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
氣氛驟冷。
開著空調的病房，空氣似乎陡降了好幾度。
黃楣娟那冷厲的眼神，像是審視犯人般緊盯著楚蕓萱。
正坐在病床兩旁，和楚蕓萱聊天的唐馨和白鳳玲，當然是尷尬不已。
早就聽說，楚蕓萱有個話嘮母親，特別愛嘮叨，話多到不行。
但今日一見，脾氣也不小啊！
自己女兒傷勢不輕，躺病床上休養，就算再有錯，又怎么能如此大吼大叫的喝問呢？
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攤上這樣的母親，真是心疼楚蕓萱啊！
唐馨唰的一下，看向病床上的楚蕓萱，本想寬慰兩句，結果看她面無表情。
似乎……早有預料！
楚蕓萱非常淡然。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件事遲早會被家人知道。
因為懷孕不是長胖，那漸漸隆起的肚子，根本就遮掩不住。
孩子生下來后，就更是不可能藏得住。
因為母親的不斷催促，軟磨硬泡，讓她元旦節一定一定要回趟老家。
楚蕓萱迫于壓力，只好答應了，畢竟她一年里也頂多回老家一兩次。
原本打算這次回老家，春節就不回了，然后便以工作忙為由，拖到年底，把孩子悄悄生下來……
可誰能想到……
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沒回到老家就出車禍，孩子不幸沒了。
如此一來，自己曾懷有身孕的事情，也必然會提前曝光。
楚蕓萱原本以為，昨天母親知道這件事，就會當場暴跳如雷，大發雷霆。
可她這個極品老媽，昨天所有心思，都放在帶老家的一大群父母官，來探望慰問自己，還格外積極的參與什么扶貧工作會議……退休了還這么積極，也真是無利不起早的典范了。
躲過了昨天，躲不掉今天。
看著她手里拿著的車禍傷情鑒定報告，楚蕓萱什么都明白了。
集團福利制度完善，自己有車之后，也都是買齊了各種保險。
自己在車禍中受傷住院，保險公司自然是需要理賠的。
很顯然。
母親是在替自己辦理賠手續的時候，知道了自己懷孕這件事。
以她的暴脾氣，橫沖直撞的闖進來，橫眉怒目的扯著大嗓門大吼大叫，也就不足為奇了。
楚蕓萱早就料到會這樣。
所以……
她沒有說話，內心甚至沒有任何波瀾。
孩子父親是誰？
除了自己和杰哥，誰能知道？
現代醫學雖然發達，但是想要做親子鑒定，至少也得懷孕兩個月。
而懷孕時間越久，鑒定結果才越準確。
可問題是……
她懷孕還不到一個月，都還只是胚胎狀態，都還沒怎么開始發育。
在最容易自然流產的階段，因為車禍流掉了，根本就沒辦法做親子鑒定。
因此。
怎么圓謊，楚蕓萱早就想好了。
但她并沒有立刻回答，因為她太了解自己母親，必須得讓她發泄夠，罵夠了消停了，才能好好說話。
果不其然。
黃楣娟上句話剛吼出口，等了三秒，見楚蕓萱沒回答。
當即疾步沖到病床旁，啪的一下，便狠狠將車禍傷情鑒定報告，砸在護欄上。
唐馨和白鳳玲，立刻都被嚇得站了起來。
而更嚇人的是……
黃楣娟將報告卷成一筒，像是棍子似的攥在手里。
瞧她那兇神惡煞的樣子，感覺她是要暴打傷勢不輕的楚蕓萱！
距離最近的唐馨，立刻做好了救人的準備。
萬一黃楣娟要打，一定要攔著。
楚蕓萱現在渾身多處骨折，哪兒經得起暴打？
不過，黃楣娟沒有拿報告打人，而是橫眉瞪眼，拿著報告怒指楚蕓萱。
扯著大嗓門，猶如審訊犯人似的大吼大叫：
“你說話呀？車禍把你撞成啞巴了嗎？昨天你不是還能說話的嗎？”
“你給我老實交代，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的？你不是說你一直單身嗎？”
“虧我還張羅著，要給你介紹相親對象，怕你成了嫁不出去沒人要的老姑娘！”
“你可倒好，不聲不響的，就差點兒讓我當外婆了呀！你可真是有本事呀！”
“小麗跟一個離過婚、有孩子的老男人，未婚先孕已經夠丟臉了，而你呢？”
“你比她能干，比她有出息，那不是在感情問題上，你也比她更不害臊？”
“你說說，孩子他爹到底是誰？為什么你不提前告訴我？”
……
過于激動的黃楣娟，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唾沫星子飛濺，真是猶如一挺機關槍在掃射似的。
唐馨和白鳳玲相視一眼，都尷尬不已。
