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喘息,一口一口的抽氣:“周子諒,你太可笑了……因為得不到,所以在別人身上索取,因為別人冷落你,所以你就要變本加厲的去報復他們,你只是一個膽小鬼,不敢承認你的恐懼。你覺得這一切都理所應當是嗎……總有一天,你會后悔!”
看她絕望的樣子,周子諒松開她的手,低眉含笑:“就算到了那一天,有你陪著我一起下地獄,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夏天突然低聲,語氣淡淡:“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周子諒低眉解開袖口的扣子,十分放松的微笑:“等你有那本事再說!”
夏天偏過頭不看他,無怒亦無嗔,似乎再不會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謝仁從門口推門進來,看見周子諒臉色不是很好看。又察覺到空氣里囂張跋扈的氣氛,不由得微微挑眉,問了一句。
“她情況怎么樣?”
周子諒皺眉不耐煩的應了一聲:“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自己不會看嗎?”
謝仁挑眉,啞聲。
他這是得罪誰了,每次都要當免費的受氣包,還把整個醫院弄的烏煙瘴氣的,又不是上輩子欠他的。
謝仁上前給夏天做了基本的檢查,看了瞳孔,量了體溫。確認已經退燒,生命體征平穩之后,便在病歷本上填了資料。
“情況已經穩定了,燒也退了,身上沒有致命傷,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他說完轉身靠近周子諒,似是好心的提醒他:“看起來夏小姐情況不是很穩定,你最好想個辦法。”
好在檢查結果是夏天并沒有受到任何侵害,否則按照周子諒的性子。恐怕就直接抄刀子去找溫昭翰了,他這個人一旦被激怒,就不會顧及后果。
要是他們兩個人真打起來,事情恐怕是不好收場了。
謝仁重新轉身:“對了夏小姐,周子瑜給你打了很多電話,因為你是昏迷,我們都不敢隨便接,你要是有時間,回個電話吧,免得他擔心。”
周子瑜……
夏天有些疲憊的閉眼,她現在誰的生死都不想管。太累太累了,不管做什么都太累,只想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這個人。”周子諒看著夏天那副活死人的樣子:“我會安排她們離開,你不要再插手。”
夏天重新輾轉反身,眸子里有了情緒波動,她苦笑:“周子瑜還沒有接受手術,如果情緒太激動,心臟病犯了很可能就沒命了,做也是你的決定,不做也是你的決定,你有什么資格這樣不把別人的生死放在眼里?”
周子諒看著夏天那張仇殺的臉,他微微一笑:“你還想繼續往里面摻合?這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是嗎,你還想把你媽的命搭進去?然后呢,把你自己也搭進去?你以為你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可笑,愚蠢。”
他說話一如既往的惡毒。
夏天心里無力的緊,伸手想抓住周子諒,可是太遠。最后無力的抓住謝仁的衣袖,她呼吸太困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抽氣,哽咽。
謝仁皺眉,從急救箱里拿出氧氣罐給她呼吸。
周子諒說:“你昏迷了兩天,你弟弟的尸體一直放在醫院的太平間里。我安排你去見你弟弟,土葬還是火葬你自己選,但一定要聽話,否則你就見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夏天渾身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她抿著唇不肯開口。
“你不想去是嗎?”周子諒皺眉:“那好,我替你做決定,我幫你處理他的后事。”
夏天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急急忙忙要去拉他。可是因為動作太激烈,一下子牽扯到了還在打點滴的手背,她痛的皺眉,可一言不發。
只是說:“我去!”
因為動作太激烈,所以手背上冒出了血漬,周子諒皺眉,回身替她拔了針,拉著她從床上下來,往太平間的方向走。
負一層,電梯叮的一聲彈開。
在電梯彈開的那一瞬間,夏天渾身又開始劇烈的顫抖。恐懼,寒冷籠罩在她周身,侵入她的理肌。
她固執的站在電梯里不肯踏出去,一步路的距離。就仿佛是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電梯這一頭是安全的距離,而那一頭是萬劫不復,是永不超生。
周子諒發現拉不動她,便回頭看她。
他沒什么耐心跟她耗,只是說:“機會只有這一次,你要是想放棄,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話一出夏天的眼淚就毫無征兆的冒了出來,一雙眸子像是在水里浸泡過似的,隨時都帶著霧氣,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眼淚來,格外惹人憐愛。
她用力捏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里。顫抖著穩住自己的情緒,跟著周子諒往太平間走去。
這是周子諒特意為安炫準備的停尸房,只有中間停放著一具尸體,掩蓋的白布之下,安炫的尸體就躺在那里。
“安炫……”
叫出這個名字,夏天便覺得呼吸困難。往日那個陽光活潑叫她姐姐的少年,此刻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她幾乎癱軟在地上,一路跪著走到他的尸體旁邊。
她那么努力的掙扎,在周子諒的控制底下掙扎,做那么多無謂的舉動,就只是因為要保護他和媽媽。
可是為什么做了這么多還是于事無補……
她終究還是失去了安炫!
