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不過三五個倒頭就睡,又幾個初陽升起,喝了幾次醇濃的豆漿,蘇問終究是忍住了告訴懶人師兄這一切背后心酸的沖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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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林很安靜,似乎嘈雜的聲音都無法穿透而來,但蘇問不能在這里呆一輩子,他想出去看看,去看看那座將要登頂的觀天臺,走近些去感悟所謂的玄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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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說什么都不行,你要敢踏出殿門一步,李叔就撞死在殿門前,你信不信。”李誠然吹胡子瞪眼,肥大的身體死死擋住殿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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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呵呵笑著,澄澈的眸光平靜的注視著李誠然,李誠然被這目光盯的后背發毛,皮膚下的肥油止不住泛起波紋,“李叔,你要是有這膽量,我就坐在門口看你撞,撞完我拍拍屁股,回頭給你準備一口柳州上等棺材,你看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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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誠然泄了氣,一臉羞臊的說道:“你個蘇小子,說話跟刀尖似的,李叔也是為了你好,你咋就不知道好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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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在一旁裝腔作勢,滄州那名忠貞老臣已經不知多少次來信催促進京,畢竟這才是當務之急,此刻若是任由蘇問出去鬧一場,哪怕只是在宗內走一走,麻煩自然來尋,一百親兵多半不夠,岐王殿下的名頭終究只是一句蒼白無力的言語,比不得山下的鐵蹄,遠水不救近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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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沉默不語,緩緩從懷中取出生花筆立在兩人眼前,認真說道:“我能夠感覺它在抗拒我,同樣也在期待什么,從昨日起就總有莫名感覺牽扯我,覺得去一次應該會有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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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出精光的李誠然詫異的盯著對方,難以置信的搔了搔許久沒洗已經油膩不堪的頭發,沉聲問道:“去觀天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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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點了點頭,低頭看著筆桿中纏綿流動的氣機凝山化水,似龍騰歡舞,筆中有真意,可卻寫不出來,就像一個被扎住出口的皮帶子,總入不出,早晚有一天會漲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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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撫著下巴沉思,沒有去看蘇問的眼睛也知道對方說的是真話,塵封多年的生花筆可曾思憶曾在詩仙手中酣暢之時,觀天臺有大造化,詩仙曾在臺上盤坐三日,必定有奧義,“你等著,我去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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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攔我。”蘇問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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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仙至寶,此等造化莫說是觸一觸些個不長眼弟子的霉頭,就是提刀砍殺幾個又如何,本不想節外生枝,仔細想想那些老東西多半會攔著,幾個軟蛋還收拾不了。”陳茂川一步竄回殿后,立即傳來陣陣提刀踏地的動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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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誠然皺眉再舒展,再皺起,很難找到一件能夠讓他穿下的衣袍,此刻緊貼著胸脯一緊一松,一步一頓的走到一處隱秘的角落處,將一方盒取出,沉聲喝道:“懶人,陪蘇侄兒去一次,這東西就歸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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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無欲無求的懶人聽到這話竟是破天荒的抖擻,惺忪的睡眼奮而睜開,卻還是謹慎的問道:“當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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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誠然沒有說話,直接將盒子丟了過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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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技?珍寶?蘇問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那盒子里裝著怎樣的東西才能讓懶人師兄性情大變,有裝生花筆的錦盒在前,尚且不能讓對方多看兩眼,一座沒落多年的散氣殿莫不是還藏有比詩仙靈寶更貴重之物,直至方盒開啟的前一刻,蘇問還都滿心期待,只是在看清里面藏有之物后,恨不得將這對淫槍色棍打死在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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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色澤素淡繡著一朵出生蓮荷的肚兜,被懶人珍惜的捧在手心,好在沒有出現那等癡漢迷離,掛著涎水卻聞嗅的下流勾當,算是挽回了這對師徒最后的顏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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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收回視線,想來主人應該是那位名叫蓮心的女弟子,當日懶人一念險些將數名采氣道弟子變作白癡,唯獨對這位拔劍刺來的女子手下留情,入宗第二日便被對方提著劍追了半邊山坡,刀劍砍在身上痛是不痛不得而知,心頭卻是多了一道身影,用陳茂川的話語來說,真是孽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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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松柏林,蘇問本想低調的去觀天臺下看上一看,然而身后百名兇神惡煞的官兵,一個個刀劍出鞘,如此氣勢便是不認得他是誰的弟子都在如夢驚醒后喊了一聲,“大蟲出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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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蟲?想不到你這副柔柔弱弱的身子倒多了這么個名號。”