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緣進京,翹首以盼多時的平京百姓們險些把那條御道踏斷,幾乎半個京都都空曠了,可見這位號稱最接近天道的天驕少年在九州之上的聲望有多么駭人,尤其是那些待字閨中的千金們,平日里足不出戶,今日也都忍著人群擁擠的難耐在這里等候,許是只有這件事上,才不會有人太過刻意對方的身份究竟是南唐還是北魏,因為這個問題好比在問凌天宮究竟歸于哪朝,既沒有人敢回答,更是沒人敢問。
就在他們望眼欲穿之際,遠遠的一頭毛驢漫不經心的走來,驢背上沒有人,倒是有位氣質同樣不俗的少年牽驢前行,可惜這位少年那股聚散不蔓的書香氣息還是太多凡間味道,和世人心中所想的那般超越神圣的仙意相差甚遠。
“原來莫修緣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真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有人失望的嘆了口氣,后悔著錯過了今日科舉放榜日,想必這該是北魏立國以來最沒有擺場的一次放榜吧!
“天道傳人倒是生的平易近人,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道至簡。”那些個不懂裝懂的百姓們口中說著不知從那段說書聽來的道理,此刻在嘴里砸吧砸吧多有嚼頭,可其實還是掩飾不住心頭的嫉妒與慶幸,嫉妒的是這世間總有人生來就具有光輝,相對于他們這些混吃等死的庸人而言是在遙不可及,慶幸的是原來那些所謂的光輝離得近些也不怎么耀眼。
牽驢的少年在御道上慢行,默默忍受著如火焰般灼人的目光,情愿站著被七貴打一頓也不愿在這里煎熬的七才只覺得喉嚨生煙,連走路都不自在了。
“原來被人這么看著的感覺真的不好,往日在少爺身邊時還不在意,真不知道少爺是怎么還能表現的那么云淡風輕。”
半個平京都在等待的莫修緣最終還是沒有出現,眾人從大喜到大悲,后又得知對方僅僅只是一個仆從后的失落和期望,當然這其中多少還有一絲敢怒不敢言的怨氣,北魏民風直爽,最看不得南唐的裝模作樣,卻偏偏在對方手上輸了兩次,一次是南唐大將韓治世在滄州城下擺酒三日無人敢戰,以及此刻他們對莫修緣所表現出的熱情與敬佩得來的卻是視而不見的羞辱,是覺得我平京百姓不配見到你莫修緣的廬山真面目,還是連上朝覲見都只是讓一個仆人代勞的瀟灑不羈,這可不是什么好映像,至少第一次還有那位青衣白馬以一人對百萬人,討回了大大的顏面,而這一次就只剩下敢怒不敢言,畢竟就算是有著九州小圣地的學府中想要找出一個不被對方甩開太遠的天才來都無疑是癡人說夢,這一次的的確確的是北魏輸了一手,甚至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慘敗。
“唉,南唐這些年人才輩出,前有墨水三大道行的行走,萬劍池的下山虎,后有莫修緣橫空出世,整個江湖都活份的很,反觀我北魏的一潭死水,李首輔當年那一刀捅的太狠了,許是把最后一口氣都給斷了。”有人不免感嘆,如果當年沒有李居承馬踏江湖,說不得也能找出一人來與莫修緣抗衡。
“非也非也,依我看這些年南唐的宗門之所以過的如此春風得意,大頭還是在凌天宮,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從丟了豐江兩州,我北魏不僅是輸了沙場,還輸了江湖啊!”
