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那個從出生一直到結束都善良到死的孩子不見了。
再也不會有人愿意為了她,固執的反抗,決定自己的生死了。
這一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即便現在已經是初春了。即便身在有空調的機艙里,還是覺得好冷好冷。好像懷里就永遠保留著在雪地里昏迷時的冰冷的溫度,無論怎么捂也捂不熱。
飛機降落在機場的時候,是傍晚七點多。
一直到打了車,司機問她們到哪的時候。夏天才驚覺自己連一個去的地方都沒有,之前一直住在周子諒家里,而現在,他的家肯定也不能去了。
她頓了很久,才說:“麻煩你……隨便送我們去一家最近的酒店。”
這是將近兩個月以來,回到國內住的第一晚。她怕自己晚上會打擾到夏梔的休息,所以開了兩間房。
她在窗邊站了很久,夜半時分空氣太涼。幾乎凍得她瑟瑟發抖,夏天眼眶里含著淚水,仿佛還置身特卡波小鎮,那里的天空為什么和這里的不同,為什么……回來就要面對這么多痛苦的事實?
一直到凌晨,因為太久沒有休息。夏天覺得眼睛很疼,可腦子里仿佛要炸掉,似乎沒有一點睡意。凌晨四點多,她實在抵不過疲憊的侵襲,才倒頭在床上沉沉睡去。
只睡了四個小時,早上八點她就起來了。
現在在這里,她所認識的能夠幫助她去子瑜葬禮的人,似乎只有余林一個人了。所以她異常惶恐,怕他害怕給自己帶來麻煩放棄帶她去現場。
在帶她前往葬禮大廳的路上,余林不放心叮囑她:“我帶你進去,但你一定要戴口罩,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否則你一定會被趕出來的。”
夏天茫然而困頓的看他:“可是我想看看子瑜,我想跟他的家人道歉。”
余林打斷她的話:“老爺子同時失去兩個兒子,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像活死人一樣躺在醫院里。而他們兩個人的事情都跟你脫不了干系,夏小姐,你覺得他們還愿意見到你嗎?”
余林很焦灼,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更何況現在,老爺子對你和老板之間的事情本來就有很大的懷疑和誤解。你這個時候出現,不管你說不說真話,他都不會放過你。”
夏天強迫自己將這些話全部聽進去,她漸漸明白,知道這一切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能見子瑜最后一面,已經是老天爺對她最大的仁慈。
所以她只好點頭,在到達場地的時候,乖乖戴上余林給她的口罩,進入場地。
整個場地擺滿了菊花,四周都是白色的。
蒼涼,蕭然,漫天的悲,漫天的薄涼。
余林帶著她進了大廳,因為怕她情緒失控,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所以一直緊緊拉著她。
遠遠的,夏天看見了周子瑜的臉。
黑白的相框里,隔著遠遠的距離,他的臉同生前一樣,正望著她淺笑。
即便他從生下來到二十六歲,一直都在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但他依舊曾經笑得這樣溫暖,曾經同病魔抗爭著。
夏天有些倉促而茫然的回頭,想要掙脫余林的手。她說:“我想現在就去看看他,可不可以……”
“你要冷靜,如果想近距離看到他,就不能暴露身份。”
她只好忍耐,整個過程發生了什么她都不清楚。只知道茫然的等,等到余林帶著她開始一步步朝棺木走近。
一堆盛開的白菊中,子瑜的尸體就在那里。他被封在棺木中,像是睡著了那般躺在那里,似乎同睡著了沒什么兩樣。
她只是站在那里,眼淚就一直噗噗的往下掉。她極力克制渾身顫抖,只看了一會,就有人上前去,一寸一寸的想要合上棺木,她像是傻了一般,看著子瑜的臉一點一點的消失在視線里。
腦子里突然閃過以往子瑜跟她說過的那些話,悲傷突然海嘯般撲面而來。打擊的她再無法隱忍自己的情緒,像是離水瀕臨死亡的魚,歇斯底里的吶喊。
她不曾忘記,他說過,夏天,我不怕死,但我更希望能陪你走下去。
他說過,等我手術成功之后,我會陪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去看星星,尋找一顆屬于我們倆的獨一無二的小行星。
他答應過她,無論聽見什么都會相信她,會如期進行手術,會等她回來。
他明明答應過她的,可他什么也沒有做到。不僅沒有相信她,就連他自己承諾過的會好好手術陪著她走下去都沒有做到!
