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獲得的片刻寧靜被打破，大人物倒下，我們反而陷入了更為兇險的境地。這些忍者都是右手長刀、左手短刀，跟我之前殺死的那八人一模一樣。

    “完了。”大衛慢慢地舉起手來。

    “你的機器怎么樣？”我冷靜地問。

    “我說過，我還需要一分鐘，可是這些忍者連一分鐘也不會給我們了。”他說。

    “我們能夠給你一分鐘，聯手殺了這些人。只不過，我們的反擊只能進行一次，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根本殺都殺不完，就像蝗災一樣。”顧傾城說。

    以我的衡量，我和顧傾城聯手，竭盡全力一戰，的確能夠消滅這三十人。可是，一樓、二樓的樓梯上已經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那應該是第二批忍者，而且人數極多，遠遠超過眼前這三十人。

    “還是別費力氣了。”大衛揮手，扔掉了鉗子和螺絲刀。

    “我們不可能死在這里，就算真的要死，也應該死在傲視天下的大舞臺上。”顧傾城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們如果落入日本忍者的手中，一定是生不如死。假如能夠一路殺出去，至少能把名字留在北方聯盟的首都里，用鮮血寫下自己的歷史。

    “還是別掙扎了，我們已經全盤皆輸了。”大衛說。

    大人物的鮮血還沒有流干，或許剛剛不殺他，事情就不會激化到這種程度，我們仍然有機會作出新的變化。

    “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有很多話，本來應該在戰斗勝利后慢慢向你說，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顧傾城低聲說。

    “只要你想說，就一定有機會。”我極力地鼓舞他。

    困境之中，勇氣和信心最重要，一旦缺少了這兩樣，整個人就廢了。

    “我知道，孟喬陪著你，但我希望，我們兩個可以一起陪你。”顧傾城說。

    她的意思非常隱晦，但我已經聽出了全部的意思，胸膛里頓時涌起一股暖流。

    “那也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可以，我們一起殺出去實現它。”我說。

    “不要說了，要動手就動手吧。”大衛大叫。

    我和顧傾城一直手牽著手，現在，我突然放開她，由左向右，一路殺過去。她與我的行動路線相反，從右向左，也一路殺過來。

    大概只過了二十秒鐘，三樓就躺滿了忍者的尸體。

    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大衛繼續調整機器。

    “堵住樓梯，不要讓他們上來。”我揚聲大叫。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五名忍者從樓梯口并排著沖出來。

    “來得好”顧傾城大叫著低頭，緊背低頭弩連續發射，五只短箭準確無誤地射穿了忍者的咽喉。

    忍者向后倒下，但是他們的同伴們根本不為所動，繼續向上沖。

    混亂之中，我雙手各拎著一把長刀，死死地堵住樓梯口。

    中華刀術之中有一種亂披風刀法，看似毫無章法，實際目標準確，刀刀取人性命。既然來的是毫無人性的忍者，那我也也就放棄了自己的不殺生原則。

    忍者本來就不是人，只不過是殺人機器。所以說，消滅這些殺人機器，就是一個中國人最大的功德。否則的話，他們在北方聯盟的首都取得勝利后，還是會回到中國大陸去，在兩國戰場上對我的同胞們痛下殺手。

    幾分鐘內，我劈出了幾百刀，至少有百余人者傷在我的刀下。我聽不到他們的慘叫聲，或許這些忍者已經沒有了痛覺，根本不在意受傷流血，只關注于最終目標。

    我無法兼顧顧傾城，只能各自為戰。

    突然間，外面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我面對的壓力突然減少，樓梯上的忍者紛紛后撤。

    “是北方聯盟的軍隊，大批軍隊沖上來了。”大衛叫起來。

    “果然是，這應該是他們的后備軍，一直隱藏的主力。我看到了，我看到另外一位大人物就在隊伍中間，站在高處指揮。”顧傾城補充。

    我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控制，眼前已經沒有敵人了，仍然在機械地使出亂披風刀法，又揮出幾十刀才緩緩停止。

    “快到這里來，龍先生。”顧傾城叫著。

    我回過頭，看見站在窗前的她滿頭、滿臉、滿身都是鮮血。我想邁步，但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只能一步一步拖著，僵硬地走到她身邊。

    我們無聲地對視著，突然緊緊擁抱在一起，慶祝渡劫重生。

    不知過了多久，大衛的叫聲驚醒了我們：“快來看，三方勢力混戰起來了。”

    我放開顧傾城，手挽著手，向窗外望去。

    大街上，屋頂上，到處都是混戰。

    從武器和服飾看，三方力量分別是北方聯盟軍隊、納粹部隊和日本忍者。本來，如果納粹部隊和日本忍者聯手，就能合力對抗北方聯盟的軍隊，取得小小的優勢。可是現在不知為了什么，雙方混亂激戰，根本沒有聯手的意思。

