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八爺,少主進去的時間已然不短,我們是不是……”
“咳咳!”
丹楓園,龍象山客院。
在許衡的提醒下,心急如火的慕容白輕咳兩聲,朝四周的龍象山弟子拱手一拜,朗聲道:“各位,我家少主傷勢未愈,身體十分虛弱,不宜在外久留。勞煩你們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我們要送少主回去休息。”
“倘若柳少俠感到身體不適,自會向我家圣主請辭。”唐軒不陰不陽地一口回絕,“再不濟……他也能在圣主的房間小憩片刻,用不著你們擔心。”
“剛剛房間里傳出一些奇怪的響聲,似乎我家少主與云圣主聊得不太投機。”鄧泉沉吟道,“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至少……讓我們問問里面的情況?”
“未經傳召,誰也不能擅自靠近圣主的房間。”無名的聲音如寒風利刃,分外刺耳,“違者,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你以為老子是被嚇大的?”受人威脅的許衡勃然大怒,“你們越是阻攔,老子越要硬闖!”
“你闖一個試試!”
“你……”
慕容白揮手攔下躍躍欲試的許衡、廖川、廖海,沉聲道:“我們已經禮讓再三,你們可不要得寸進尺。”
“現在想得寸進尺的人是你們!”邵元慶冷笑道,“你們明明知道龍象山有龍象山的規矩,我們不可能放你們進去,又何必自找麻煩?再者,柳尋衣有手有腳,他想出來誰也不會阻攔,何需你們嘰嘰喳喳,狂犬亂吠?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罵誰是太監……”
“就連云圣主都將我家少主奉為座上賓,諸位又何必出言不遜,咄咄相逼?”
未等鄧泉怒斥邵元慶的無禮,一道渾厚而洪亮的聲音陡然自院外響起。緊接著,上百名黑衣護衛如滔滔洪流般涌入客院,眨眼將數十位龍象山弟子團團圍住。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令猝不及防的龍象山眾人大吃一驚,同時令不明真相的慕容白、鄧泉幾人倍感錯愕。
“恭請府主!”
伴隨著黑衣護衛們的一陣山呼,面無表情的謝玄在蘇堂、洛棋、凌青的陪同下步入院中。
“灑家不知謝府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神僧不必客氣,我們又不是外人。再者,這座丹楓園本就是我們的地方,諸位才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應該是謝某說招呼不周,豈敢勞你們說有失遠迎?如此主不像主、客不像客,豈非荒謬?”謝玄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司無道的寒暄,字里行間透著諷刺挖苦的意味,“謝某來此別無他意,只是剛剛去內庭探望少主時發現他不在房中,故而召集人手四處尋覓。多番打聽得知少主在此拜會云圣主,于是親自趕來確認一下。諸位有所不知,謝某如此興師動眾絕非小題大做,只因我家少主一向命途多舛,這段時間更是災禍頻頻,在朝廷和江湖結下無數仇家,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不測。謝某及賢王府弟子實在放心不下,為保他周全,不得不慎之又慎。如有叨擾,萬望恕罪。”
“既然謝府主開門見山,將話說得如此明白,我們又能多說什么?”唐軒陰陽怪氣地答道,“依謝府主之意,你來此是為親眼看到柳少俠安然無恙,是也不是?”
當唐軒說到“親眼”二字時,語氣刻意加重。
“唐兄一語中的,謝某不勝欽佩。既然如此,不知……諸位能否念在謝某與云圣主往日的交情上,給我們行個方便?”
“這……”
“吱!”
就在司無道幾人面對謝玄綿里藏針的請求而左右為難之際,緊閉的房門驟然開啟,登時令嘈嘈切切的場面安靜下來。
面無表情的柳尋衣在云追月陰郁復雜的目光注視下,緩步出門,拾級而下,穿過鴉雀無聲的人群,面對滿眼關切,欲言又止的謝玄先是一怔,而后若有似無地輕輕點頭,又抬腳朝遠處走去。
從始至終,柳尋衣一言未發,院中上百人同樣靜如死寂,紋絲未動。
柳尋衣走后,謝玄眼中的遲疑漸漸收斂。抬首遠眺,凝重而深邃的目光直直地迎上房間內云追月那雙渾濁而陰戾的眸子。
二人相視,目光交織,既無動作,亦無言語。就這樣默默地彼此審視、打量,似乎在揣度對方意欲何為,又似乎在提醒自己保持和氣。
片刻之后,謝玄率先收回自己的目光,又朝神思凝重的司無道、唐軒、邵元慶、無名綻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詭笑,驀然轉身,揚長而去。
見狀,以慕容白、鄧泉為首的賢王府弟子亦不再猶豫,有條不紊地魚貫而退。
不一會兒的功夫,擁擠的客院變得寬敞許多。大部分龍象山弟子似乎仍未從晦暗不明的局勢中清醒,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圣主,柳尋衣他……”
“砰!”
