維揚地面。
林府。
“咳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響起。
“老爺,該喝藥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端著藥碗,對著病榻上的一個儒雅中年人說道。
儒雅中年人四十來歲,卻已經(jīng)一派暮年景象,正是林府的主人,巡鹽御史林如海,婦人是他的妾室吳姨娘。
自他的發(fā)妻,黛玉之母賈敏過世后,林如海也沒有續(xù)弦的念頭,府里只留著賈敏在世時的三兩個妾室,吳姨娘正是掌管中饋之人。
“也不知道玉兒過的如何?”
林如海喝下苦澀的藥汁,想起自己的獨女黛玉也是天天離不開藥罐子,不由出聲嘆息道:“玉兒離開已經(jīng)八年了!
“老爺既然想小姐,為什么不派人去接她回來看看?”
吳姨娘收拾好藥碗,對著一臉悵然的林如海笑道:“小姐如今快及笄了,必然出落的傾國傾城之貌,老爺也該為她尋找一門合適的佳胥才是!
“唉,我如何不想這般呢。”
林如海搖頭嘆息道:“不過還是讓玉兒在她外祖母家吧,這樣到底便宜些”
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早在上任時,對于巡鹽御史代表的富貴和危險,他就有所覺悟,可圣命難為,他也只能舉家赴任。
果不其然,這些年家宅不安,唯一的兒子夭折,發(fā)妻病逝,黛玉整日喝藥,自己的身體也病魔纏身,他生怕自己活不到黛玉長成,又或者眼睜睜的看著黛玉步兒子的后塵,夭折在自己的眼前。
于是,他只能將不舍的黛玉送走,遠離這個殺機四伏的巡鹽御史府,雖然不能共享天倫之樂,但也不會有絕戶之險。
“老爺說的是。”
吳姨娘溫柔應(yīng)道。
能夠被林如海留下,吳姨娘的性子自然是好的,見林如海這般說,也沒有繼續(xù)追問的意思,她雖然沒有多少見識,但勝在本分。
服侍過林如海喝藥之后,吳姨娘就準備退下了,突然一個丫頭匆匆走了進來,稟告道:“老爺,姨娘,小姐回來了!
“什么?”
林如海一愣。
吳姨娘皺眉道:“小翠,你說小姐回來了?”
“是是!”
丫頭小翠連連點頭:“是小姐,如今已經(jīng)被大管家親自迎進府了,正向這邊過來呢,同來的還有京都榮國府來的眾位公子小姐呢!
“扶我起來。”
林如海渾身顫抖,臉色潮紅,掙扎著就要起身,激動道:“真是我的玉兒回來了嗎?”
“老爺不要激動!
吳姨娘按住林如海,柔聲道:“大夫囑咐過,老爺要靜養(yǎng)呢,如果真是小姐回府,她馬上就要過來了,老爺就在這里等候就是!
“扶我起來,更衣!”
林如海沉聲道:“玉兒回來,我豈能躺在病榻上!
“是,老爺。”
吳姨娘感受到了林如海的堅持,也理解他的拳拳愛女之心,只好扶著林如海起身更衣,剛剛換好,就聽到一聲顫抖的女聲從房外傳來。
“父親”
“玉兒。”
林如海推開吳姨娘攙扶的雙手,看著掀開簾子露出的清麗面容,不由癡了,喃喃叫道:“真是我的玉兒,你回來了!
“女兒拜見父親。”
看著林如海瘦弱的身軀,黛玉滿眼含淚的叫道。
父女倆多年未見,即便是林如海,也熱淚盈眶,黛玉更是抽噎不停。
“咳咳!
歐文見狀,忍不住輕咳出聲,打斷道:“小婿重華拜見岳丈大人!
“”
林如海當即呆若木雞,也不流淚了,怔怔的看向一臉笑意的歐文,余光瞥見黛玉含羞帶臊,卻并沒有反駁的神色,心中頓時就是一痛,回過神來,板起臉道:“這位公子說笑了吧,老夫可不記得給玉兒訂過親。”
“岳丈大人,我和林姐姐是仙緣天賜。”
歐文一本正經(jīng)道:“不信,你問林姐姐!
“琮弟!”
黛玉見歐文滿眼的戲謔,不滿的叫了一聲。
林如海見此,嘴角抽了抽,心中已經(jīng)哇涼一片,忍不住咳個不停起來。
“父親,你怎么了?”
