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
小紅和大毛。
小紅是五年前到的馬戲團，她在火車站跟家人失散之后，就被人販子給抱走了，她先是被帶到南方去乞討，后來又被轉(zhuǎn)賣給這家馬戲團。
大毛跟著馬戲團已經(jīng)八年多了，所以小紅一進來就是他在帶著小紅。大毛也一直在照顧著小紅，有時候小紅學(xué)不好，也是他替小紅挨打。小紅練功弄傷了身子，也是他在一旁照顧著她。
同樣的，大毛挨打受傷了，也是小紅在悉心照顧著他。在馬戲團這個恐怖的狼窩里面，是這兩個小家伙一直相依為命的。
范征是小紅的哥哥，但是在小紅眼里她還有一個哥哥，那就是大毛。
現(xiàn)在他們要分開了。
小紅要跟著哥哥回家了，而大毛留在了福利院。
兩人見面，眼睛都是通紅的。
小紅對著大毛比劃了一下，她在告訴大毛她要走了。
小紅很少說話，不是她不會說話，而是大毛不讓她說話。幾年前，因為二毛在外面亂說話，把警察引了過來，害的他們連夜逃出外省。
胖叔發(fā)了狠直接把二毛打死，丟進了河里，而且還把大毛的舌頭給割了，就怕他亂說話。
本來他們想把小紅的舌頭也給割掉的，但是那天小紅嚇傻了，嚇得張嘴都出不了聲音，她才暫時躲過一劫。
后來大毛就不讓小紅說話了，一直讓小紅裝啞巴。馬戲團的人都以為小紅被嚇成啞巴了，他們也就不再動手了。
小紅的舌頭這才得以保全，所以好幾年下來，她都是用手勢跟大毛交流的。
大毛看見小紅，本來還很欣喜的，可是知道小紅要走，他心情頓時就低落了下來。
大毛強撐著笑意，拍了拍自己胸脯，對著小紅豎了豎大拇指。
這是手語，這是屬于大毛和小紅之間的手語，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能看懂。
大毛告訴小紅，說他沒事，他祝賀小紅找到了家人。
小紅卻沒有太多興奮，她的眸子里面全都是淚水，她摸了摸大毛的腦袋，面露詢問。
她在問大毛這里面有沒有人欺負他。
大毛搖搖頭。
小紅把腦袋低下來。
大毛也把頭低了下來，眼睛通紅。
小紅上前抱住了大毛，兩個孩子緊緊抱在一起，眼淚皆是滾滾而下，可卻全都是無聲痛哭。
過了良久，小紅擦了擦眼淚，上下聳動了一下喉嚨，許是好久沒說過話了，聲音有點怪異：“大……大毛，我會想你的�！�
幾年未說話，現(xiàn)在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大毛拼命點頭，眼淚早就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張大了嘴，他很想說話，可嘴里發(fā)出來的全都是嗚咽之聲。
最終，大毛只得放棄。
大毛在兜里面掏了一下，掏出來半塊饅頭，這是前天晚上他挨打了之后小紅偷偷塞給他的，他吃了半個，還剩半個。
大毛把半個饅頭遞給小紅。
小紅接過來，往嘴里送，牙齒無力地咬下，眼淚卻滾滾而流。
……
津門于家。
于保國剛剛發(fā)了一通火，他到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兒子這幾天干嘛去了，居然偷到王榮耀頭上了。
兒子、女兒都跪在自己面前，于保國抄起鞭子就給他們一頓打，這兩個孩子太不聽話了。
于保國一腳把自己兒子于小飛給踹倒了，勃然大怒，破口罵道：“偷偷偷，誰讓你去偷的，你找死啊。我們于家費勁心血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洗脫自己身份，你倒好，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居然敢去作妖，你腦袋被驢踢了�。俊�
于小飛垂著個腦袋，任由老爹打罵，既不還口，也不解釋，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塊滾刀肉嘛。
于小婷偷偷摸摸看一眼自己老哥，用手撫摸著胳膊，剛剛挨了兩鞭子，真疼啊。
于小婷心里默默祈禱著：“老哥，革命意志要堅強啊，可千萬不能把自己給出賣了�！�
于小婷還不知道她師哥徐小刀已經(jīng)把火車上的事情全部告訴他老爹了，她還只當(dāng)她老爹只是生氣他們偷偷去做活呢。
也不怪她老爹這么氣，畢竟他們于家是準備退出江湖了，誰能想到他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這種事情啊。
是的，老榮行赫赫有名的賊王家族要退行了。
