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你怎么哭了!”那小孩子趴在輪椅邊上,最先開口。
葉老爺子那溝壑縱橫的臉上透著一抹慈祥之色,他說道:“太爺爺沒哭,太爺爺剛剛眼睛里進沙子了。”
“哼,騙人,只有那些傻瓜電視劇才用這樣的借口。”
“嘿!你個小機靈,就你話多!”太爺爺呵呵笑著,似乎比之前精神了很多,“去去,你到邊上去玩兒吧,太爺爺要和你叔叔聊幾句。”
“哦……叔叔?”
那小孩子朝著屋里面溜達過去,還不時火頭向著葉應秋看過去,卻發現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叔叔。
這倒是正常的事兒。
算起來,這小孩子算是葉家的第四代,跟葉子菡算是同輩,當然,前提是葉應秋還在葉家。
再往上,便是葉應秋這一代,是第三代人,葉家現在主要的掌權者,都是這一代人。
到了第二代,就沒有什么人留下了,因為葉老爺子一生只有三個后代,兩個兒子都死在了開國之前,只有一個女兒活了下來,要了個倒插門的丈夫,給葉家生了不少人丁,只不過她的命沒葉老爺子的硬,到最后,也是讓葉老爺子白發人送黑發人。
所以,葉家現在還在和葉應秋作對的人,都是第三代人。
當然,葉應秋并不是真正的葉家人,他是葉老爺子撿回來的。
“應秋,小黃,你們先坐,我讓小雪給你上壺茶過來。”
葉應秋擺擺手,坐下來了,道:“上茶就不用了,反正我估摸著,我應該坐不了多久。”
葉老爺子微微點頭,嘆了口氣,道:“多少年沒見到你了,我都快記不清了。我現在就怕你還恨著我,恨我當初做出那樣錯誤的選擇。”
葉應秋沉默著。
整個葉家,只有葉老爺子,葉應秋覺得自己是虧欠的。
哪怕當年與葉家生死相爭的時候,葉應秋也從未把葉老爺子當做仇敵。
畢竟養育之恩,終生難報!
雖然葉應秋體內流的血,和葉家沒有半點關系,但葉老爺子卻從沒把葉應秋當做外人,反而是青睞有加,那些個外孫在葉老爺子心頭的地位,甚至都沒有葉應秋來得高。
不過,這也正是葉應秋會在葉家被孤立的原因之一,他太受葉老爺子器重了,讓人嫉妒。
至于葉老爺子說的選擇,則是當年因為某件突發事件引起的沖突,葉應秋與其他第三代人產生了巨大矛盾,最終葉老爺子把葉應秋逐出了葉家家譜。
見葉應秋不說話,葉老爺子又繼續道:“呵呵呵,今天這樣的日子,我說這些話好像不大應景。應秋啊……我快死了。”
葉應秋心頭微微一顫,忍不住看了眼葉老爺子的眼睛。
那渾濁的眼球里,像是蒙了層鉛灰,瞳孔里的棕色像是掉了漆,少了顏色,無精無神,行將就木。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真的閻王在叫我了,所以把我這把老骨頭都變得優柔了。”
葉老爺子嘆氣道,“當年做錯的事兒,現在再去追究對錯功過,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只可惜,我欠你的,恐怕是沒辦法再還給你了。”
葉應秋搖搖頭,沉聲道:“你不欠我什么,真正欠我的,我都已經一一拿了回來。”
和葉家決裂之后,葉應秋自然是沒少和葉家掰手腕,初時葉應秋迫于葉家的權勢,還只能被動躲避,但后來葉應秋愣是靠著手腕,扳倒了當時葉家位置最高的人物,讓葉家的元氣大傷,自那之后,葉應秋基本就沒吃過虧。
“呵呵。”
葉老爺子釋懷般笑著,只是那笑容中的苦澀之意,終究是壓抑不住的。
“拿回來了就好,拿回來了就好。”葉老爺子念叨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
正在此時。
葉應秋邊上的黃叔忽然收到條消息,他附耳到葉應秋身邊低語了一句。
葉老爺子看著黃叔,面露回憶之色道:“小黃啊,其實我還想謝謝你來著。”
“葉老哪里的話。”黃叔搖搖頭。
其實黃叔以前是葉家的人,后來到了葉家內部鬧矛盾的時候,黃叔是那極少數的,站在葉應秋這邊的人。
而黃叔這一站,就站了十幾年,一直守候在葉應秋身邊,恪盡職守。
葉老爺子道:“當年是我糊涂,做了錯事兒,如果不是小黃你幫應秋化解過危機,想來,我現在恐怕連道歉的話,都沒臉說出口了。”
話音未落。
大宅門口傳來一個有些冷的聲音。
“葉應秋!”
葉應秋都懶得回頭看來人一眼,但是他知道來的人是誰。
葉永康。
這人前不久才跟葉應秋玩兒過陰的,想讓人去綁了葉子菡,不過后來被江誠給阻止了。
而在那之后,雖然葉永康把痕跡抹得干干凈凈,但葉應秋還是察覺到蛛絲馬跡,猜到幕后黑手和葉永康有關。
既然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誰,那么葉應秋肯定會有所報復。
而葉應秋報復行動中的一條,就是打斷了葉永康兒子葉俊賢的腿。
“你還敢出現在這兒,我兒子被人丟江里,差點死掉的事兒,是不是你讓人做的。”
葉永康聲音冰冷得很,但這說辭卻是借口。
他就是過來探探風的,正好他兒子又出了個事兒,正好拿來當借口!
“永康,你現在來干什么?”葉老爺子開口了。
不過此時的葉老爺子卻是與剛才的形象有些不同,就像是一頭老了的雄獅,雖然老得快死掉了,那也是一頭雄獅!
葉永康見葉老爺子要發飆,只能低頭道:“我來接茜茜的。”
茜茜是之前那小孩子的名兒。
“那就把茜茜帶走就行了,別在這兒叫喚。”葉老爺子淡淡道。
葉永康顏色不悅,但也沒敢忤逆葉老爺子的意思,把小孩子帶上了,便離開了大宅子。
只不過,他離開之前,還和葉應秋有過一個眼神交流。
相互間,都看不透對方的眼神!
而這眼神便是一種信號!
葉老爺子為什么要在自己快死的時候,才把葉應秋叫回來?
因為葉老爺子在的時候,便有一個平衡點在這兒,大家相安無事,裝作沒看見對方就行。
而一旦葉老爺子走了,沒了平衡在這兒,那大家是繼續刀劍相向,還是繼續保持各自的緘默,閉口不言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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