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師兄!“
霍時凝看著躺在地上露出半截身體的阿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從來沒有見過師兄這樣,只要是露在外面的皮膚密密麻麻得全爬滿了青色的圖案,頭發變成了暗金色。
霍時凝跪在阿輝身邊附耳聽他的胸膛,嘴角剛剛提起正準備松口氣時突然覺得跪著的地方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臉色煞白。
她跪著的地方全是血,因為土地被烤成了焦黑色霍時凝剛開始根本沒發現。
頭一轉看見阿輝從腰部一下全都被死死得壓在一堆碎石之下。
霍時凝慌張得想起身把壓著阿輝身體的石頭搬開。
“別動。”
霍時凝滿臉大汗,又是血又是泥。
“師兄,你等等。別怕,我馬上就來救你!”
阿輝伸出手拉住她。
“別動。”
霍時凝回頭,眼淚在臉上流下了幾道白色的痕跡。
阿輝握住霍時凝的手說:“我活不了了。那東西也在石頭地下壓著。我不知道你把石頭搬開他還會不會跑出來。”
霍時凝瘋狂得搖頭:“不不不,師兄你會沒事的。他要敢出來我砍死他。你等著,我這就救你出來。”
阿輝用力的握緊霍時凝的手,“聽話!”
霍時凝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她只能不停的搖頭說道:“不聽,不聽,我不聽。”
阿輝氣得想罵她,可一著急嘴里的血控制不住得噴了出來。
霍時凝手忙腳亂得想找東西堵住那噴涌的鮮血,阿輝拉住她的手說:“沒時間了。師妹,你聽我說。你去找師傅。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霍時凝跪在阿輝身旁抬起通紅的雙眼看著他,她想說許多,可此時她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胸口像是堵了石頭噎得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她想救他,可師兄眼神里面所表達的意思讓她根本無法動作。
她張著嘴費力得從嗓子里擠出:“師兄,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后面的聲音阿輝已經完全聽不清楚了,他已經看不清眼前的師妹了,可他知道,自己的師妹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就知道這小姑娘是個靠得住的人,她從來不會讓相信她的人失望。
此時的阿輝身體已經沒有了疼痛感,之前那種撕裂的痛感也重他的身上消失。他覺得有點兒冷,想再看一眼跪在旁邊的師妹,但光線越來越暗,直至最后一絲光亮從眼前消失。
用了最后一絲力氣捏了捏霍時凝的手之后,一側頭停止了呼吸。
隨著他停止了呼吸,片刻之后阿輝身體像是被迅速風干了水分,整個人迅速的縮小,變干,一陣風吹過,除了身上的衣服,他整個身體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這一切都發生在霍時凝眼前,她就這么愣愣得看著這一切。
直到原地除了沾染著鮮血的衣服什么也不剩之后,她才默默的起身。
看著眼前的衣服喃喃道:“就算帶不回人也該有個衣冠冢吧?
低下頭把師兄身前穿著的衣服收拾好。
她把衣服疊好背上,回頭看了一眼這如地獄般的景象,轉頭邁步朝著關押尤三娘的地方走去。
霍時凝此時臉色非常平靜,她記得小時候不懂事的自己曾今問過尤三娘,在尤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她又多傷心?
