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卿在馬扎上坐下了，高茂學只好半蹲在她的身邊，不過粗心的趙婉卿很難發現這個細節，她甚至還催促道：
“說簡短點啊，你要是說太多不是重點的話，我可能會因為理解不了而消化不良的……”
前兩次薛小嵐跟俞然的強行回憶殺科普時間，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串，都沒辦法喊停，對此，趙婉卿已經有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高茂學半蹲著，緩緩道來：“我家世代都是些讀書人，在朝中雖有官職，但也都是文官，可我偏不喜歡舞文弄墨，就想要提槍上陣，保家衛國……”
趙婉卿聽著，漸漸的表情認真起來。
因為高茂學的科普時間跟薛小嵐她們不同，她們是平時就顯得不太正經，偶爾一次正色說話，趙婉卿自然很難入戲。
可高茂學平時就溫潤穩重，就好像身上確實背負著許多，他要是愿意解釋，趙婉卿也真還挺想聽聽緣由的。
這時高茂學說道這里才頓了頓，趙婉卿就點頭接了句：“你確實很適合保家衛國……”
高茂學微微一笑，又繼續道：“但是父母之命難違，我也還是寒窗苦讀了十年，都要上京趕考了，才正好趕上鎮關軍征兵。”
趙婉卿還是不時點頭。
高茂學的眼神里像是溫柔的能滴出水來，他也沒在看著趙婉卿，而是看著其他地方，繼續說：“當時我什么也沒想，就想著要來看看，年輕有為的鎮關大將軍，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我還打算看了之后，就要上京趕考的。”
趙婉卿聽到這里忍不住問了：“我？年輕有為？”
她的設定不是個上任后就毫無建樹的廢柴將軍么？
高茂學也很快說了：“很多情況，我當時也不清楚，一個埋頭苦讀的書生，消息總是比別人的要落后一步……可光是聽說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竟能破例中了武試狀元，被皇上欽點為鎮關大將軍，還是曾經的趙大將軍的女兒，光是這幾點，就足夠年輕有為了吧？”
“是倒是……”趙婉卿的立場總是不太堅硬，時不時就會動搖。
高茂學終于開始回憶：“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狀元樓酒館的放榜墻前。邊城治安不好，我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到了這里，自然會被心思不正的人盯上。那日，我從狀元樓出來，就在臨街撞到了一個彪形大漢……”
“是我？”趙婉卿不免問。
她也不能說自己什么都好，但嘴停不下來是真的，不說話就好像能要了她的命一樣 ，她就是接一句嘴也覺得輕松。
“不是。”高茂學搖了搖頭，“那人的樣子我已經不記得了，也就是個市井混混，我撞到他之后，他就故意摔在了地上，要我賠他五十兩銀子。”
“碰瓷啊？”
“嗯？”
“沒什么，你繼續說。”
“雖然是我不對在先，但那人明顯是想要索要錢財，我便與他理論，他說不過我，就叫了一幫人來揍我。”
趙婉卿有些憤憤不平：“太壞了，這不是明搶么？”
高茂學似乎是怔住了片刻，才又說：“將軍雖說不記得了，但態度還是沒變。”
趙婉卿這次沒接話，她似乎已經能猜到之后發生了什么……英雄救美？美救英雄？
不過按她的初試形象來看，再結合能想象到的，高茂學的書生造型，可能還是前者“英雄救美”更符合一些。
高茂學說：“當時幸得將軍你路過，將我救下，我得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鎮關大將軍，也不害臊，當街就表達了我對你的傾慕之情。”
他說著，十分靦腆的低頭笑了一下，耳根子都紅了一半。
趙婉卿驚訝的張大了嘴，仍由下巴掉了一會兒，才又把嘴閉上。
原來高茂學不是不肯承認心意，而是已經表白過了？！
“那……”趙婉卿有些忐忑的開口，“我當時是怎么說的？”
高茂學尷尬道：“你自然是拒絕了我。”
“啊。”趙婉卿張了張嘴，差點要重復一下剛剛掉下巴的模式，好在她及時打住了。
趙婉卿有些悲催的心想，她在這種設定下，還老是追問高茂學對自己的心意，是不是有點耍流氓了？反反復復的？
“你不用介意。”高茂學說，“遇見你，我從不覺得可惜，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也不曾后悔過。你那時雖然拒絕了我，但你卻問了改變我人生道路的話。”
“你問我，想不想棄文從軍。”
高茂學說到這里，轉頭看向了趙婉卿。
趙婉卿則是一愣，呆呆道：“我怎么能問你這么不負責人的話啊？棄文從軍，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吧？”
就好比學文科的轉去學理科，趙婉卿作為一個文科生，在她的想法里，這會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