黛玉上前攙扶林如海,見他一臉蒼白無血,稍一思索就明白他是抱病在身,當即轉(zhuǎn)頭看向歐文:“琮弟,快給我父親看看!
“好。”
歐文答應(yīng)著上前,伸手搭在了林如海的手腕上,以他的神通,一眼就看出了林如海是中了慢性之毒,毒入骨髓,原時空中,再過不久,林如海就該病逝了。
“咦?”
當他仔細探查后,才發(fā)現(xiàn)林如海的病不同尋常。
“琮弟,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自從歐文帶著眾女飛天,盞茶時間到達維揚后,黛玉對于歐文的仙緣之說已經(jīng)深信不疑,見他這幅模樣,心中頓時一驚。
“林姐姐放心!
歐文笑道:“有我在,岳丈大人必然能安然無恙,長命百歲的,姐姐妹妹還在外面,林姐姐還是先去將她們安頓下來!
“這”
黛玉心憂林如海,遲疑不定。
“玉兒,你去吧。”
林如海久經(jīng)宦海,哪里還看不出歐文想要單純和他談?wù),這也正和他的心思,于是附和道:“好生招待!
“好。”
黛玉隨著吳姨娘去了。
“你是琮哥兒?”
林如海審視良久,才開口說道:“大舅兄倒是好福氣!
“岳丈大人過獎了!
歐文笑道:“岳丈大人作為林姐姐的父親,也是好福氣。”
林如海瞪了歐文一眼,不悅道:“我并沒有認可你和玉兒的婚事,這岳丈大人的稱呼,琮哥兒就不要再提了!
“岳丈大人說的是!
歐文頷首笑道:“小婿全聽岳丈大人的。”
“”
林如海嘴角一抽,無言以對。
“你們是如何過來的?也不提前報個信,讓我派人去接你們!
“說出來岳丈大人可能不信。”
歐文戲謔道:“一盞茶之前,我們還在京都榮國府。”
“胡說什么!”
林如海自然不信,眉頭緊皺道:“京都離維揚幾千里之遙,豈有一盞茶時間就能到的,難道你真是神仙不成?”
“呵呵!
歐文淡淡笑道:“神仙又有什么稀奇的,不說我,就是岳丈大人也是見慣了的,不說仙子下凡的林姐姐,便是岳丈大人身上中的這毒也非凡間之物啊!
“玉兒當真是仙子下凡嗎?”
林如海喃喃道:“怪不得她生在二月十二,花朝節(jié),那一日,正是百花盛開的日子,玉兒難道是花神?”
“雖不中,亦不遠矣!
歐文有些欽佩的看著自己這個便宜岳丈,見他對自己中毒之事毫不意外,只是關(guān)心黛玉的來歷,也不遮掩,將自己知道的,推測的都告訴了林如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身上的毒就是癩頭和尚、坡腳道士所下,為的就是賺林姐姐的眼淚。”
“怪不得當日有癩頭和尚來化玉兒出家!
林如海臉色難看道:“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可恨,可恨!”
“你不怪林姐姐?”
歐文試探道:“如果不是林姐姐,你的一生只怕比現(xiàn)在好上無數(shù)倍,妻子不會早逝,嫡子也不會夭亡。”
“這怎么能怪玉兒。”
林如海脫口而出道:“玉兒是我的女兒!”
“好好好!”
歐文贊嘆聲中,伸手一指,林如海只覺渾身一松,病癥盡去。
“你真的有神通仙術(shù)!
林如海終于相信歐文所說,驚嘆道:“看來我真是孤陋寡聞了,玉兒跟著你,想必是最好的選擇!
“岳丈大人放心!
歐文笑道:“有我在,林姐姐會永享長生之樂。”
“那些算計玉兒的神仙呢?”
林如海眼神灼灼的看著歐文:“你真有把握嗎?”
“對你下毒的癩頭和尚、坡腳道士,我會立刻除去!
歐文沉吟道:“沒有他們這些跑腿的人,警幻是無法下界的,等到我修為盡數(shù)恢復(fù),甚至更上一層樓,到時候我會帶著林姐姐離開這方世界,即便警幻神通再大,也沒有辦法了!
“你心中有數(shù)就好!
林如海已經(jīng)認同了歐文,皺眉道:“只不過要想娶玉兒,我還有一個要求!
