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久久沒有理清楚思緒。雖說我并不是第一次到這尸陰宗來,但現在身份不一樣,況且對此地算不得熟悉,為了避免和更多人接觸,我沒有出門,呆在洞府中,心里推衍著此事的來龍去脈,卻依舊沒有太多頭緒。
第二天一早,那個便宜師父陳殿主,將我帶到了黑僵洞,讓我拜了黑僵洞的洞主為師。這人與陳殿主不同,性子極為孤僻,一句話都沒跟我說,直接把我帶到了一處幽黑洞府中,讓我在那里挑選修煉功法。
說是挑選,實際上這處洞府內漆黑無比,以燕南天此時點穴修為,根本無法視物,只能摸索著往前走,誰知還沒走出幾步,手里便摸到了一張錦帛模樣的東西,緊接著,遠處亮光一閃,身體倒飛而出,再一睜眼,便又重新回到了洞府之外。
這尸陰宗傳授功法的方法倒也有點意思,一邊跟黑僵洞洞主回稟著方才的情況,我低頭瞄了一眼,卻發現手中這錦帛上記載的,正是當初我從燕南天那里得到的《黃泉升竅訣》。
原來這功法竟是由此而來。
告別黑僵洞主,我便回到自己洞府內,按照《黃泉升竅訣》開始修煉起來。與當初我用天級陰氣修煉不同,燕南天的洞府之內只有玄級陰氣,修行速度遠不可同日而語。
山中無歲月,加上這尸陰宗內全是修煉狂魔,平日里根本見不到什么人影。這一修煉便是數年光陰過去了,由于常年的陰氣滋養,再加上燕南天本身天賦極強,不足十年時間,便已經到了識耀境界。
三十識曜,在尸陰宗內,已是絕頂天才,按照規矩,接下來便要搬到紫僵洞中繼續修煉。
漫無天日的尸陰宗里,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遠比外界要快得多,我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在這兒呆了多長時間,腦海中先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似乎已經分不清了燕南天和自己。
又過了不知多少年,燕南天,或者說我,體內陰氣源石趨向圓滿,終于到了進階天師之時。
尸陰宗弟子,有兩次祭煉尸傀的機會,一次是剛開始修煉時,另一次,便是進階天師之時。
師門重新賜下尸體,我拋卻舊尸傀,重新祭煉尸傀,終于正式進入了天師境界。
到達天師境界之后,新的尸傀展現出來了強大能力,而且使用起來,愈發的得心應手。但后來有一次,無意中發現自己修煉時,尸傀總是灼灼的目光盯著自己之后,我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說不清這是種什么感覺,但接下來的數載歲月里,每次修行之時,總會多幾分警惕,不敢完全沉浸其中。
天師境界的修行本來極為緩慢,但不知為何,我修煉起來,進展卻極快,沒過幾年,便摸到了陽神的門檻。
尸陰宗中,力量為尊,到了陽神天師,便可成為太上長老,擁有無盡的權力。
修為增進的興奮淡化了平時的警惕,終于,在掌握到陽神出竅之法時,那個詭異的尸傀有了動作。
陽神出竅之后,周遭環境盡收眼中,尸傀的動作第一時間便被我發現,但這才是第一次修行陽神出竅之法,還未修習陽神的法術神通,而且短時間內,連將陽神收回也做不到。
于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尸傀走到我身旁,突然咧嘴一笑,便朝著我的肉身發起了攻擊,一下就將其損毀。
還等我未有反應,他又伸手抓向我的陽神,張開大嘴似乎想要將我吞噬。可我哪能讓他得逞,若是被吞噬了豈不是意味著永遠消亡了。于是我便與他一邊纏斗,一邊盡量控制住自己的陽神,直到最后使出全部的能量,才將它擊退。我呆呆的看著地上已經被撕碎的肉身,不禁心中隱隱作痛。
自此我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在尸陰宗中呆下去,拼命的往外跑去。只是多年沉浸在修煉之中,就連尸陰宗內的地形我也不完全熟悉,加上此時僅有陽神之軀,神智不全,漫無目的飄在空中,根本不知往何處去。
前方的坦途不知在何處,可心底的悔恨卻真真切切,若是再警惕一些,早些發覺那尸傀的問題,看清楚這尸陰宗的真面目,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我心底暗暗發誓,若將來能有機緣重塑肉身,定要將這仇恨無數倍的奉還。
心里想著這些的時候,尸陰宗已經發現了先前之事,開始了大肆追捕。
尸陰宗弟子眾多,圍捕之下,我慌不擇路,竟是跑到了飛僵洞內。這里是尸陰宗長老洞府所在之地,對此時的我來說,無異于龍潭虎穴。
最終,我便被尸陰宗的人團團圍在了一處洞府內。
混亂之中,尸陰宗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似乎是燕東岳,他指著我大罵道,“燕南天,雖說你我乃是一母同胞,但你今日背叛宗門,我理當清理門戶,受降吧。”