他怎么可以這樣?
怎么可以欺騙她?
她拼命掙扎,想要掙脫余林的手。
可他拉的太緊,一直不肯松開。夏天就急了,一邊努力掙脫他的手,一邊歇斯底里的吶喊。
“不要,你放開我,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他。他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他答應過我,會陪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她大口喘息,嘶吼的聲音已經引起旁邊很多人的注意。但她竭盡全力只是哭,什么也聽不進去。
她終于掙開余林的牽制,立馬像只小箭一般撲到棺木面前去。
周魚峰和周媽媽站在那里,看著她突然撲過來。一直到她用盡全力去推那些合上棺蓋的工作人員,周媽媽才認出她。
然后她的眼淚就掉得更兇,像是哽在胸口的一口氣沒有提起來,她突然就手腳發軟暈過去,然后被旁邊的人手忙腳亂的攙扶著。
夏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周子瑜,你起來,你怎么可以騙我……你答應過我的,你怎么可以這樣……你起來啊!”
周魚峰看見她,似乎只剩下憤怒,所以立馬指揮旁人來將她拉開。
夏天拼命的伸手去扒著棺木的邊角,手指被釘子刮破了也顧不上。
“不要,讓我跟他去吧,我求求你們不要拉我,他答應過我會活著……他不會丟下我的。”
她哭到渾身發抖,手指被人一根根的掰開。但她心里的愧疚和痛楚化成一股固執的蠻力,想要掙脫所有人,把自己也塞進那冷森森的棺木里。
似乎只有立時死了,立時撲進火力,同他一起離開,才能化解滿腔的悲痛!
她失去了聽覺,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不管不顧。不顧旁人的勸阻拉扯,只聽見自己凄厲的哭聲,沙啞而絕望。
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明明他已經答應過她,無論發生什么都會相信的,無論發生什么都會按照原定計劃進行手術。可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最后兩只手都被工作人員抓住,她們駕著她的胳膊。毫不留情的將她往靈堂外面拉,她眼睜睜看著子瑜的棺木離她越來越遠。
直到被人丟在大廳門口的時候,她才漸漸從絕望中明白。
她的子瑜是真的走了,任憑她再怎樣哭鬧。再怎樣嚎啕大哭,哭的翻天覆地,周子瑜也不會回來了,那個說要陪她度過這一生的子瑜也不會回來了。
他說會等她,會無條件相信她,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她原以為此生真的會有那樣一天,可永遠都等不到了。
他曾這樣愛她,就像周子諒說的,即便她欺騙他,他也一定會原諒他的。
所以他選擇緘默的離開,沒有對她的控訴,沒有問她為什么。亦沒有留下任何指控她和周子諒的東西,選擇犧牲自己,將這些丑惡的事全部埋藏,以此保全她。
夏天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哭到嗓子已經沙啞,像是再也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
余林從旁邊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她。
以前他總覺得這女人是個最大的麻煩,無論對老板還是對周子瑜。都是最大的麻煩,可如今看來,或許她也只是可憐的那一個,或許對于周子瑜,她是真的有幾分真心。
等她漸漸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淚,哭到無法動彈。
余林才上前去把她拉起來,然后把她塞進車里。但她整個人就像失了魂,無論怎么跟她說話,無論問她什么,她都固執的不肯開口。
他只好繼續開車,將她送到昨天住的酒店,到了酒店樓下繼續叫她。
“喂,你需要我幫你做的事,我也已經替你做了。你別再浪費時間了,你要知道,這次受傷的不僅僅是周子瑜,還有老板,他為了你,一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
夏天依舊充耳不聞。
周子諒……
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又能怪誰呢?
如果不是他固執的要傷害周子瑜,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就算他現在躺在醫院,那又能怎么樣,人總是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不是嗎?
她一句話也不想說,空洞的推開門就要離開。
看她搖搖欲墜的身影,余林于心不忍。終究還是叫住她,“夏天,有個東西要給你,周子瑜留給你的。”
聽見周子瑜的名字,她渾身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然后就猛的轉身回來,空洞的眸子里,仿佛瞬間被注入了靈魂。
“什么東西?”她沙啞的開口。
余林從車里拿出一封信,這是周子瑜在最后離開新西蘭時,留下的一封信,夏天一封,周子諒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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