“岳丈大人請說!
歐文笑道:“但凡小婿能夠做到的,小婿無有不從。”
“嗯。”
林如海悵然道:“你也知道,我林家已經(jīng)五代單傳,到如今只有玉兒這點骨血,我想著你們成親后,過繼一個男孩,承繼我林家香火,你能答應(yīng)嗎?”
“這個當然不行!”
歐文斷然拒絕。
“為什么?”
林如海一怔,他沒有想到歐文如此堅決,不解道:“這點要求你都不答應(yīng)?”
“岳丈大人。”
歐文斟酌道:“你可知仙人為何少有血脈流傳?”
“天規(guī)天條?”
“不!”
歐文搖頭道:“原因有幾方面,一是修仙之人追求的長生久視,逍遙自在,在這過程中,必須心無雜念,二來修行是不斷修煉精氣神的過程,修士很難有子嗣存在,三來血脈香火什么的對于仙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當一個人可以一直存在,為什么還要子嗣呢?”
“”
林如海被這番話給震得目瞪口呆,但細想想又覺得挺有道理,但要他接受血脈斷絕,他還是做不到,沉聲道:“不行!如果你不同意過繼,我是不會贊同玉兒和你的婚事的,我林家五代單傳,不能在我這里斷了!
“岳丈大人太過迂腐!
歐文哈哈一笑:“即便我和林姐姐沒有子嗣,林家也不會斷絕血脈香火!
“怎么說?”
林如海眼睛一亮。
“岳丈大人忘了我是什么人嗎?”
歐文笑道:“我可是神仙,之前你是無法再傳血脈的,但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以后你想開多少枝散多少葉,全憑你高興,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你是說”
林如海終于反應(yīng)過來,激動道:“我真的,真的可以”
“如果不相信,岳丈大人盡管可以去試試!
歐文戲謔道:“事實勝于雄辯!
“咳咳!
林如海被歐文這般打趣,頓時不自在的干咳了幾聲,心頭積聚的陰霾散去大半。
“岳丈大人,以后林姐姐就交給我了。”
歐文正色道:“你放心就是了!
“好!”
林如海定定的看著歐文,沉吟許久,終于頷首道:“希望你善待玉兒!
此行汝女吾養(yǎng)之的目的達成后,歐文心情愉快,又和便宜老丈人聊了許久,在黛玉派人催促后,結(jié)束了談話。
當黛玉見到一掃病容的林如海出現(xiàn)后,含情脈脈的看了歐文一眼,之后就是一場歡樂盛宴。
次日。
“琮兄弟,這就是香菱!
薛寶釵介紹道:“香菱,還不來見過琮兄弟!
“琮三爺!
香菱怯怯的叫道。
薛寶釵余光放在歐文身上,見他神色淡定,不由心生佩服,香菱是紅樓第一美人秦可卿的翻版,盡管沒有秦可卿的風流嫵媚,卻又有秦可卿沒有的清純可人,不要說薛蟠,就是薛寶釵見了,也深感驚艷,沒有想到歐文卻能淡然處之。
“香菱,你本名甄英蓮,乃是江南士紳甄士隱之女,幼時被拐子拐走,你父親憂傷成疾,出家而去,只留下你母親一人,依附著你外公過活,我欲將你送還你母親處,讓你母女團圓,你意如何?”
香菱聞言,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
歐文見此,微微一笑,也不管香菱如何反應(yīng),施法攜著香菱飛天而上,向著封家而去,呼吸間就已經(jīng)到了。
香菱母親封氏見到自己女兒失而復(fù)得,自是一番抱頭痛哭,而后拉著香菱,給歐文叩頭不迭。
“你可有你家老爺?shù)呐f物?”
歐文開口詢問道。
“自然是有的!
封氏雖然不解,但還是回道:“恩公如果需要,我這就去找出來!
“好!
歐文頷首笑道:“不出所料的話,你家老爺只是被邪魔外道迷了心竅,等我施法找到他,叫你們與他合家團聚!
“多謝琮三爺,多謝琮三爺。”
香菱這時候終于恢復(fù)了幾分靈性,眼角含淚的道謝不已,這些年她被拐子拐騙,流落江湖,吃了多少苦頭,今朝終于解脫有望了。
“不用客氣。”
歐文意有所指道:“我也只是順手而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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