“可我北魏不也有聞名天下的枯劍冢,比起凌天宮應該差不了許多才是。”
“呵呵,當代劍魁倒是意氣風發,出冢第一戰就尋上了李在孝,本以為真要去凌天宮證道,可之后三年連個屁都沒有了,想必那一戰也是打腫臉充胖子,北魏的江湖到底還是被李家這父子幾個踩踏的一文不值”
平京百姓大膽是出了名的,每日免不了要說上幾句李居承的不是,尤其是對于兩州之地的淪陷更是如鯁在喉,只恨不得用口水就噴死南唐百萬逐鹿弓,如今李在孝二度進京面圣,舊事重提,而作為南唐驕子的莫修緣卻又在此刻入學府求學,當真是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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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少了半個平京的百姓,可國子監門前懸掛青榜的牌坊還是險些被躊躇滿志的書生們推到,每年的科舉分為明經,進士兩種,前者取五十人,后者共計一百二十人,不過大多的目光還是留在進士一榜,畢竟日后有望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弄權者大多以此出身,不過凡事總有特例,就比如那位身份猶在李居承之上的淮文淵老太師,當年就是明經出身,早年官路坎坷的很,一直到五十歲才終于邁過了那道龍門,不過從那以后卻是后來居上,所走的道路幾乎與李居承如出一轍,都是在國子監飛黃騰達,由文淵閣大學士一路到了議政閣閣老,內閣首輔、正一品太師兼太傅、中極殿大學士,身兼兩個一品官頭銜,一個五品官頭銜,可謂是榮耀頂峰,隨后一手提拔而起的李居承,更是將為臣之道行之極盡,以至于兩兩對比,明經與進士的優劣一目了然。
鐘長發一路披荊斬棘,總算是擠開一條些微的縫隙走近到青榜之下,望著那青色榜單上的赤字心頭感慨萬千,要知道兩年前他也曾帶著滿腔的熱血站在這里,可現實卻給他一盆涼水從頭到腳,但是今日他無比迫切甚至確信在那一百二十個名姓之中必有他鐘長發的位置。
也是自知之明,直接從最中間開始尋找,果不其然,寥寥數眼他便在將近八十位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姓名,算不得太出眾,卻也過得去,臉上的喜悅幾乎是一閃而逝,他沒有像其余考生那樣或喜或悲,心里掩藏的極好,就像是一位勝券在握的將軍戲謔看著那群才走上戰場的新兵蛋.子們可笑的面目,于是乎他想起了什么,重新將目光轉回青榜之上,從第一百二十位開始以此向前,當看到第一百一十位是,臉上的神情越發得意,再往上行進二十位,直到快接近自己的位置時,臉上的神色只能用輕蔑不屑來形容。
于是他收回了目光,有些自嘲的輕笑了一聲,喃喃道:“鐘長發啊!鐘長發,你作為未來朝堂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新秀,竟會愚木到與一個蠢貨打賭,可真是丟人啊!”
想到這里他準備轉身離去,又想到還未去看看今朝三甲的名姓,日后同朝為官,也好事先走動一番,雖說成就未必不如,但起步總還是要差上幾分,免不了看人臉色行事。
只是當他將目光移到那青榜最頂端的位置上時,即便他再如何掩飾內心的涌動終究是忍不住驚叫出聲來,“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旁的人聽的以為又是一位不愿看清現實的落榜生,都未曾在意,這樣的人每年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仍然有不少人隨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于是一聲驚呼變成了兩聲,變成一片,直到鐘長發的臉頰徹底變得慘白,被人群擠著勉強站立的身子早已經癱軟的像一灘爛泥,因為今朝狀元郎的位置上正寫著譚君子三個赤紅如血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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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朝堂可謂是熱鬧非凡,七才雖然代表莫修緣面圣,但似乎這位在位也有十余年的年輕皇帝也沒有給他面子,龍椅上空無一人,只有大太監黃承恩慢條斯理的宣道:“圣上身軀抱恙,今日無早朝。”