斜眼瞥向還在叫罵怒吼個不停的黃楣娟，唐馨心里不禁在想：
“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啊！就這罵街本事，要是跟人吵架，誰頂得住啊？”
“自家女兒居然也這么狂罵，到底是不是親生女兒呀？太狠了吧！”
而病床另一邊。
白鳳玲看到這一幕，心里卻感同身受，忽然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經歷。
當初她父親白樺昀，被京城許家用毒品控制，她弟弟白駿皓被酒色沉迷。
而她媽于洺，又是個好吃懶做、好逸惡勞、貪圖享受的狠角色！
白鳳玲一個人供養全家，被壓榨被奴役，累得要死，還不討好。
要是不給錢，或者給少了，就得被罵，簡直毫無尊嚴可言。
所以……
看到楚蕓萱被她媽兇神惡煞的怒斥教訓，白鳳玲就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悲慘人生，心里更加同情她了。
在老一輩人心中，那重男輕女的思想，似乎一直揮之不去，無論兒子有多不成器多敗家、也不管女兒有多優秀多體貼。
他們總覺得女兒遲早是要嫁出去的，而兒子卻不一樣，是要留在身邊傳宗接代，養老送終的。
也或許是這種思想，讓即便優秀如楚蕓萱，成為了唐龍實業集團的高層、薪資高福利好，社會地位更是超然……卻依然也被罵得狗血淋頭。
白鳳玲貝齒緊咬紅唇，一直緊盯著罵個不停的黃楣娟。
她真不知道，作為親媽，她是怎么好意思罵出口的。
楚蕓萱已經二十多歲了啊！
不是什么三歲小孩兒，也不是懵懂無知的未成年少女。
她該有自己的思想和性格，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和交友原則……
年紀也不小了，早該交朋友談戀愛。
就算懷孕了，又如何？
既然一直苦于女兒單身不戀愛，這意外懷孕了，不該是喜事嗎？
白鳳玲真不懂，黃楣娟到底為什么生氣。
聽了一會兒，她明白了。
“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媽？你有對象了，談戀愛了，懷孕了，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
“我要是今天不去給你辦理賠，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懷孕了，你別告訴我，你也不知道！”
“既然都能懷孕，那必然是曾和男人發生過關系，你說！你趕緊說，那男人到底是誰？”
“你昨天都差點兒出車禍死了，他居然也不來一下，難道你倆不是情侶，是一夜夫妻？”
說話間，黃楣娟便沖到床頭柜前，找到了楚蕓萱的手機。
“解鎖！趕緊解鎖！”
“甭管那男人是誰，也不管你倆是啥關系，你出這么大的事，他憑什么不來？”
楚蕓萱依然沒有說話。
黃楣娟撂下報告，繞過床尾，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抬起楚蕓萱受傷的右臂。
然后……
當著白鳳玲和唐馨的面，開始一根一根手指頭的試。
現在的智能手機，都有指紋解鎖功能。
但再怎么先進智能的手機，沒電了，怎么解鎖？
從昨天發生車禍到現在，已經一天了。
有太多人給楚蕓萱打電話發消息，手機早就被耗光沒電了。
她自己動都沒法動，也不可能起床充電。
所以……
黃楣娟試遍了五根指頭，發現都沒解鎖打開。
然后按壓手機一側的鎖屏按鈕，才發現根本打不開，早就沒電了。
這一下，她更加氣急敗壞了。
險些就把手機，直接砸楚蕓萱身上。
都快扔出手，似乎才想起楚蕓萱有傷在身砸不得。
可即便如此，她這一動作，也把唐馨和白鳳玲嚇得不輕。
真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倒是病床上的楚蕓萱，相當的淡定從容。
似乎從小到大，對這種動輒打罵的家庭教育，已經很習慣了。
“說啊！那男人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在外面偷了人，還是跟別人發生了不正當的關系？你說啊！啞巴了嗎？”
“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么忤逆不孝的嗎？你還有有沒有良心？”