那個說想跟她一起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想照顧她一輩子的安炫不見了。
她困頓而迷茫的注視著白布,然后抬手將覆蓋在他尸體之上的白布掀開。那張熟悉的,白皙俊朗,曾經溫暖的少年的臉就這樣露了出來。
夏天一動不動,就只是看著他的臉流淚。
她不明白,為什么他要這樣傻。明明已經有離開的機會了,為什么還要回來?如果留下的是她,她頂多就是找到那些人的侵犯罷了。反正人生已經這樣可悲,還能糟糕到哪去?
最起碼他們還能在一起,還有機會逃離這里。過上想要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樣陰陽兩隔。
這個傻孩子,為什么連保護自己的生命都不懂得。
換取她一個人在這世上茍活,又有什么意義?
她總覺得這世上的人心都是寡淡薄涼的,可為什么懂情的人會更慘?是不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就不應該放任他卷進這個局里?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雙腿一陣陣發酸,脖子也僵硬得很痛,可是她還是固執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已經泯滅,一切都已經不存在。
直到周子諒拿出手機來,看了時間。
她已經癡癡的站在那里看了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里眼淚就沒斷過,不斷的掉出眼淚,擦掉,再掉出來,再擦掉。
周子諒上前去拉她,“夠了,兩個多小時已經夠了!你該讓他安息了,我會厚葬他,你該走了。”
謝仁從旁邊走過來,重新將白布覆蓋上去,作勢要推著他的尸體離開這里。
夏天像是瘋了一般撲上去,抓住謝仁的手不讓他把安炫帶走。周子諒上前來拉她,試圖阻止她,而她什么也聽不進去,只是大聲的哭喊。
“不要……不要……不要帶走他,不可以……我求你了,他答應過我的,他不會有事的,你們不可以帶走他……”
周子諒更加用力去掰她的手,夏天哭的悲戚,上氣不接下氣:“不要……他是我的弟弟,不可以帶走他!安炫,你回來……你說過你不會有事的,你怎么可以這樣騙我,你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撇下我……”
手指被一根根掰開,謝仁戴著口罩。推著安炫的尸體離開停尸間,她全身都在發抖,渾身癱軟,被周子諒緊緊摟在懷里,眼睜睜看著安炫被他推走。
她從來不知道,被綁架之后,這樣匆匆的一面,竟然已經是她與他之間的永別……
夏天聽到自己凄厲的哭聲,沙啞而絕望。
凄厲的宛如尖刀,一下又一下,在心上剜出血與肉。
“你以前見過他最后一面了,逝者已逝,讓他入土為安,才是你當下應該做的!夏天,冷靜一點!”周子諒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一下又一下拍打她的后背:“深呼吸,冷靜,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她深深喘息,漸漸明白,漸漸絕望。
安炫是真的走了,任憑她怎樣哭喊,怎樣絕望,他都不會回來了。再怎么拼命也不能時光多給她一秒機會,老天爺這樣絕情,這樣吝嗇,一分一秒也不肯施舍給她!
直到安炫的身影徹底見不到了,她漸漸停止哭泣,像是小孩子哭得太久,不時抽泣一下。
周子諒帶著她重新回到病房。
她的手機這兩天一直在響,周子瑜的電話,夏梔的電話,林慕安的電話,幾個人的電話輪番轟炸,足足有幾百個未接電話。
周子諒將她的手機遞給她,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就給周子瑜回一個電話讓他安心,但無論如何,你要先給你媽媽打個電話,我告訴她你在出差,至于安炫……出國留學去了。”
夏天呆滯的看著手機上閃動的電話號碼,像是因為想不到好的理由回答安炫的問題,所以她一直不敢接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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