我實在是有些佩服尸陰宗的手段,居然能夠讓手足相殘。我無意爭辯,只是瘋狂尋找著逃跑路線,最終,我在這個洞府深處的墻上,發現了一個小洞,從這個小洞,鉆入了陰氣通道之內。
這個陰氣通道是尸陰宗的圣地,見我入內,其他人不敢進入追捕,這才算是逃得了性命。只是這陰氣通道中陰氣極為濃郁,而我此時僅有陽神之軀,陰陽相激之下,仿佛進入了巖漿熔爐中一般,無盡的痛楚還是小事,更關鍵的是,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被陰氣吞噬。
走投無路之下,我四處亂竄,頭腦混沌之下,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遠處感應到一絲陽氣,此時我的陽神已經瀕臨崩潰,那一絲陽氣,仿佛遠處的燈塔一般,吸引著我,最終來到一處洞穴之中。
靠著這里的陽氣,我的陽神終于茍活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神智才終于清醒了,認出來這洞穴乃是尸陰宗用來懲戒弟子的噬魂洞。這噬魂洞中充滿了陽氣,對于尸陰宗這種修煉陰氣的門派來說,此處無異于九幽地獄。
沒有人會來這里搜尋,只是陽神離體之后,根本無法存活太久。也不知是不是命數釋然,就在陽神瀕臨消散之時,我在這噬魂洞內發現了一處刻著字跡的石板,上面似乎記錄著某種功法。
朦朧間,也不知看沒看清楚這些字跡,但陽神卻已經依靠這功法開始吸收周遭陽氣。
靠著這里的陽氣,性命總算是保住了,但接下來無盡的歲月中,根本無出可去,只能躲在這狹小的洞穴內,品嘗著孤獨憤恨的滋味。
這里的陽氣只能用來活命,根本無法修煉,所以,無盡的憤恨中,甚至看不到報仇的希望。
這些歲月里,也有尸陰宗弟子到此受罰,可面對那些隨身帶著尸傀,周身布滿陰氣的尸陰宗弟子,我根本不敢有任何舉動。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一天,這個洞穴門再度被打開,走進來了一個身材瘦削,面色陰冷的年輕人。
看到這個人,我腦海中忽然冒出“魏三鵬”三個字,正不明所以時,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道炁……巫炁……一瞬間,無數雜亂的思緒涌進腦海中,我這才一下子恢復了記憶,意識到自己并非燕南天,此時也不在尸陰宗內,而是在鎖靈塔的第四層。
恢復思緒之后,看著眼前化裝成魏三鵬模樣的我,依稀間,腦海中似乎抓住了一些東西。
鎖靈塔安排我到了這里,而且體驗了燕南天的一生,究竟要告訴我什么?讓我化身燕南天,又有何意義?
我似乎明白了,鎖靈塔讓我經歷燕南天的整個人生,想讓我明白當年燕南天是何等的悲慘,讓我明白,燕南天成為后來那種性情是有原因的。
他搶奪我的身體是為了復仇,是為了給自己找回一個公道。倘若當年進入噬魂洞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他也會那么做。所以他并不是針對我,而是放不下心中的執念。
想到這里,我不禁心情舒暢了許多,似乎燕南天這個人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不堪,只是遭遇了這些讓他已經迷失了自己罷了。我忽然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憎恨他了,反而是對他有些許同情,換作是我可能我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這無關對錯,只關生死。
我站起來,長舒了一口氣。眼前的噬魂洞卻在此時轟然倒塌,我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可當我反應過來時,卻發現我此時正站立在鎖靈塔內,周圍還是一片混沌。待我穩住心神后伸了伸筋骨,看來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看著眼前的一片混沌,此時心中莫名有些感悟。似乎來到這鎖靈塔,是早已經注定的事情,每經歷一層,似乎都有所得。但直到此時,腦海之中只是朦朧能感覺到一些東西,卻依然無法弄明白,這地藏菩薩究竟想告訴我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我不再多想。既然這層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便不需在此地逗留。于是我拿著佛珠在四周轉悠起來。
有先前的經驗,我很快就找到了下一層入口。
不知道第五層中,等著我的會是什么,又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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