然而,當思緒萬千的司無道幾人將困惑的目光投向房間內的云追月時,四敞大開的房門卻轟然關閉,留給眾人無限的遐想以及無盡的愕然。
……
“尋衣!”
離開龍象山的客院,謝玄一路小跑著追上腳步踉蹌的柳尋衣。與此同時,慕容白和鄧泉下令賢王府弟子迅速散去,以免引起丹楓園內其他客人的猜疑。
“謝二爺!”
凝翠湖畔,神態疲憊的柳尋衣緩緩停下腳步,回首望向快步而來的謝玄,打起精神與之強顏歡笑:“聽說你親自出城送陸公子、左掌門和妙安師太南下,本以為你們這些老朋友會依依惜別,卻不料回來的如此之快。”
“謝某倒想與他們依依惜別,只可惜人家對我無話可說。”
“看來他們對我的避而不見耿耿于懷,心里已經開始記恨我們了。”柳尋衣搖頭苦笑,心中甚是無奈,“任我們小心翼翼,還是把他們三家得罪了。”
“情理之中,不必介懷。”謝玄對此倒是滿不在乎,“越是在江湖中混的風生水起的人,往往越是世俗勢力。他們有求于你的時候,自然奴顏婢膝,百般討好。可當他們發現你根本無意與之結交,自然也懶得繼續偽裝,索性露出本來面目,反正也不能再從你身上撈取任何好處。對于這種鉆營現實之人,變臉已屬仁義,更多的不僅變臉,而且對你冷言冷語,挖苦嘲諷。更有甚者,從你身上得不到好處非但不知反思自己的過錯,反而惱羞成怒,非要狠狠咬你一口才能甘心。”
“唉!難道非要順從他們的意思才算以德報德?難道在他們面前,我們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
“莫說拒絕,即使猶豫……在這些現實小人看來也是你對他們的蔑視和羞辱。”謝玄鄙夷道,“好像他能找上你,就是你天大的福氣。猶豫就是不識抬舉,拒絕就是給臉不要臉。尋衣,這些話聽起來似乎不可理喻,甚至有些可笑,可在茫茫江湖之中,蕓蕓眾生之間,此等瞞心昧己,利欲熏心之人比比皆是,數不勝數。更可悲的是,許多人明明如此卻渾然不察。只因毒害其心,沁入骨髓,以至行事卑劣卻毫不自知。”
謝玄的一席話振聾發聵,直令柳尋衣萬念叢生,五味雜陳:“仔細想想,你我……又何嘗不是?”
“倘若天下人人如此,不如此者……才是格格不入,罪大惡極。因此,我對陸庭湘三人的變臉不以為怪,因為換成我……大概也是如此。”
“這……”柳尋衣難以置信地望著言之鑿鑿的謝玄,意味深長地嘆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尋衣,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不為陸庭湘他們冒險,那你也不必再將他們放在心上。抱怨也好、記恨也罷,我們都無法控制,由他們便是。”
謝玄的從容態度,令柳尋衣苦澀一笑,未再接話。
“對了!你剛剛去見云追月,有沒有遇到什么麻煩?”
謝玄故作不經意地詢問,卻被柳尋衣一眼洞穿其心。知道他急急忙忙地追上自己,真正想說的并不是為陸庭湘三人送行,而是自己密會云追月的始末。
“大抵順利,算不上麻煩。”
“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謝玄左右顧盼,見慕容白、鄧泉、蘇堂、洛棋幾人識趣地候在遠處,故而將心一橫,吞吞吐吐地試探,“你找他是不是……是不是……”
“是!”柳尋衣已經猜出謝玄的心思,故而毫不避諱地承認,“我與他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天去見他,正是為和他劃清界限。”
“咕嚕!”謝玄艱難地吞咽一口吐沫,忐忑道,“他對蕭谷主用情至深,應該……不會輕易答應?”
“他必須答應!因為,我沒有給他別的選擇。”
“我……明白了。”
雖然謝玄體諒柳尋衣被人愚弄二十余載的糟心感受,也理解他對云追月既感激又憎惡的復雜心情,同時對他去見云追月的目的早有預料。可當他真正從柳尋衣的口中聽到自己內心早已預判十次、百次、千次、萬次的結果時,臉上仍難掩一抹驚詫之意,甚至在驚詫之余摻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失落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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