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起白前腳進辦公室,后腳景濘就敲門進來了。
見她來,陸起白沒多大反應,隨手指了辦公桌上成摞的文件,要她盡快熟悉業務流程。景濘滿肚子拒絕的話堵在喉嚨里,尋思著如何開口。他
的臉色看上去難看極了。景
濘多少聽說了半小時前股東大會的決定:無限期擱淺陸起白的生物項目提議,目前重心轉移到陸北深手頭的全部項目上。做這幾項重要決定的是charlesellison,其他股東附和,就連向來明哲保身的許董事也都站在了charlesellison那邊,而這期間,秦蘇沒發表任何意見,保持中立。
陸北深的到來,似乎跟陸門的其他權力形成對抗和制衡關系,陸起白這邊表現得最為明顯。景
濘隱隱嗅出危險氣息。
來自陸門。來
自背后那股看不見的力量。是
誰?
是秦蘇,還是陸北深?是陸振楊,還是charlesellison?又或者,是不再露面的陸東深?
還有陸門其他虎視眈眈的眼睛,他們何嘗不是一頭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虎?
景濘不想再趟陸門這趟渾水了,開口,“陸副總”手
機響了。陸
起白示意她等一下,走到會客區接了電話。她
站在辦公桌旁,看著陸起白清冷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
辦公室里很安靜。
陸起白在那邊接了電話后就沒說話,一直在聽。氣
氛壓抑極了。
景濘都覺得有點透不過氣。深
吸一口氣,還沒等吐出來,就聽見了陸起白的聲音,他說了句,“charlesellison!”
嗓音壓得很低,近乎是咬牙切齒。
景濘在這邊不經意打了個寒顫。等
陸起白再回來時,他臉上似乎還嵌著怒火,眉眼間也戾得很。要是擱從前,景濘肯定避猶不及,她怕陸起白不陰不陽地笑,也怕陸起白這種明里暗里的怒火,因為她承受不起他的這種情緒折騰。
但一眼瞧見了他削瘦的下巴,不知怎的,心就抽痛了一下。陸
門之內,權力之爭,似乎每個人都不得不墜入深淵,然后在深淵里仰視絕望。景濘有一度想對陸起白說,別爭了,平平淡淡不好嗎?陸
起白在沙發上坐下,點了支煙,招手讓景濘過來。景
濘又覺沉重了。“
我知道你不想為我工作。”等走上前,陸起白開門見山。
景濘開口,“是,我覺得我們還是”手
機鈴再響,生生打斷景濘的拒絕。陸
起白接了電話,這次就當著景濘的面。
景濘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保持距離,這是她的職業習慣。
她看見陸起白接通電話后眉頭緊皺。辦
公室里太安靜了,哪怕是景濘有心躲,也能隱約聽見手機那邊的動靜。是
陸北深。剛
開始說了什么景濘聽不清,后來有句話挺清楚的入耳:堂哥,還多謝你能讓出比利時市場的利潤。
景濘一激靈。
陸起白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了,他說,“陸北深你好手段啊。”那
頭在笑,聽著春風得意的,隱約間景濘聽到陸北深提到charlesellison的名字。
陸起白手指間的煙落下大半截煙灰,他冷哼道,“能讓charlesellison做了你的靠山,也是你的本事。”下
句話景濘聽見了,陸北深回了句,“中國有句話說得好,槍打出頭鳥,現在堂兄做了這只出頭鳥,自然就成了眾人的眼中釘。我能跟堂兄過招,也算是能夠迅速往上爬的途徑,堂兄,說到底我還是要謝謝你。至于charlesellison,你錯了,他從來都是站在陸東深那邊的。”
陸起白掐斷了通話。
景濘在旁大氣不敢出,頭皮陣陣發麻。
她在陸門多年,早就養出了敏銳的觸覺。也許,在陸起白與陸北深這場明爭暗斗里,陸起白已經開始節節退敗了。正
想著,就聽陸起白開了口,很倦怠的,“景濘,我想你留下。”
景濘心頭像是風過暮雪千山,驀地掛起萬般悲涼。她
討厭自己這樣的心境。
看著他憂傷,看著他被擊敗,看著他憤怒……這不是她所愿的嗎?她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可這一刻景濘也知道自己的內心。恨
到了骨子里,也愛到了骨子里。
犯賤。
她在心里這么狠狠罵自己。
隔了許久,她開口道,“文件里的內容我會盡快熟悉。”
陸起白抬眼看她,多少有點意外,隔了許久后,低喃了句,“謝謝。”
謝謝……
等景濘出了辦公室后笑得苦澀。
原來,她和他之間也配得上一聲謝謝。
季
菲這幾天總覺得不對勁。不
論去哪,總是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她,幾番巡視又找不到人。
哪怕是回到家里,這種感覺也存在。
她不敢開窗,每次都要反復檢查門鎖是否牢靠,窗簾也是緊緊遮著,甚至有的時候晚上都不敢開燈,但即使這樣,她還總覺得有人在監視自己。從
陸門出來后,好長一段時間她無法正常找工作。留
了案底,衛薄宗那頭又對她徹底關閉聞術協會的通道,一時間她只能賦閑在家。蔣
璃給了她一大筆錢,在上次見面后沒過多久。至
于后續事蔣璃沒跟她說,只是告誡她,一定要注意安全。這
也是她從此之后疑神疑鬼的原因。
直到這天下午她從超市出來,方知蔣璃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當時她抱著紙袋往停車場走,停車場在超市對面,需要過條挺窄的街道。那條街道平時不走大車,最多就是私家車單行過,可她過街的時候,偏偏就沖出了輛大卡車,朝著她呼嘯而來。她
嚇得全身血液逆流,眼睜睜要被卡車碾壓的瞬間,她被只手給迅速扯到一邊。崴
了腳,紙袋里的食物撒了一地,當時超市門口沒什么人,這一幕發生得極快,又無聲無息地結束。
那大車在原地停了一會,很快就走了。季
菲都嚇傻了,一動不動癱在地上,直到有人把她拉起,問她有事沒事。
她這才緩過神。救
她的是個白人大男孩,牛仔褲帶帽衛衣,頭戴著鴨舌帽,露出的脖頸處還有一塊刺青,看著像是個學生似的。她
連連道謝,想著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想來肯定是被碾死在車底下了。那
男孩跟她說,一切要當心。等
進了家門,季菲才回過味來,當時就脊梁骨一涼:那個男孩為什么那么說?
不是輕描淡寫地一句小心點,而是要她當心。她
要當心什么?
這跟當時蔣璃提醒她的話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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