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轉頭一看是饒尊。
夏晝怏怏,也懶得搭理他,轉回頭,繼續看著腳底下的滿城燈火車流霓虹。
饒尊沒惱她的態度,從她跟著陸東深入場到現在,他總會在人群中追逐她的身影,他不是沒看見她從休息室里出來的神情,臉色有些不好。
一直以來,她惱他也好,怕他也罷,甚至是恨他也無妨,他覺得他是把這輩子的耐性都給了她。
所以,現在她對他的態度,他已經很滿意了。
他走到她身邊,一手持酒杯,一手搭在露臺的邊沿。月光落在他下搭的前額發上,柔和光澤,襯得他眼里的光也染了不染塵埃的明亮,可又似湮在千里長巷的煙火,風情惑人得很。
“陸東深可真是選了塊好地。”霓虹填滿了他狹長的眼,他抿了口酒,持杯的手隨意一指,“遠離喧囂,又能瞧見萬家燈火。”
夏晝看著腳下,說,“人生在世,大多蠅營狗茍,能真正站在高空的有多少?再者說,就算站在高空又如何?越是高巔之上,人心就越是孤獨。”
饒尊淺笑,“人心孤獨跟在不在高巔沒有關系,孤獨是因為看透了世態炎涼人心浮散。”
夏晝喝了口酒,“你出來找我,是來談人生哲理的?”
“是來談你未來前程的。”饒尊收了笑,目光落在她臉上。
“前程是拼出來的,哪是談出來的?”夏晝嗤笑。
“有些前程的確需要拼,有些的,想想就罷了。”饒尊話里意味深長,“你和陸東深的婚事一早就傳到陸門去了,今天只來了秦蘇,所以,你想要的前程能不能實現還不一定。”
夏晝不悅地盯著他。
饒尊輕嘆一口氣,“夏夏,不是我看不得你好,而是陸門的水太深,陸東深自小在那種環境下長大尚且危險重重,你嫁進去,以陸家長媳甚至是以陸門長媳的身份跟他們相處,你的性格會很難,除非……”
夏晝沉默半晌,然后冷不丁問他,“陸振楊今天沒來,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嗎?”
饒尊道,“不清楚,陸門不想放出來的消息,外界很難打探得到。”
夏晝微微蹙眉,看著腳下的車流出神,半天后才又問他,“除非什么?”
饒尊將酒杯擱放露臺邊沿,“除非陸東深能順利坐上陸門的第一把交椅,也就是目前陸振楊的位置,但,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跟陸東深一樣對頭把交椅感興趣的人大有人在,陸門的孩子可不止陸東深一個,權勢爭斗,有時候不見血是不可能的。就算他陸東深有手腕坐上頭把交椅,他做事也不能隨心所欲,到時候也許你會犧牲更多。”
“別說了。”
饒尊看著她,“你不想聽是因為你想逃避,但其實你心里很清楚,進陸門并不是件簡單的事,他陸東深就算有三頭六臂能護你,但日子久了呢?”
“我會保護我自己。”夏晝咬牙,“饒尊,你很清楚我,我從來都不是溫室的花朵,所以不需要別人的保護,我不但會保護我自己,還要保護陸東深,他是我愛的男人,我拼盡所能都會保護他。”
饒尊盯著她瞧了半天,抬手就懟了一下她的頭,“我說你是不是傻?”
夏晝不示弱,反手也給了他一下,“我傻我樂意!”
饒尊抓著她的手就往懷里一帶,“我有什么比不上陸東深的?論長相,我覺得我不比他差到哪,論家世,你知根知底最重要。你如果嫁我,我們饒家敞開大門歡迎。”
夏晝這次沒掙扎,任由他鉗著自己的腰,她笑對上他的眼,“如果我嫁你,你真確定饒家能敞開大門歡迎我?”
