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林媽送姜萌去幼兒園,姜萌哭得不能自已,囔著要爸爸、要媽媽。
幼兒園的老師怎么哄都哄不好。
林媽知道不能回頭,不然姜萌就適應(yīng)不了幼兒園。
往事如昨,姜萌已經(jīng)上高中了。
站在教室外頭,林媽看著姜萌和仲婕有說有笑,心頭一陣酸楚。
懷里面的韓明感覺到了額頭清涼,抬頭看到林媽的臉上劃過的兩行淚。
林媽依舊明白自己不能回頭,讓女兒看到自己的模樣。
回家的時候,小區(qū)里面?zhèn)鱽砹擞崎L又凄涼的嗩吶聲,作為樂器里面的超級“流氓”,掩蓋了背景里的交響樂。從出生吹到去世的東西,沒有什么好噴的。
有人去世了?
城市里遇到紅白事,都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傳統(tǒng)里很多東西,在狹小的生活空間幾乎沒有存在的可能。
迎親。或是送葬,小區(qū)里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供他們使用。
城市的喧鬧和繁華,只需要的是人的孤島和寂靜。
外放的樂曲,悠長的嗩吶,讓小區(qū)里不少人倍感煩躁,只能是向物業(yè)投訴。
沒走幾步,就聽到辦事的主家和物業(yè)工作人員的吵鬧。
“公攤面積,我家也是付過錢的!”
“狗東西,哪個不爽,你讓他過來找啊!”帶著金鏈子的中年人咆哮道。
物業(yè)被罵的狗血淋頭,還有過來調(diào)解的社區(qū)人員也說不上話。
“按照管理規(guī)定,你這已經(jīng)是嚴重擾民了!”社區(qū)過來的姑娘據(jù)理力爭。
辦事的主人家顯然不準備講道理,一幅你能那我咋辦的模樣。
圍觀的老頭老太小聲嘀咕,也沒有人站出來幫腔。
或許人群里就有投訴的人,可他們并不準備站出來當(dāng)出頭鳥。對方一看就不好惹,大家安安靜靜吃瓜就行。
單元樓前的空地上,搭建著簡易的作法臺,兩個身著道服的賣力地吹著嗩吶。
“接著吹!別理他們!”主家大聲喝道,更像是向物業(yè)和社區(qū)工作人員叫板。
“辦法事驅(qū)邪,怎么能攔著他們呢?真是自家沒出事,個個都不腰疼。”
“驅(qū)邪?什么事啊?”
“你是不知道,大半夜他家的狗狂哭不已,怎么都好不了。這不一大早就把道士給請過來了。”
“狗哭了可是得重視啊!我一親戚家里面就是看門狗哭了,沒兩天家里面就出了禍事。”
“是的呢,我老公家有一條狗哭,擔(dān)驚受怕的,沒幾天鄰居家就有人去世了。”
“我有一個遠親,幾年前被人殺了,老家的狗哭了一晚上。”
“……”
反正故事的開頭都是別人,聽得確有其事的味道。
鄉(xiāng)下有一種經(jīng)說法,公狗哭鄰居,母狗哭家人。公狗要是哭了,最近一段時間鄰居或者是同村的人就有人會死。母狗哭就更嚇人了,意味著自家人會有人去世。
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如果狗朝著一個方向狂吠或者哭泣,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反正只要是狗哭,就意味著沒有什么好事。
不吉祥之兆!
主人家養(yǎng)的母狗大半夜哭得難以自禁,可是把主人家嚇了個半死,天還沒有亮就聯(lián)系了頗有名氣的道士,趕緊過來作法。
一為驅(qū)邪,二為保平安。
嗩吶吹了一段停了下來,背景樂也停了下來。
主人家也顧不得和社區(qū)人員爭吵,趕忙和家人一同跪在蒲團上誠心祈禱。
一個道士手里搖晃著鈴鐺,嘴里念叨著什么。
另一個道士抽出了桃木劍,將朱砂寫過的符貼在木劍上,在空中揮舞了一陣,做了點招式,定格在燭火上。
燭火吞噬了符,道士抖動了下手腕,灰燼散落一地。
旁觀的老頭老太太多是信這些法門,不敢有所聲響,怕邪魔妖祟沾上來。
場面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聽執(zhí)劍的道士幾聲暴喝,木劍轉(zhuǎn)了幾圈,好似在喝什么搏斗一般。
林媽也是有信仰的人,不過她信的是唯物主義和科學(xué),對作法這種東西,不信也懶得去質(zhì)疑。
有時候鄉(xiāng)下老家辦事情,她也會順從地跟著磕磕頭拜拜佛。不過是不想和老一輩有什么爭論,倒不是真的有所求。
求諸神佛,不如求諸己,古人先賢早就講過的道理。
物業(yè)和社區(qū)工作人員也是腦殼疼,如果不是有人投訴,他們也不想蹚渾水。在有的人看來,做法事不過是迷信,不安全還擾民,就該制止。
可在主人家看來,狗哭意味著自家人發(fā)生不幸,不讓他們做法事驅(qū)邪就是謀財害命,誰敢來制止他們是敢拼命的。
在過去鄉(xiāng)下的時候,藥渣撒在哪家的門前,那家人可是會全家出動前往倒藥渣的人家要說法,甚至是大打出手。在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看來不可理喻,可在有的人看來這就是詛咒他們生病。
物業(yè)也好,社區(qū)也罷,沒有執(zhí)法權(quán),也就無法強行制止,只能是報警。
擾民最多是民事案件,可在小區(qū)里面點蠟燭、燒紙,擺個作法臺,可是有極大的安全隱患。
待在懷里的韓明注意到不遠的草坪上爬著一條大黃狗,眼巴巴地望著作法臺這里。
看不出還什么品種,脖子間也沒有牌子,要是被城管看到,免不了罰款。
趴在地上的大黃狗趿拉著耳朵,低眉順眼,哀傷地望著虔誠跪在蒲團上的一家人。
“滾啊!你怎么還在這!”金鏈子看到了大黃狗,氣急敗壞地操起了木棍朝著大黃狗跑去。
大黃狗一動不動,硬生生地挨了金鏈子一棍子。
“要不是念在你看了那么多年的門,勞資就弄死你!”
“還不快滾!”金鏈子說完朝著大黃狗又是一腳。
大黃狗在草地上滾了幾圈,疼得蜷縮起了身子。
遇到家里面的狗哭,民間有兩種極端的做法,打死或者丟棄。
按照金鏈子的說法,大黃狗原本在看門。
鄉(xiāng)下拆遷了,大黃狗沒地方待,金鏈子就把它帶到了市區(qū)。誰知道沒待多久,大黃狗就哭了。這一哭,可是讓金鏈子一家人嚇得半死。
親手宰了大黃狗,金鏈子有些下不去手,也只能是丟得遠遠的。
誰知道大黃狗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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