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滴答滴答，道路兩旁的蟲鳴輕聲附和著，毫無節奏感，像是在演奏一曲悲涼之音。久旱逢甘雨，地面干得也快。月亮躲在暗夜，依稀露出一點可見，方玨騎在馬上，聞著泥土的味道，火把被微風拂動，火花吱吱作響。

    馬車里，丫鬟憐兒與碧兒癱軟的躺在柔軟的墊子上，那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屈辱記憶，仿佛還在眼前。睜著呆滯的眼睛，面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少爺，你需要休息嗎？”

    南鋒關心的問著方玨，他可是親眼看到方玨受傷，有些擔心方玨的身體。卻也非常好奇，現在的方玨少爺，怎么感覺一點事都沒有。

    方玨沒有說話，只是任憑馬兒搖晃著軀體，此去長安，將會遇到什么，那手握重權高高在上的王爺，為何要殺自己，不愿將郡主嫁給自己也就罷了，以他的權威，即使方言也不敢違抗。

    天微微亮，方玨突然勒住馬韁。前面一處，有花有水，還有一條小溪。天然的風水寶地，就將他們安葬于此，也算個好的歸處。

    馬車停下，幾個近衛軍開始忙碌，方玨下馬走近馬車，里面依稀聽見兩個聲音抽泣著。看來憐兒與碧兒平復了許多，能哭是好事。

    方玨想撩開馬車簾子，手伸到一半，卻僵住了，他不知該如何寬慰兩個丫鬟。自己是她們的主子，難不成要磕頭賠罪，說聲對不起嗎，說自己不應該帶她們去長安。

    不可能，方玨經過這么多事，心性有了些變化，二十一世紀的風俗習慣根本不適合在這里存在。

    幾個近衛軍做事神速，不到一個時辰，就將七個人埋葬妥當。

    方玨親自走到七座小土墳旁，拿出一壺酒，恭敬的祭奠。

    憐兒與碧兒在南鋒與蕭躍的攙扶下也來到了方玨身旁。蝶兒與他們也算共生死過，雖然都擺脫不了殘酷的屈辱，好歹自己還活著。

    “從今天起，誰也別想傷害我的人，不管他是誰，有仇必報，有怨必究”

    方玨狠狠的將酒壺摔與地上，青花瓷的酒壺頓成碎片。方玨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他們也親眼看到昨晚的慘狀，沒有激烈的廝殺，卻比戰場還讓人心驚膽寒。

    “從今天起，你們倆的賣身契作廢，不再是我方府的下人，你們走吧。”

    方玨對著憐兒與碧兒說道，他是認真的，此去長安，免不了危險重重，他不想再連累兩個丫鬟。

    方玨的誠心話，卻慌得憐兒與碧兒連忙跪下。她們不知道方玨少爺是不是捉弄自己，再說她們已經經歷過最殘忍的慘狀，沒有了清白的女人，即使離開方府，也會過得很辛苦。

    “奴婢不敢，如若少爺嫌棄奴婢已是骯臟之身，還請少爺賜我一死，愿隨蝶兒妹妹葬于一處。”

    方玨沒想到丫鬟憐兒能說出這樣的話，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憐兒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卻又不能解釋什么，在傷口撒鹽之事，方玨是不會對自己人做的。

    “洛陽王府有人阻止我去長安，一路恐怕還有危險，如若跟著我，兇險難測，你們可想清楚。”

    “奴婢愿追隨少爺，還請少爺成全。”

    “好，既然如此，我方玨保證，從今以后，憐兒與碧兒猶如我親人一般，誰都休想動你們分毫。”

    方玨說完，溫柔的替憐兒擦拭著臉上的淚珠。或許是感動的力量，憐兒居然也沒有躲閃，眼光直直的看著方玨。那一個惡少的容貌還在，看到的卻是真誠的眼神，他還是以前的少爺嗎？

    剛想上馬車，憐兒卻停住了腳步，她直直的看著婉轉流淌清泉的小溪。一身血漬，還有那骯臟的氣味，

    “南鋒，你們幾個去下游，洗一洗身上的血跡。”

    方玨然后又對著憐兒與碧兒輕聲的說道：“你們倆去上游，如果有事就叫我。”

    方玨也感覺到了身上血腥味太濃，還有一天的行程才能到達長安，他也需要清洗一下身體。于是也找了一處，解開身上的衣服。

    太陽如約而至，暖洋洋的照在臉上，小溪的水卻有些清涼。方玨脫掉衣裳，發現昨晚受傷之處，除了有一些血漬，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傷口。這是怎么回事，自己身體真有這般神奇。方玨又看看自己手指上的指環，有一處小小的裂痕，莫非是昨晚摔倒碰壞了。總之方玨感受到手指上的指環不一般。

    小溪上游，憐兒與碧兒小心翼翼的踏過碎石，來到一處比較隱蔽之處。

    “姐姐…嗚嗚…”

    碧兒瞧四下無人，又離方玨他們有些遠，這才忍不住的嗚咽的抱著憐兒哭了起來。

    憐兒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安危碧兒，因為她此刻也最需要安慰，兩姐妹只好擁抱著痛哭。

    “姐姐，我好恨，恨世上所有的男人。為什么受欺凌的總是我們女人，不公平，真的好不公平。”

    “碧兒，我也恨，可只有活著，好好的活著，才有機會報復那些臭男人。”

    憐兒為碧兒擦去臉頰的淚水，然后也為自己擦拭眼淚，然后強裝一臉笑意，即使自己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淌。

    “好了碧兒妹妹，不要難過了，以后都不要難過了。今日開始，該是那些臭男人難過的時候了。”

    痛苦的經歷能讓一個人快速成長，絕境之下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即使是仇恨激發的潛能，也能達到非常強大的地步。

    憐兒與碧兒宣泄了痛苦，然后互相洗著身體，骯臟的感覺已經嵌入記憶，已經深入靈魂，任憑她們再怎么努力清洗，卻永遠覺得洗不干凈。

    方玨聽到一陣哭泣聲，他停下了洗澡，指尖的水滴落入小溪，沒有蕩起一點漣漪，隨著緩緩地溪流消失不見。方玨靜靜的聽著上游得動靜，深怕兩個丫鬟會突然想不開，而做出什么傻事。不過沒等方玨聽一會兒，哭聲戛然而止，隨后就聽見一陣女子戲水的歡快聲。

    這是什么個情況，方玨聽得莫名其妙，不會吧，轉變得這么快。方玨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又仔細聽了好一陣，才確定自己不是幻聽。

    既然能想開，那當然是好事，雖然這樣的轉變有些太快了。方玨也不多做思考，希望兩個丫鬟真能拋開這段不堪的回憶，從新開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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