饒尊想都沒想,“當然。”
夏晝嗤笑,輕輕搖搖頭,“不會的,如果我嫁你,最先反對的就是饒伯伯和饒伯母。”
“怎么可能?他們都恨不得把你看做是親生的。”
“看做是親生的和嫁給你是兩碼事。”夏晝推開他,玩弄著酒杯,杯中無酒,酒漬被夜風吹得干涸,就如她眸底深處的顏色。
她輕嘆一聲,繼續道,“我救過陸振楊,所以很清楚知道陸振楊也好秦蘇也罷,絕不會拿著所謂的門當戶對來阻止我和陸東深的婚姻,如果阻止,那只能有唯一的一個原因。而這個原因不單單是在陸家,就算在你們饒家也一樣,或許準確地說,換做任何一家人,都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而阻止一場婚姻。”
饒尊一愣,“什么原因?”
夏晝轉頭看他,不說話,只是笑。
饒尊卻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的,“有話說話,別這么瘆人。”
夏晝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轉過身,腰抵著露臺,看著宴會大廳里面的光景,“你把佳人扔這么久不合適吧。”
“別轉移話題。”饒尊皺眉。
“不是我轉移話題,是你這么做真的不合適。”夏晝道。
饒尊見她不打算說了,也沒法勉強,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落在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吃著水果的阮琦,重重嘆了口氣,“我是覺得……”
夏晝轉頭看他。
饒尊遲疑了稍許,找到了合適的詞語,“她挺難琢磨的,我有點看不懂她。”
“看來你平時沒事的時候沒少琢磨她。”夏晝忍著笑,“既然看不懂還留在身邊干什么?放人家走啊。”
“放她走?那不行。”饒尊十分果斷拒絕,“阮琦這個人亦正亦邪,憑她的本事,放她出去就是顆定時炸彈,萬一傷到你怎么辦?我現在一閉上眼睛,腦子里晃蕩著還都是她把邰國強吊在半空的情景,多嚇人。”
“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原因了。”
饒尊不解。
夏晝輕笑,“你忌諱阮琦的原因,就是別人忌諱我的原因。”
饒尊怔愣。
“快去吧,你的女伴要被人搶走了。”夏晝推了他一把。
“你——”
“饒尊你記住,男人是我自己選的,再苦再難我也會不離不棄,只要他還愛我需要我。”夏晝語氣鄭重,“你剛才問你有哪點比不上陸東深,其實你沒有比不上他,只是,我愛的是他不是你而已。”
饒尊怔怔地看著她良久,眼里的光漸漸沉落,然后,又輕輕一笑,斂了眼底的落寞和寂寥,“好,我明白了。”
愛情,從來都是自私又無私的。
自私到不愿與他人共享,無私到可以忘乎所以飛蛾撲火。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要么不愛,要么不棄。
饒尊走后,她沒立刻回宴會大廳,繼續待在露臺透風。自從左時事件后,這是她第一次跟饒尊說這么多掏心窩子的話。
阮琦果真被其他男人惦記,有上前搭訕的,風度翩翩得很。饒尊沒給對方機會,身形一閃就站在阮琦身邊,不著痕跡地將她帶走了。
夏晝看著這一幕,不知怎的就笑了,打從心里的笑。
視線被陸東深高大的身影擋住。
她眼底的笑就化成了萬般柔情,直到陸東深進了露臺,她嘴角的弧度快彎到眼睛上了。
“什么事這么開心?”陸東深上前將她擁在懷里。
“沒什么。”夏晝呼吸著他懷里的氣息,木質又有淡淡酒香,她抬眼,“就是看見你來了呀。”
這話說得讓陸東深窩心,他低頭親吻她的鼻尖,低語,“我再不來,明天就會傳出饒尊搶了我未婚妻的消息了。”
夏晝忍不住笑出聲,推搡了他一下,轉過身指了指腳下,“饒尊的臉我都看夠了,不及城市的夜景好看。”
陸東深從身后摟住她,手臂圈住她的胳膊,與她的雙手十指相扣。夏晝被他的氣息包裹,心里滿滿的。“大庭廣眾這么親密不好吧?”
“我摟我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好的?”陸東深輕聲說。
夏晝偏頭看他,“陸先生這聲老婆叫得可真自然,舉行婚禮了嗎?”
