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洛川大口喘著粗氣，臉上的肌肉在抽動。

    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又不是瘋子，為什么要傷害我的兒子，這對我有什么好處？”他盯著我很用力，臉色的表情也越發(fā)猙獰。

    嘆了一口氣，我站起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洛川，你再仔細(xì)想想……”

    “我想什么！？”

    他大叫一聲，猛得推開了我的手。

    洛川的眼睛里有明顯的一絲慌亂，只是他還在強烈壓抑著，停頓了片刻后，他突然就朝們那邊走去。

    “我要出去一下，冷靜冷靜，這里實在太悶了，我需要透透氣！”

    說完，他拉開門就往外走。

    “爸爸！”麗麗放下筷子就想跟洛川出去。

    我拉住了她的手，她抬眼看著我問我她爸爸要去哪兒。

    我說：“麗麗你別擔(dān)心，你爸爸馬上就會回來……”

    我的話音還未落，門再次開了，洛川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身后，又看向我們。

    “我怎么……回來了？”

    見我們沒說話，他轉(zhuǎn)身又往外走，過了大概幾秒鐘，門再次開了，這一次，出現(xiàn)在門口的男人，還是他。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川看著我。

    我還是不說話，他頓了一下，轉(zhuǎn)身又出了門。還是跟剛才一樣，片刻后他又回到了屋里。

    如此重復(fù)了很多次，當(dāng)他再次開門看見我之后，他大步朝我走過來，怒不可遏的看向我，一把抓起我的衣領(lǐng)：

    “是不是你在搞鬼，你想干什么！？”

    就在這時，麗麗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衣角說道：“爸爸，別生氣了，叔叔是來幫助我們的！”

    洛川指著我說：“我當(dāng)然知道，我請他來的！我請他來帶你走，可他卻……”

    剛說到這里，麗麗哇地一聲就哭了，洛川趕緊蹲下來，抱著女兒：“對不起麗麗，都是爸爸不好，要不是爸爸你也不會死！爸爸很后悔……”

    站在一邊，我看著他們父女兩個抱頭痛哭，就在這時，那邊臥房的門開了一條縫，我沖里面探出頭來的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不要出來。

    轉(zhuǎn)頭，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洛川，其實你已經(jīng)記起來了，只是，你不愿意面對這個事實，對不對？”

    洛川身子一怔，他抬頭看向我……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在郊外山林中的那個轉(zhuǎn)彎處，洛川開車一頭撞了上去，半個小時后救護車才趕過來，從車子里抬出來的三個人中，除了沈琳還有脈搏，洛川和麗麗當(dāng)場死亡。

    失去了丈夫和女兒的沈琳，陷入了巨大悲痛中。

    她抑郁，想要自殺，家人寸步不離地陪著她。很長時間后，沈琳才恢復(fù)過來。之后在朋友的撮合下，她又嫁人了，生下了一個孩子，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但是沈琳一直不知道，她死去的丈夫洛川，一直沒有離開……

    洛川的魂魄一直跟著沈琳，他看著沈琳再婚、生了孩子，他心里有怨氣，他恨！

    時間長了，洛川的意識開始模糊，他認(rèn)為自己沒有死，那場車禍中，死去的只是女兒麗麗，而這個剛一歲的孩子，他也認(rèn)為是自己跟妻子重新生的。

    但有的時候，洛川的意識又是清新的，他眼看著那個男人，住進了自己家里，跟沈琳卿卿我我，他不服氣。

    就像洛川剛才跟我說的，這一切本是屬于他的，現(xiàn)在，卻跟他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了，他不能接受。

    于是，在他的另一個意識里，他把所有的怨氣，都發(fā)泄到那個剛出生的孩子身上。

    在他意識模糊的時候，他認(rèn)為那個孩子是他跟沈琳生的，但在他清醒的時候，他又會怨恨這一切。

    那天在小區(qū)的草地上，他怨恨的看著沈琳跟丈夫走在一起，于是，他上前推了那個一歲的孩子一把，

    還有那天晚上，他看著妻子和丈夫在床上的纏綿，不禁就怨氣四溢，回身就去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走近了嬰兒房，要不是麗麗阻止，也許悲劇就釀成了。

    女兒本來是要走的，她一直在等爸爸，她想讓洛川跟她一起離開，但是洛川心中有太深的執(zhí)念，一直不肯離去。

    在洛川模糊的意識里，他認(rèn)為麗麗是魂魄，纏著他跟妻子，而且還做出了傷害弟弟的事兒，因此，他愧疚中對女兒也充滿了防備……

    回想起這一切，洛川蹲在地上，抱著頭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他低聲念叨著說這一切不可能，于是我拿起桌子上的兩張全家福照片，遞給他讓他仔細(xì)看一下。

    泛黃的那張舊一點兒的照片上，是沈琳、洛川和麗麗，一家三口相擁在一起，非常興奮。洛川又拿起另外一張照片，沈琳雖然還是坐在那個方向那個位子，但摟住她的男人，已經(jīng)不再是洛川了。

    對著這兩張照片看了很長時間，洛川嗓子里終于迸出了一個聲音，他開始抽泣，很痛苦的樣子。

    “她怎么能這樣對我，怎么能跟別的男人……”

    我說：“沈琳沒有對不起你，你已經(jīng)死了，可她的人生還在繼續(xù)，你想讓她一直痛苦下去？”

    “當(dāng)然不想。”

    “那你為什么不走？”

    “我……”洛川抬眼看來看四周：“這個家是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掙來的，我不走，我不能離開。”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睛跟麗麗一樣，變成了一片血紅色。

    我盯著桌子上空了的盤子問洛川：“剛才的油炸溫泉蛋，好吃嗎？”

    他愣了一下：“好吃。”

    我說：“那是你妻子，特地給你們父女做的，我勸了她很久，她才答應(yīng)的。當(dāng)她知道你們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很難過，其實她也不愿意你們走，但沈琳已經(jīng)有了新的生活，她是個人，你是鬼，她看不見你，摸不著你，在她最難受的時候，她需要看得見摸得著的關(guān)懷。”

    “看得見摸得著……”洛川重復(fù)著著幾個字。

    我說：“對，這個世界是很現(xiàn)實的，她想繼續(xù)生活下去。沒有什么關(guān)系，比生病的時候一杯熱水更有用了，然而這一切，你都給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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