陳茂川打趣的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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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不容二虎,重傷了宋承河不說,還招惹到了上官靈兒這只母老虎,稱一聲大蟲不過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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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不想說笑,因為這可不是什么夸獎的詞語,當初在山里,若問小仆人最高興遇見什么,一頭吊睛白額虎頂得上十頭山豬,皮肉是錢,骨頭是錢,血更是錢,許是聽多了便覺得這山林之王沒得半點威風可言,不過是給人剝皮放血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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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隨風,沒有淹沒在洗塵池中,更沒有被飛流沖石的震響中泯滅,繞著三座金璧堂皇的大殿,落入了正在讀早課的弟子,有變了神色的,有緊皺眉頭的,有不以為然的,但是更多的都丟下了手中的典卷,快步出門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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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走了不過百步就遇見了第一波人潮,最前面極為身著整齊,可臉上的神情卻倨傲的險些沖上天去,看胸口上繡的字跡并非采氣道弟子,倒也沒有在意,只是準備錯身而過時,卻被人喊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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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蘇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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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名親兵聞聲齊齊悍刀而立,怒視著那位開口的弟子,滄州近南國,只不算那兩場染紅漓江水的戰役,邊境之上少不了摩擦爭執,能在府門當差的人大多是曾經在沙場上走過刀子的狠人,一身聚而不散血色煞氣可不是那些市井流氓裝橫發狠的微薄氣場,再加上郡守親言,那個敢在外面辱沒了帝國威嚴,自己解了刀回去種地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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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些溫室中嫩芽又最是不屑,臉色沒有猙獰已是給足了殿下的面子,當即那位傲然的弟子駭的變色慘白,下意識的連退數步,撞在身后的同門才勉強止住身子,狼狽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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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輕哼了一聲,若是此刻七貴在這里,多半又要冒出那句不過如此的言論,“你有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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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弟子正了正衣冠,心念這里是一氣宗對方總要忌憚才是,底氣不覺足了幾分,“我代表諸位師兄弟來向你討個說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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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弟子平日里不敢去惹上官靈心,觀天臺的資格更是奢望,仍是那句話,乞丐只會羨慕嫉妒乞丐,卻從不敢對腰纏萬貫的富家主表現出絲毫的不敬,上官靈心我們比不得,難道還比不得你嗎?若是連你都上了觀天臺,豈不是侮辱一氣宗上下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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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抬眼掃過一眾弟子,突然想起了此前學府的一行人,又覺得侮辱至極,只是搖了搖頭,沒有理會眾人,邁步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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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被對方的無視惹得惱火,那名弟子竟然鬼使神差的探手去抓對方,卻被另一只手掌直接扼住了手腕,立刻生出一道青白,吃痛的慘叫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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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當老子不存在嗎?誰在亂來直接砍了,我看一氣宗有誰敢出來放個屁。”陳茂川怒聲喝道,一語落地,百名親兵應喝一聲,雖然不知殿下何來這么大的脾氣為了一個品不出味道的家伙得罪一氣宗,但著實提氣,你一氣宗在瀾滄郡如何威武霸道,老子當年踏過多少山門,不過一群自命不凡的家伙,真養出脾氣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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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再無人敢阻攔,看著對方離去,臉上的倨傲此刻冷漠了數分,他們終究不是學府弟子可以為了宗門的榮譽與人拼命,不敢去恨岐王殿下,更是不愿去招惹那位郡守大人,可他們不會忘記這份羞辱來自何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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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想上觀天臺,絕無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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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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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那群出頭鳥,一番叱喝,以及小王爺那句冰冷到寒心的警告,就算再榆木的弟子也不敢出來有所造次,畢竟有些老家伙也不愿趟這趟渾水,本身就是散氣道和采氣道的恩怨,事主都沒出面,你們這群豬腦子跟著亂什么,看來還是功課不夠多,每人抄十遍《抱卜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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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問沒想到陳茂川會如此霸道,這樣的高調總歸是對他不好,但其中的恩情既然沒臉面說破,那就憋在心里,一路走的沉悶,只是觀天臺又不是立在城門的旗桿,來來往往說看便看,常年不分晝夜有弟子看守,相距百步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再靠近,守護的弟子便是犯著砍頭的風險也要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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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川還要發作,被蘇問攔了下來,本身已經無理,再做無理之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縱然是他這么厚的臉皮,也不希望李叔日后在宗內難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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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去那座隱匿在云層之中的樓閣,明明只有一根手腕粗細的藤蔓相連,是如何在百丈空中撐起一座高抬,蘇問嘖嘖嘴,對眼前的神跡越發欣喜,就算離得如此之遠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震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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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的生花筆低鳴顫動,蘇問感受的分明,卻非但沒有拿出與觀天臺遙相呼應,反而將胸口的衣物又緊幾分,他告訴李叔花生筆與觀天臺之間莫名感應,自然是真的不能在真的話,可他之所以一定回來,倒是所圖有些無賴,嘴角微微翹起,陳茂川只覺得腦后隱痛,這神情與當初對方給自己遞茶時一般無二,只是茶未到口,人已經是昏迷不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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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靈性的東西就是矯情,看著摸不著,這感覺如何,你要這輩子不給我舒坦,我就拿你撓一輩子后背,看誰熬過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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