陸東深低笑,壓臉下來就咬了一下她的唇,“婚禮是還沒舉行,但我夜夜履行丈夫的義務還不行?小妖精,你穿裙子真勾人。”
夏晝耳根發燙,“你是今晚的主角,別黏在這。”
陸東深收緊了胳膊,她幾乎被他勒得呼吸不暢。他沒抬頭,一張俊臉埋在她的發間,低低地說,“怕你多想,所以需要跟你解釋一下。”
“什么?”她被他的呼吸燙得全身發軟。
陸東深輕嘆,“我爸病了,這是他不能來中國見你的原因,你別多想。”
夏晝一愣,轉過身,“病了?怎么了?嚴重嗎?”
“沒事。”陸東深圈著她纖細的腰,“上年齡的人不可能一點病痛都沒有。”
夏晝咬咬唇沒說話。
陸東深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所以不要胡思亂想。”
“我才沒有。”
“是嗎?”陸東深含笑,“從休息室出來就直奔露臺了吧?”
夏晝沖著酒杯呶呶嘴,“出來邊喝酒邊看著腳下的眾生,更有種資本主義流淌的滋味。”
陸東深看著她,似笑非笑,深邃的眼似斂了星河,柔情萬種。夏晝仰頭,“你還想跟我說什么?”
陸東深松開圈住她的手臂,搭放在她的兩側,將她圈在露臺和他胸膛里的距離,他低下臉,與她的目光相對,“囡囡,記不記得我向你求婚那天說的話?”
求婚那天的話?
夏晝眨巴了兩下眼睛,“說了不少,哪句?”
陸東深被她逗笑,“一句句給我想。”
夏晝就喜歡看見他笑,他笑起來很迷人,不似平時那么疏離,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親昵。她伸胳膊勾住他脖子,語氣就忍不住有了嬌憨,“你再說一遍我就記住了。”
陸東深任由她拉低自己的脖子,額頭輕抵著她的,說,“不管什么時候你都要相信我相信你,記住了嗎?”
夏晝聽了心里發甜,輕輕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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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濘從洗手間洗了把手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時眼前的路被人擋了。她沒抬頭,往旁邊讓了一下,豈料對方又擋了她的路。
她抬眼,倒吸一口氣,下意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陸起白慵懶地靠在墻上,雖讓出了走廊的大片面積,但很顯然他沒有讓她離開的打算。
他拎了支煙出來叼在嘴里,“游戲快開始了,景濘,你可要準備好了。”
景濘攥緊了拳頭,死死抿著唇,盯著他稍許,抬腿就要離開。卻被陸起白一下子扯住胳膊,猛地將她按在墻上,另只手將嘴里的煙夾過搭在她的頭頂。
“我警告你,別跟我玩什么花樣,也別讓我失望,否則,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陸起白你這個瘋子!”景濘壓著嗓音,狠狠的,“這是天際的晚宴,你趕緊放開我,不怕被別人看到嗎?”
陸起白盯著她久久不說話,但也沒放過她。
景濘這個時候不敢有太大動靜,這個走廊通往洗手間,可能隨時隨地都有人過來。
壓了不安的情緒,她說,“你現在與其擔心這些,倒不如多去陪陪你的女伴,你最終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坐上陸門頭把交椅嗎?你的女伴安娜可是陸門肱骨之臣的女兒,有了她,你不就有了張王牌在手嗎?”
陸起白忽而笑了,不陰不陽的,“你吃醋了?”
景濘心頭一凜,盡量不去看他帶笑的眼,呼吸微微急促,“陸起白,你我之間一絲感情都沒有,何來的吃醋?”
陸起白聞言收了笑,微抿的嘴角僵硬了不少,他瞇眼,稍許放開她,將手里的煙重新叼在嘴里,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如數將大團煙霧噴在景濘臉上,冷冷地說,“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景濘暗自咬了唇角,生疼。
陸起白又吸了口煙,輕描淡寫地說,“我只對你的身體感興趣,能嫁我的人,安娜的確合適。”
“那就愿你倆……早結連理。”景濘知道他不會說好話,可這番話聽在耳朵里,果然還是如鈍刀劃過似的,疼得難以呼吸。
她說完這話就走了,這一次,陸起白沒挽留。只是,她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后,陸起白的那支煙也抽得無滋無味,狠狠地碾滅在煙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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