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逐鹿這時已經倒好了酒,蘭子義便于此時舉起酒杯敬杜京道:
“杜大人今日被貶皆由我起,子義無可挽回,只能敬杜大人一杯。”
杜京笑著與蘭子義碰杯,然后問道:
“衛侯此話怎講?我被貶不被貶和衛侯你有什么干系?”
蘭子義道:
“杜大人譽滿京城,無緣無故怎會左遷?還不是因為前幾日私放輯虎營戰士進來,子義雖然愚鈍,這點道理還是想得明白的。”
杜京聞言不置可否,只是抿著酒杯將美酒一飲而盡。一杯下肚之后杜京便邀蘭子義動手吃肉,蘭子義與桃家兄弟在外跑了一早晨,這時也覺腹中饑餓,自然便與杜京一道開吃,幾人一邊吃,蘭子義一邊與杜京聊,只聽蘭子義問道:
“杜大人,軍糧的事情可查出進展來了?”
杜京一邊撕扯燒鵝,一邊說道:
“怎么,一聽說我要走便著急收租?放心,你那么精明怎么會做虧本買賣?那事我查了,你手上的活口我也問了,事情正如我所預料的一般。”
蘭子義問道:
“杜大人問了些什么出來?”
杜京嘆道:
“當日大軍在京城外作戰,太倉直接撥糧,結果糧一出倉便分兩份,一份運往大營,一份直接被幾家糧商運走賣掉,太倉賬上記著軍中吃了兩份糧,而軍中只記了一份。”
蘭子義問道:
“如此說來只要核對兩份賬簿便能坐實軍糧被盜的事情?”
杜京苦笑道: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太倉的賬簿還好,白紙黑字寫得清楚,可大營的怎么茶?衛侯在軍中自然知道,趕巧當時大營遭了妖賊奇襲,一把大火什么都給燒干凈,連灰都沒剩下,那幾個糧商又死的死,傷的傷,家破人亡,沒證據可查。”
說著杜京大口塞了一塊肉,就著酒囫圇吞了下去。肥鵝美酒可是好東西,一口下肚似乎激起了杜京的思路,他放下酒杯后對蘭子義說道:
“但真說起來也不是什么都沒查到,在我翻看太倉賬簿的時候我發現些異樣。”
此話勾起了蘭子義的興趣,他略微壓著眉頭問道:
“什么異樣?”
杜京道:
“太倉的糧食數目對不上。“
蘭子義聞言露出了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他盼的東西終于來了。一旁的桃逐虎聞言嘆道:
“往日太倉看管嚴密尚且有人盜買盜賣,現在的太倉可是大開倉門任人取,經受的大人們還不得是借此良機上下其手,好好的刮下一層油來?這事情不稀奇。“
杜京用力捏著杯子,十指骨節咯咯作響,他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道:
“的確不稀奇,可天下災民都在嗷嗷待哺,這些貪官污吏卻借機發國難財,怎么看都讓人不爽!“
蘭子義只看杜京這模樣便知道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此事,既不放過,定有斬獲,于是蘭子義追問道:
“那杜大人查出些什么來?“
杜京又是一杯酒下肚,然后罵道:
“那太倉總管申忠真是一只賊狐貍,賬簿做得比乞丐手里的碗還干凈!可我只粗略計算了下每天出鏡湖的糧船便能發現和賬上記得對不上,那申忠肯定在私賣賑災糧!”
蘭子義聞言大喜,他要的就是這個消息,但他在杜京面前不敢露相,只能按捺自己的興奮,
還好桃逐兔這時問道:
“太倉放糧的糧價和白送差不了多少,就這還能私賣?”
桃逐鹿道:
“糧價雖然便宜但架不住量多,幾百萬石往出賣,哪怕一石只賣一文錢那也不是小數目。”
杜京接過話道:
“更何況每天太倉門外排隊的糧船,想拉糧食去買可是需要主管官員同意的,誰先誰后這中間又是上下其手的大好機會。”
蘭子義問道:
“杜大人查出來這么多手中可有能用的物證?”
蘭子義本以為杜京查出這么多來一定會有自己能用得到的東西,沒想到杜京卻搖頭嘆道:
“物證都被你燒光了!”
蘭子義聞言大惑不解,他道:
“被我燒光?此話怎講?”
不過話一說完蘭子義便反應過來怎么回事,杜京所言也正好印證了蘭子義的想法,只聽杜京道:
“申忠與你交惡,糧食自然不愿賣給和你關系密切的北上,不賣北商則只能賣給京商,京商里做糧食生意的,能吃下這么多糧運出去還能有誰?衛侯與其問我要證據不如去京口找被燒的那幾家糧商問問,看他們手里有什么證據可用。”
桃逐兔不解的問道:
“剛才你不是說這幾家糧商已經家破人亡了嗎?”
杜京道:
“開倉放糧是在你家少爺去京口之前就開始的事情,當時這些人還沒死呢!而且他們人雖死,手下伙計又沒死絕,有運力的商隊還是這么幾家,不賣給他們賣給誰?”
蘭子義聽了杜京的話眉頭又皺了起來,當日京口月山間一把火把人家宅子燒光,現在還能找出什么證據來?蘭子義也只能回去問問月山間,看她手里有沒有申忠的證據,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杜京見蘭子義發呆便開口問道:
“衛侯心不在焉是在想你安達的事情嗎?“
蘭子義被杜京問的摸不著頭腦,他問道:
“我安達的事情?我安達怎么了?“
杜京放下酒肉驚訝的說道:
“衛侯居然不知道?昨天我卸任之前聽手下匯報說,臺城衛去鴻臚寺里抓人了,抓的就是你安達鐵木辛哥,你難道不知道?就算鴻臚寺里沒人告訴你,臺城衛那邊你家魚公公也該告訴你啊。“
蘭子義聽到這話驚得都快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努力的在腦海里思索,為什么臺城衛要抓鐵木辛哥,為什么魚公公又要對蘭子義隱瞞此事,無數的回憶在一瞬間涌入蘭子義腦海,會議的片段和走馬燈一樣從蘭子義眼前閃過。突然,一片回憶引起了蘭子義的注意,就是那天蘭子義與鐵木辛哥去洗冤寺接人時,那個與蘭子義擦肩而過的臺城衛,他帶著頭套包著自己耳朵,而當日鐵木辛哥在草原處決御馬監太監時,那些被他放走的臺城衛就是被割了耳朵。
想到這里蘭子義是真的坐不住了,他跳起身來不言不語就往船外走,想起身后還有杜京便匆匆回身說道:
“子義有要事先走,杜大人海涵!“
說罷也不管杜京如何,自己便帶著桃家兄弟離船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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