黃楣娟大吼大叫，她反而眼淚竄出眼眶，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樣。
到了這一步，唐馨是真看不下去了。
她知道并且非常確定，楚蕓萱是不可能說，孩子父親是吳杰。
這事兒要是說出口，以黃楣娟這咋咋呼呼的性格，非得鬧得天下皆知不可。
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止是她楚蕓萱，而是要連累很多人。
所以楚蕓萱肯定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無論她媽黃楣娟如何撒潑耍瘋。
“阿姨你冷靜點兒，別太激動！”
唐馨從床頭柜上，拽了幾張抽紙，遞給已經飆淚，一副委屈模樣的黃楣娟。
“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黃楣娟擦了擦眼淚，抽噎著說道：“我實在是太氣憤了，我……咦，你……你不是那個誰嗎？”
黃楣娟忽然就不哭了。
瞪大了眼睛，好奇不已的緊盯著白鳳玲，仿佛是看到了外星人似的。
“阿姨您好，我是白鳳玲！”
白鳳玲微微欠身，禮節性的笑了笑。
要不是看在楚蕓萱面子上，看在黃楣娟是長輩，誰愿意給她笑臉？
“哇哦，你不就是……就是那個大明星嗎？”
黃楣娟忽然瞪圓了眼睛，一副驚喜不已的模樣。
往后退了兩步，捂著嘴，看著白鳳玲，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過了好幾秒，她才難掩驚喜的走過來。
不過……
黃楣娟卻像是欣賞藝術品似的，左看看、右瞧瞧，甚至還繞著白鳳玲，仔細打量了一圈。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裁縫或者服裝設計師，在仔細觀察白鳳玲的衣服。
但她什么都不是，更像是農村里的媒婆，要給姑娘介紹親事之前，就跟打量商品似的仔細觀察。
而黃楣娟觀察了好一會兒之后，嘖嘖稱奇道：
“大明星就是大明星呀！長得真跟仙女似的，太漂亮太苗條了！”
“好多人說現在的電影電視劇，演員好看都是因為美顏濾鏡！”
“可我看你……是真不錯呀！難怪那么多粉絲夸你，是國民仙女、宅男女神！”
即便白鳳玲見過各種大場面，演員心理素質也不差。
但是被黃楣娟這么簡單粗暴的夸贊，也是有些受不了。
“阿姨過獎了，都是粉絲們給面子而已！”
白鳳玲謙虛的欠身微笑。
黃楣娟笑盈盈的又打量了兩眼，越發覺得滿意。
估計她要是有個兒子，肯定會立馬詢問，白鳳玲有沒有對象。
“你和蕓萱是朋友吧？我以前聽她說過，沒賣房子之后，換了個新工作，認識了不少明星，還有個大明星跟她住同一個小區。”
白鳳玲不想說話了，只是微微一笑，略略點頭。
沒辦法！
黃楣娟這變臉功夫，實在是太嚇人了。
之前還在泣淚抽噎，狂罵怒吼楚蕓萱。
這會兒卻又一臉諂笑，可勁兒的套近乎。
這種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而一旁的唐馨，早已目光偏轉，看向病床上無法動彈的楚蕓萱。
本以為她會生氣，會激動，結果呢？
楚蕓萱注意到唐馨看自己，也投回善意的目光，帶著微微的笑容。
唐馨輕輕拍了拍楚蕓萱的肩膀，給她鼓勵的眼神。
能替楚蕓萱保守秘密，便算是給她最大的支持！
至于黃楣娟……
她當然是不依不饒。
作為出口了名的話嘮，她只管自己說得痛快，從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
所以甭管白鳳玲心里如何想，黃楣娟都自來熟似的質問道：
“我知道現在很多年輕人，有事寧愿和同齡人、同事朋友說，也不愿意讓家人知道！”
“你們既然是楚蕓萱的朋友，那你們一定知道，她男朋友是誰吧？”
白鳳玲當即果斷搖頭。
楚蕓萱和吳杰的關系，她是絕不可能說出口的。
“那你呢？”黃楣娟笑看唐馨，帶著疑問的眼神。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唐馨，冷哼一聲，立刻冷反問：
“你誰呀？楚蕓萱是你親生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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