高茂學一臉認真的搖搖頭，說：“可你教我武功，教我行兵打仗，你賞識我，讓我做鎮關軍的副將，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遇到你。”
趙婉卿沉默了片刻，終于問了一個自己最想問的問題：“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應該說……是這樣……”
趙婉卿說著，伸出雙手把眼睛給捏小，讓自己現在的樣子更接近初試形象。
高茂學又是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來到臨淄城的第二年，你生了一場怪病，容貌漸漸變得面目全非，偶爾也會改變，但周圍的人似乎都不太在意。我想……可能是大家敬你這個人，未曾注重你的容貌吧？”
趙婉卿心里OS著：不是別人敬我，而是副將你，獲得了系統設定的，不知道哪方面的更高權限而已……
“那我原來長得好看嗎？”趙婉卿又問。
高茂學似乎是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說：“當年趙大將軍是京城第一美男，你與他有七八分相像，自然也是英姿颯爽，眉目如畫。”
“天哪。”趙婉卿不由得低聲說了句，合著她這個廢柴將軍的設定，還不是一開始就丑得不忍直視，“她”還是從個絕世美女變丑的。
想著趙婉卿都想吐槽系統了，好好的絕世美女設定，非得把她變成現在這個熊樣！
不顧高茂學這么說，趙婉卿就明白了他之前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又為什么無時不刻的都對自己透露著喜歡的感覺……
但也正因為知道了原因，趙婉卿忽然就沒那么感動了，她想了想，終于是說：“副將，其實你對我的喜歡，只是系統給你植入的一段代碼罷了。”
跟她成為系統里的趙婉卿之后沒有任何關系，高茂學的記憶設定里，他就已經喜歡一個并不存在的趙婉卿了。
不過趙婉卿最后一句話，即使開口也成了消音狀態，實際上在聽來是這樣的：“只是……給你……的一段……罷了。”
趙婉卿不死心的又說了一邊，出來的話仍然是：“只是……給你……的一段……罷了。”
高茂學頓時不解的看著趙婉卿，問：“是什么？”
趙婉卿仰天長嘆，答道：“……”（代碼！）
這時系統提示：“請不要使用屏蔽詞語。”
趙婉卿明白了，她又在馬扎上重新坐正，對高茂學說：“這么告訴你吧，我沒有救過你，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成為我的副將，但是你腦子里面關于我的這段記憶，只是有個人給你……給你催眠了，所以是假的。”
系統提示：“請不要強行改變NPC的世界認知。”
趙婉卿：“我想說什么是我的自由吧？”
系統：“可能會導致游戲世界紊亂，連鎖反應導致系統崩盤。”
趙婉卿無奈：“你經常這么說，倒是崩盤一個給我看看？”
系統：“……”
以上為趙婉卿在心里跟系統的交涉，而這邊高茂學認真的聽她說完，則是有些倔的堅持道：“可我對你的傾慕不假。”
“即使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也不介意？”
“不介意。”
這下換成趙婉卿不解了：“為什么？就因為我曾經是個漂亮姑娘，因為你記憶里我救過你？”
高茂學頓了頓，卻不是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將軍若是覺得困擾，我以后不提了便是。”
“額……沒有……”趙婉卿無奈了，他要是直接說“是”或是“不是”，她還有話可說，可他來個以退為進，她連發好人卡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趙婉卿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就是想你能重新認識一下我，不帶有之前的感情，就從我在戰場上被箭射中開始，后來我，你到底喜不喜歡，如果不是，就不用勉強。”
高茂學聽趙婉卿的話，總像是聽到命令似的，這時即使是眉頭越皺越緊，他也會點頭答應：“好，但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感情。”
趙婉卿終于大大的松了口氣：“沒事，你整理，你不用管我。”
高茂學聽話的站起身，真的就不管趙婉卿，先走進了驛館。
趙婉卿回頭看了一眼他懷疑人生的背影，又搖搖頭回頭繼續啃自己的素燒餅。
她這個人就是欠，不僅偶爾嘴欠，心里更是實打實的欠。
像高茂學這種帶著設定一心一意喜歡她的，她還就覺得少了點什么，但像姜承遠那樣，從開始就不喜歡她的，她要是一點點攻略下來，反而還覺得姜承遠對她的喜歡會比較真實。
想著，趙婉卿看了一眼素燒餅，自己吐槽了自己一句：“是不是欠啊……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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