于家真正出名的是于保國的爺爺于黑，那時候江湖上的朋友沒有不認識于黑的，那是真正的一代賊王。
但那個時候的社會背景跟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你再這么高調(diào)試試看？第二天就能抓你去吃牢飯。
所以解放后，于家立刻就當(dāng)起了縮頭烏龜，也正因為他們夠慫，他們才躲過了當(dāng)年好幾次清算，于黑最后也落了一個善終。
在于黑之后，于保國父親當(dāng)家的時候，于家就已經(jīng)隱下去了，除了老榮行內(nèi)部那些有傳承的老賊之外，沒多少人知道他們家族。
就連王榮耀的徒弟王剛也不知道津門于家，你說他們隱藏的有多好。
等于保國當(dāng)家的時候，他們于家就藏得更深了，基本都不去做活兒了，他們反而自己開起了雜貨鋪子，做起了生意。
本來他們是用雜貨鋪子來隱藏身份的，結(jié)果這些年經(jīng)營下來，雜貨鋪的生意居然很好，他們還做了不少別的買***他們偷東西賺錢多了。
再加上于保國的兒女都長大了，他就不能不為家里考慮了，以前是沒辦法，他只能入這行。
但是現(xiàn)在他們有退路了，他們有別的能吃飯的手藝了，他們跟別的老賊不一樣。別的老賊只有偷東西一門手藝，他們不會也不愿意去學(xué)別的本事，所以他們不可能退出江湖的。
而于家已經(jīng)會做生意了，還做的很好，他們的心思也就變了。再加上于保國的子女也沒有被警察抓過，都是清白之身。他的兒子之前也做過活兒，但是很少，他女兒在火車上那還是第一次做活兒呢。
他也不想他們于家世世代代都躲在陰暗的地方做賊，趁現(xiàn)在官方?jīng)]有關(guān)注到他們，于家也被世人忘卻了，多好的時機啊，他就想退了。
但老榮行是條賊船啊，上船容易下船難，一個普通的有傳承的老榮想退行都很麻煩，更別說是于家這樣的賊王世家了。
你想退，也得別人讓你退啊。
所以這里面有一套很復(fù)雜的程序，在舊社會，各省各路都有賊王，北方有九大賊王。賊王世家中途退行是要受到九大賊王的挑戰(zhàn)的，在以前，這有一個專門的名詞，叫做“九龍?zhí)脮薄?br />
不然的話，你就算自己偷偷退了，你也會有無窮的麻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沒有九大賊王了，那些賊王被抓的抓，殺的殺，早不剩幾個了。
真正有傳承下來的，就只有五大賊王，還包括了于家。
以前的九龍?zhí)脮�，你只需要完成其中六家提出的挑�?zhàn)，你就可以退出了，以后再也不會有人去煩你，就算別人被抓了，也不會咬到你身上。
現(xiàn)在五個賊王世家，除去于家，他們至少要拿下三家挑戰(zhàn)。
那天于小婷和徐小刀去火車上行竊，就是為了完成其中一位賊王提出的挑戰(zhàn)，那就是讓他們?nèi)ヒ惶肆熊嚿�，從起點到終點，偷夠兩萬塊錢。
可惜，由于羅四兩師徒的搗亂，他們此次挑戰(zhàn)功虧一簣。
他們最多只能敗一場，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敗了一場了，他們不能再輸了，再輸了，情況就會變得很難辦。
幸好于小飛和他的幾個徒弟都比較爭氣，他們于家和其他賊王關(guān)系也比較好，拿下了另外兩家，現(xiàn)在就剩最后一家了。
可也就是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他兒子居然跑到滄州去做活兒了，他怎能不氣啊，這要是被同行知道了，他再怎么解釋�。�
你們于家到底是退還是不退��？還是說鬧著玩的��？
于保國重重呼了幾口氣，瞪了于小婷一眼，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在作妖，但是他也沒說什么。
頓了一頓，他沉聲道：“都起來吧�！�
兩人站起。
于保國道：“此次去湘省賊王那邊，你們倆人，還有小刀，跟我一起去。”
于小飛微微一愣，問道：“爸，需要這么大的陣仗嗎？”
于保國嘆了一口氣：“他們那一脈跟咱們家有舊怨，怕是沒那么容易給面子啊。本來是想直接排除他們家的，誰能想到小婷在火車上出了意外。”
于小婷低著腦袋，咬牙切齒地咒罵那個該死的王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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