退朝后百官更多揣測的不是圣上身體如何,而是首輔大人親自把住那位稱得上是南朝使臣的少年在皇城中游了一圈,七才如坐針氈一般的貼近著這位文榜第一人,縱然號稱七大才,心中那些個詩詞歌賦也都像茶壺煮餃子,一個都吐不出來。
而那位整個平京百姓,甚至是皇城中所有練氣士都在苦苦尋找的天之驕子,此刻悄無聲息的來到一處庭院外,站定了身子,輕輕叩打房門。
屋中閑的只能將那些桌椅板凳都擦上一邊的小仆人正準備去開門,卻被少爺叫住,在京都很少會看見有人這樣的坐姿,即便是最下等的農戶也不會像蹲在田坎邊上那樣蹲在一張黃花梨木椅上,當然他們也沒那個錢。
“今天半城的百姓都在迎接那人,你還敢去開門。”蘇問明顯有些幽怨的說到。
“可人家還是來找你了,就這么拒之門外,有點不講規矩。”七貴就是對方肚子里的蛔蟲,半座城都找不到的莫修緣如果說在平京還有誰要掛念的,那就只有眼前這個最無坐像的家伙了。
蘇問猶豫了許久,手中拿捏從南唐貨運過來的柑橘,可是罕見,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話是老話,放在現在依舊有道,直到果皮裂開汁水染了滿手才忙不迭的那嘴去接住,支支吾吾道:“算了,去開門吧!怎么說生花筆還在他那里。”
小仆人輕笑一聲,等著少爺此刻的狼狽模樣徹底消失后才快步走出庭院,打開房門,仍舊是一身麻衣的莫修緣微微一笑,曾經那個木訥的小仆人如今換上了一身俏麗的華服,卻還透著那股遮掩不住的淳樸。
“很好看。”莫修緣認真說道。
“嘿嘿。”七貴也不回應只剩下傻笑,張望著想看看那個冤家在哪里,卻聽到對方說道:“不用看了,只有我一個。”
這時,蘇問從屋里走了出來,將手一伸,老臉拉的比鞋底還要生硬,沉聲道:“還我。”
莫修緣從懷中將生花筆取出,筆中有靈,嗡嗡的低吟,好似不忍離去,只可惜蘇問鐵了心要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一把從對方手中奪過,然后不由分說的順著鞋梆子插了進去,將那靈音悅耳的聲響徹底變成了蚊子亂叫。
裝作沒看見這一幕的莫修緣正要邁步往里面走,被蘇問一手攔住,對方臉上余怒未消,翻著白眼問道:“做啥。”
“好久不見,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十兩一杯。”
小仆人趕忙雙手接過從空中拋來的銀錠,笑嘻嘻的收入懷中,不去看蘇問陰沉的面容,歡快的到堂中沏茶去了。
蘇問只得甩了甩手,兩人同行卻不同步,莫修緣邁左腳,蘇問就偏要邁右腳,而且每一步都比對方多跨半尺,只是連南追星都跟不上的人,能夠一路與他并肩,其中的深意只有當局者最迷。
“原本學府入試應該再延后三月,不過今日七才進宮后應該不日就會開啟,生花筆我多借了些時日,算是欠你一份人情,我在縱院有一個名額可以給你。”莫修緣理所當然的說道,用杯蓋劃了劃杯中的清茶,這對主仆的品味總算對的上京都的水準,不再是那街邊幾文錢就能喝到飽的大碗茶。
“你是覺得沒有你我就進不了學府嗎?”蘇問冷笑一聲,學著對方的模樣灌了一口茶,當即就被滾燙的茶水燒紅了臉,硬氣的咽了下去,只是那張梨花木椅的手把可就遭了罪了。
小仆人拍著臉不去看少爺的丑態,莫修緣也是裝作喝茶沒有看見,只是出口話語卻是直接的很,“進學府自然不難,不過我這個名額可以讓你在縱院的起步更高。”
言下之意莫過于你蘇問還是普通了些,而我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你脫穎而出,盡管說的不假,可這話結結實實的扎在蘇問心頭,看不出是被沸水逼得還是因為氣上心頭,總之整張臉好似熟透的蝦仁紅光滿面,面對這個常人求都求不來的天賜良機,只剩下死鴨子嘴硬。
“你要我去縱院,我偏就更鐘意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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