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向了地底暗河，倒是發(fā)出了幾聲輕微的劃破空處的唰唰聲，之后就是遠(yuǎn)不可聞的落水聲了。
這一刀，一刀兩斷。
李落拾階而上，兇刃已經(jīng)不見了，殺氣也早已消散，只是這樣平平常常的走了上來。
身后這些鬼市中人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通路，驚恐的看著李落，更或是只敢偷偷瞧上一眼，就連忙低下頭去。
李落抬頭看了一眼壤駟丹和呼延烽堂，壤駟丹面露驚訝，不過眼中卻有暖意，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說話。呼延烽堂眼中的嘲諷之意消減了些，不過仍舊沒有散盡，只是凝重了些，方才那一閃即逝的紅芒此刻尚還留在呼延烽堂心頭，這一刀，很艷，很兇。
“你們別跟著我們，散了吧。”李落輕輕說了一句，沒有多言。
身后諸人小心翼翼的一陣竊竊私語(yǔ)，后患已去，該是自行離去的時(shí)候了。
壤駟丹展顏一笑道：“少俠好心腸，在往生崖可不多見。”說罷示意李落跟上身前的呼延烽堂。
“多此一舉。”呼延烽堂卻沒什么好臉色，漠然哼了一聲，顯然很是不以為意。
李落笑了笑，平聲接道：“的確有些多此一舉，不過如果不是多此一舉，想來我與諸位未必能相識(shí)。”
呼延烽堂臉色一寒，不過卻沒有再出言譏諷，剛要拾階而上，驀地神情一沉，陰森說道：“請(qǐng)神容易送神難，他們這是認(rèn)定你了。”
李落暗嘆一聲，委實(shí)有些頭疼。三人剛剛走了不到十步，就見身后這些鬼市中人竟然又跟了過來，看樣子打定主意要黏在李落三人身后。
壤駟丹也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這些人陰魂不散，當(dāng)真惹人厭的很。
“你們要跟著我們到幾時(shí)？”
沒有人說話，要么瞧著腳底，要么眼神飄忽，一個(gè)個(gè)俱是鐵了心要這樣厚著臉皮跟著三人。
“你們跟在我們身后，眼下的確不方便，還請(qǐng)諸位自便吧。”李落平淡的勸說了一句。壤駟丹還好些，呼延烽堂的臉上盡是不耐煩的模樣，一臉厭惡的盯著這些鬼市中人。
依舊無人應(yīng)聲，此時(shí)都好似狗皮膏藥般黏著不愿撒手。李落這才恍然呼延烽堂眼神之中的嘲弄從何而來，未必見得就是譏笑李落心慈手軟，怕是早就料到會(huì)有這般結(jié)局。只要稍稍流露出些許善意，便能叫這些鬼市中人如同跗骨之蛆般圍了上來，驅(qū)之不走，比夏日里的蚊蟲還要讓人心煩。
看著這些仿佛吃定了自己心慈手軟的鬼市中人，李落哭笑不得。這些人的心思李落大約能猜得到，既然有人在前面開路，跟緊了就能走得高些，省得再碰上什么厲鬼兇神，說不定到了上頭還能尋摸到一兩個(gè)死了人的洞窟，來一個(gè)雀占鳩巢，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下一次可就不知道要到那年那月了。
若是平時(shí)也就算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日。
李落吐了一口濁氣，平聲說道：“諸位能在鬼市活這么久，想必都是些心思通透之人，大可不必用上這樣一副乞憐求命的模樣，該說的話我已說得清清楚楚，說得再多也是白費(fèi)口舌，既然如此，那我便說得明白些，再跟著我們，會(huì)死人的。”
話語(yǔ)雖輕，也察覺不到有什么冷冽的寒氣，但壤駟丹和呼延烽堂心中皆是一震，此刻李落的語(yǔ)氣委實(shí)有些怪，似乎帶著些無奈的疲倦，但聽過之后莫名的讓人心中發(fā)寒。壤駟丹瞳孔一緊，驀然記起離開石殿時(shí)李落帶的那副面具，心神一亂，恍惚間不知道眼下看見的是李落真容，還是說那副面具才是李落真正的模樣。
話音落罷，李落不再逗留，便要離開這里。那個(gè)先前叩首祈求的少年忽然語(yǔ)帶悲憤的大聲叫道：“妄我們視你為英雄好漢，你們竟然見死不救，這算哪門子的英雄！我們是沒有你們本事大，但我們也想活著，跟著你們也不礙你們的事，在你們看來不過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你們就連這點(diǎn)慈悲都不愿施舍么？”
壤駟丹啞口失笑，好一個(gè)微不足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喝道：“跟著我們就是礙我們的事了，快些走，莫要礙眼。”
少年一臉激憤，只是一雙眼珠子倒是靈動(dòng)的很，帶著些許竊喜，或者該說是沾沾自喜的味道。
口中念念有詞，一半是祈求，一半是看似據(jù)理力爭(zhēng)的無賴，李落出過一次手，似乎就該接下這份因果。常言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是這個(gè)道理，如果隨手幫了一把，只是不曾遂了他人的心意，就是施助之人的罪過。就像眼前，依著少年話里的意思，這些人倘若遭了劫難，不見得是怪往生崖，也不見得是怪行兇殺人的人，而是先得怪在李落三人的頭上。
李落仰首怔怔出神，火光有些晃眼，看不見酒娘的酒館在哪里，耳旁少年聒噪的大聲叫喊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換些諸如道義德行之類的話語(yǔ)，生生扣在李落身上。
少年似乎知道壤駟丹和呼延烽堂不好惹，這些話都是沖著李落叫喊。
“你為何能這樣有恃無恐的認(rèn)定我不會(huì)殺你？”李落驚訝的問道。
少年一愣，臉上透著些戾氣叫道：“橫豎都是個(gè)死，就算我死了，做鬼也會(huì)跟著你。”
“好。”李落忽然笑了笑。
少年眼中的狡色一滯，猛然間一股寒氣從心頭竄了出來，張大了夸夸其談的嘴，來不及合上，也來不及再多說什么，就見身前不遠(yuǎn)處的李落揚(yáng)了揚(yáng)手，只覺得腦門處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仿佛有一種如同騰云駕霧般的感覺一閃而過，再之后，便什么也記不得，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少年的身子頹然倒地，沒有人去扶，也沒有人露出憐憫的神色，更沒有人驚呼指責(zé)李落，只是不約而同的退開了兩步，臉上的竊喜已被驚恐代替，眼睜睜的看著少年的尸身翻滾滑落，然后掉進(jìn)了巖壁外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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