霍時凝清楚的記得當時尤三娘的表情。
她笑了笑說:“哪里有時間傷心?當時自己只想帶著你們兩人用盡所有手段活下去。傷心這種情緒不適合被逼到絕境的人。”
當年的霍時凝年紀小,并不能體會尤三娘說話時的心情,她只覺得尤三娘的表情讓她很難受,非常難受。從那時候開始,霍時凝就在也沒問過這類問題。
而此時獨自走在深林中的霍時凝終于明白了尤三娘說這話的心情。
被逼如絕境時的人們是來不及傷心的,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傷心?那是留給有時間的人的情緒。
痛哭,也是需要時間的。
十年之后,尤小羽問過霍時凝,那天的霍時凝是如何活過來的,霍時凝苦笑道:“我當時根本沒時間去多想,整個人都是木的。知道要做什么然后去做,傷心與痛苦只能留給以后了。”
老六沒有騙自己,的確。尤三娘的確被關在他所說的山洞中。
山洞很小,只一眼就能看見底部,而尤三娘整個人被綁在中間的石柱上。
霍時凝剛進去她就知道自己來晚了。
尤三娘臉色已經發青,身體也開始僵硬。
她看過死人,知道這是已經死了有段時間的人會發生的尸僵。
霍時凝一屁股坐在尤三娘尸體前,看著尤三娘青色的臉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
其實這種結果在她知道時就已經下意識的想過了,可在想,在怎么做心里準備,她都無法形容自己看見親娘尸體時的感受。
那種萬念俱灰的感受。
霍時凝就這么呆呆的坐在尤三娘的面前,直到天色漸暗。
她撐起身體抽出背后的刀。
她不能讓尤三娘就這么綁在石柱上。
放平時霍時凝盡然在尤三娘的手中發現了一塊金屬的圓牌。
這東西她很熟悉,因為尤三娘天天待在自己的腰帶上從不離身。
這東西不值錢,雕工也不好。
除了是從尤家帶來的之外,沒有任何惹眼的地方。
可這圓牌被尤三娘臨死前拽在手里,難道尤三娘是想告訴自己什么?
說也奇怪,原本死死拽在手里的圓牌,霍時凝輕輕一抽就被她抽了出來,隨后一根編織的紅繩也從袖口處落了下來。
霍時凝一看,心里像是被重重錘了一悶棍,疼得她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那東西她也記得,有一年過生日尤三娘指定非要她給自己秀一個荷包,可耍慣了刀劍的霍時凝如何會弄針線上的活兒?最后被逼得沒辦法,她親手給尤三娘編了一截紅繩。
當時尤三娘可嫌棄得不行,不停得用尤小羽親自做的衣服擠兌她。
氣得她在大山里面待了好幾天才回家。
她沒想到,盡然在這種情況下看見尤三娘身上帶著自己編得歪歪扭扭的紅繩。
霍時凝喘了好一會才敢抬頭。
尤三娘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安靜得就如同睡著一樣。
霍時凝不敢想在臨死前尤三娘是種什么心情,是期待著他們快去救自己?還是希望他們跑得遠遠的離開這些危險。
如今尤三娘死了,霍時凝卻要活下去。
她必須活下去,尤小羽還在等她,尤三娘心心念念的就是為尤家報仇,如今她也如此。不過她不會用尤三娘的方法,她一定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霍時凝把尤三娘與阿輝葬在一座不高的山坡上。
她沒辦法給他們準備多好的棺木,只能草草的下葬。
最后,在嶄新的墓碑上霍時凝刻下尤三娘與阿輝的名字。
尤三娘的墓志銘是她寫的,寫得很短,尤三娘除了她那硬氣的爛脾氣之外,與普通的京城貴族小姐沒有多少區別。
就連名字也是跟著家里的排行來的。
到了霍家因為脾氣硬與夫家相處得也是磕磕絆絆。
霍時凝記得小時候自己夜里醒來時也會看見尤三娘一個人坐在燈下發呆,當時她以為尤三娘是在思念父親。
可之后又有些不確定,因為尤三娘從來沒在她面前表現過對霍驍有任何懷念。
如今尤三娘已經死了,在糾結這些沒多少意義。
側頭看向一旁的師兄,霍時凝內心一陣泛酸。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阿輝盡然連個名字都沒有。
當時,他加入鏢局當學徒,在走鏢時遇見狼群整個人從山路上滾了下來,尤三娘撿到他時他只有一口氣了。
醒來時除了知道自己叫阿輝之外只記得自己有一個走失的妹妹。其余的一概不知道。
至于他為何會在那里還是通過他穿著的衣服到推到鏢局,查到當時有一對押鏢的車隊出事才弄清楚他為何會出現在那里的。
后來,他病好了,身家也清白,尤三娘收他為徒時問他要不要跟著自己姓。
向來非常聽話的阿輝拒絕了,他說不出來為什么,可心里總覺得自己不該接受尤三娘的好意。