    在這種大規模戰爭中，最吃虧的就是忍者，因為他們手持的都是冷兵器，一旦遭遇和手槍，長短雙刀全都無濟于事。從戰場局面看，白衣人正在迅速減少。

    東邊最高處，一群人簇擁著一位身材高大、威風凜凜的將軍，雖然隔得這么遠，我也能夠感覺到，他才是傲視天下的大人物。

    我回頭向地下看了看，那個被顧傾城射穿喉嚨的所謂大人物替身，早已經被日本忍者的尸體層層蓋住，看不到一點身影。

    “大人物還活著。”顧傾城說，聲音里充滿喜悅。

    也就是說，她剛剛殺死的不過是大人物的替身，根本不會對歷史進程造成任何影響。這樣一來，她心頭的罪過感就絲毫沒有了。

    北方聯盟永遠不會失去這座城市，他們永遠都是二戰中的主力我終于明白了。

    大衛有些失望，因為他所計劃中的消滅大人物、助長美國勢力的混亂結果并沒有出現。

    “我們走吧。”大衛說。

    我和顧傾城走到墻角，分別抱起盒子、卷軸和鐵皮桶，回到大衛身邊。

    “祝我們好運，跟這個混亂的二戰城市說再見吧。”大衛說。

    那個磨盤一樣的機器飛速旋轉著，上面的半片逆時針旋轉，下面的半片順時針旋轉，形成了強大的氣流漩渦。

    “我們去哪里？”顧傾城問。

    “那還用說嗎？一定是普天間海軍基地。”大衛回答。

    磨盤的轉速越來越快，風聲越來越響，把他們兩個的對話迅速淹沒。

    “倒計時十秒鐘”這是我聽到的大衛最后一句話，但是倒計時并沒有開始，因為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一場大爆炸發生了。

    直到我們被大爆炸的氣浪吹上了天空，我才清醒地想到，原來大人物的替身做了一件自作主張、先斬后奏的事，根本沒有經過大人物的同意，就安排了那場大爆炸。北方聯盟雖然沒有，但足夠多的也能把整個城市炸得粉碎。

    在天空之中，我俯看腳下，看到了綿延的城郭、起伏的山嶺還有蜿蜒的河流。

    北方聯盟這個國家擁有美麗的風景和古老的文化，但這一切終將在納粹的裝甲車部隊鐵蹄之下化為烏有。同樣，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原本都是從容而美麗的，如果沒有人類的野蠻開發，肆意踐踏，那么到處都是青山綠水，根本不需要所謂的環保組織東奔西走，大聲呼吁。

    我看著腳下的一切，思想漸漸飄到無窮遠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在何時。

    視野之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玲瓏樓閣，仿佛海市蜃樓一樣。

    樓閣之上，是一方巨大的舞臺，上面排列著數百人的樂隊，演奏者手中所持的樂器各式各樣，但沒有一種是我能叫出名字來的，跟古代和現代的樂器完全不同。

    眼前的一切似乎頗為熟悉，等到有一個盛裝的女子燦爛登臺時，我終于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彈琵琶舞。

    “我究竟是在夢里，還是在幻覺之中呢？”我喃喃自問。

    沒有人能回答我，因為大衛和顧傾城已經無影無蹤。

    我在空中飄浮，接近那個舞臺，最終輕輕落在舞臺之上。

    抱著琵琶的女子已經開始輕歌曼舞，手指揮動之時，琵琶的琴弦繃得越來越緊。我聽不到曲調聲，但我很明顯地感覺到，琵琶的演奏已經漸漸到了最激烈的程度，也就是一首曲子的。

    按照人家對反彈琵琶圖的解釋，彈琵琶的女子使出反彈琵琶的絕技時，正是一首曲子的最之處。

    我緊緊地盯著女子的雙手，等她使出翻身絕技，開始那段反彈琵琶的演奏。

    猛然間，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落在空蕩蕩的舞臺上，竟然是一只，碩大無比的黑色巨犬，一落地就張牙舞爪地向著那女子撲過去。

    我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

    巨犬來勢洶洶，張開血盆大口，看樣子是要一口將那女子吞噬下去。

    驟然間，女子騰空躍起，細腰一扭，翻身使出反彈琵琶的絕技。此時此刻，琵琶奏出的不再是音樂聲，而是一支支破空而來的長箭，射向那巨犬。

    巨犬也騰空而起，雙方在半空中展開了一輪激烈的交手。

    女子的琵琶背在背后，雙手連連揮動，左右開弓，天空中漸漸充滿了幾千支長箭，組成了一張箭，阻擋著巨犬的攻擊。

    我明白了，原來反彈琵琶舞不是一種音樂上的享受，也不是一種取悅別人的舞蹈，而是一種武術和戰術。

    唯有如此，才能發揮出那女子的所有戰斗力，全力以赴，攻擊敵人。

    我仰面向上看，反彈琵琶的女子和那巨犬已經上升到了天際，與日月星辰并列在一起，忽而極遠，忽而極近，忽而大若輪盤，忽而小如雨點。

    “是顧傾城，是顧傾城”我突然感覺到了，那女子就是顧傾城。

    只有她才能與我心有靈犀，而我現在已經感覺到，她已經只有抵擋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瀕臨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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