尤三娘脾氣雖差,但從來不在這些小事情上計較,知道阿輝不愿意也就不強求。
現在,阿輝的墓碑上除了阿輝兩個字以外霍時凝也不知道該刻什么了。
靜靜得坐了會兒,天色已經大亮。
霍時凝起身準備回去找尤小羽。
臥牛村已經不能回去了,她現在誰都不敢相信,她不知道以尤小羽的身體和已經體力透支的自己還能對付誰。
她不能冒險。
回去的路霍時凝走走停停,為了之前的埋伏霍時凝冒險深入盤山牛牛群中去抓小牛,為了成功,霍時凝就受了內傷。
后面與那個黃金巨人打架時也被他狠狠一震傷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脯,估計應該是肋骨斷了。
她趟坐在樹根旁閉眼休息,在不能上樹用輕功的時期,她根本不敢睡覺。因為她知道這片看似安靜的深林內里有多少危險。
突然,耳邊一震大風劃過,直接把霍時凝吹了個跟頭。
她狠狠得吐出一口血,抬頭一看竟然是灰梟。
灰梟被那六個人打得有些狼狽,此時一天過去了,它以梳理好毛發從新威風堂堂的站在霍時凝的面前。
霍時凝爬在地上咳嗽了兩聲說:“我沒有騙你,他們的確是入侵者。我也不知道他們那么厲害。你看我如今的模樣就知道我也不好受。”
說完仿佛為了印證自己一般,當場又吐出一口鮮血。
灰梟不笨,反而還很聰明。
它與六人打架時就反應過來自己被這丫頭給設套了。
逃走之后它就想先把場子找回來。
處理完這丫頭之后它在拉著自己小弟去找那六人的麻煩。
它要讓這群兩腳獸知道它灰梟不是這么好惹的。
沒曾想得來全不費工夫,剛出門就看見在樹底下睡覺的女娃。
可等它一靠近就被眼前的霍時凝熏得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霍時凝身上混著人類與盤山牛的血,風干之后那味道熏得嗅覺靈敏的灰梟實在是有些受不了。
在一看這娃呼吸就更破了洞的風箱一樣“刺啦刺啦”的,不用多想肯定受了嚴重的內傷。
怪不得連剛剛自己帶起的風都能把她吹一跟頭。
原本感到自己被套路滿腔的怒火看著如此凄慘的女娃,灰梟心里有了一絲安慰。
在一聽她接下來的話,那點怒火噗呲一下全沒了。
”嘎?!!!“
灰梟雖然不會說人話,可它此時的表情完全表現出它內心的震驚。
“是的,他們六個全死了,就在西邊翻過那個山頭就能看見。他們的尸體估計已經被豺狼吃掉了,不過血腥味還在。”
霍時凝面色平淡的說道
灰梟向前走了兩步,霍時凝指著自己說:“我脫力了,現在一點兒內力都用不出來。”
這種坦坦蕩蕩的做法把灰梟最后一絲疑慮打消掉了。
既然這女娃出面幫它找回了面子,它也不好在找這女娃的麻煩。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向來是灰梟處事的方法。
它晃了兩下一回頭蒲扇著翅膀幾個眨眼就已經看不見了。
直到灰梟離開霍時凝一直提起的心才放下來。
如果是全盛狀態的自己并不怕灰梟,在密林中穿梭灰梟不見得會比自己快。
可此時她真的完全處于脫力狀態,根本用不了內力。灰梟甚至不用起飛,抬起它那可以踩碎石頭的利爪就能殺死自己了。
霍時凝看著已經不見影子的灰梟喃喃說:“還是獸類好對付。”
休息一段時間之后,她又起身慢慢的朝山洞處走去。
她與阿輝從山洞出發追出去,兩人用了三個多時辰。
霍時凝回去時卻走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她剛一挪動道山洞口就看見了尤小羽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
“回來了?姑姑呢?阿輝呢?”
霍時凝從未看見過如此激動的尤小羽,她張了張嘴最后指著西邊說:“我把他們葬在了西邊的山頭。”
尤小羽瞪大雙眼,像是個掐了脖子的鵝般呆若木雞的瞪著霍時凝、
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霍時凝的慘樣,整個人晃了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們。。。他們。。。姑姑,阿輝!”
霍時凝此時實在是沒有任何心情在與她說什么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口被榨干的枯井,挪回山洞后一直緊繃的神經陡然放松,整個人眼前一黑重重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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