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千陣與呼延浩、桃老幺雖是砍人當飯吃的邊軍,但他們腦子卻并未因看人太多變愚鈍,三人一聽仇文若提起銀子的事情,眼神立馬變得清澈起來,蘭千陣拄著椅子扶手前傾身子說道:
“先生接著說。”
仇文若捋著胡子笑道:
“朝廷削藩無非是求個安心,章鳴岳可能是真想省錢,但那不是主因。既然朝廷求安心,代公您讓朝廷安心就好,朝廷讓您削您就削,朝廷讓您干什么您就干什么,反正朝廷沒錢又沒地,出了降一道圣旨其他什么都管不了代公。”
桃老幺被仇文若的言辭說通了心竅,聚精會神聽話的時候桃老幺也忘了剛才的惱怒,他興奮的問仇文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北鎮(zhèn)陽奉陰違就可以?”
仇文若笑著搖搖頭,他道:
“皇上降旨,代公哪能陽奉陰違?那不是欺君么?只不過削藩的具體操作全捏在代公手上,代公大可以削得兩邊都滿意嘛。”
蘭千陣與蘭子義父子倆聽到這句會心一笑,默默的點了點頭,而桃老幺與呼延浩則欠身問道:
“此話怎講?”
仇文若笑道:
“其他幾鎮(zhèn)削藩,朝廷全都多了鎮(zhèn)軍的兵權(quán),而北鎮(zhèn)削藩朝廷奪不了代公的兵。北鎮(zhèn)在邊疆不在京城,所以朝廷不可能用吞東軍的法子把北鎮(zhèn)填進京軍去,而若想移鎮(zhèn)或是讓北鎮(zhèn)兵卸甲歸田,朝廷都得拿出大把銀子和土地來。現(xiàn)在大正旱的旱,澇的澇,細民無立錐之地,官府無尺帛之積,哪里拿得出銀子來重新安置百萬人口?”
呼延浩與桃老幺聞言不住的點頭,可呼延浩多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他追問道:
“可章鳴岳與我家有仇,他要是狠下心來擠出銀子讓分割北鎮(zhèn)怎么辦?”
仇文若道:
“就算朝廷咬牙擠出銀子來也不可能讓北鎮(zhèn)挪,呼延將軍可別忘了,年初時朝廷強推一條鞭法,大量流民被安置到邊關(guān),原先的北鎮(zhèn)兵則出關(guān)到草原上耕作,一通雞飛狗跳現(xiàn)在不過剛剛安穩(wěn),這個時候移出關(guān)的鎮(zhèn)軍家屬剛剛熟悉了關(guān)外耕作,秋糧剛收,朝廷卻又要讓他們再走,這不是逼著他們作亂嗎?章鳴岳不是瘋子,他不可能干出這種事來的。”
呼延浩與桃老幺聽仇文若這么說,終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面,而仇文若則接著說道:
“所以就算皇上下了削藩的圣旨,北鎮(zhèn)也不可能移鎮(zhèn),既然不可能移鎮(zhèn),那北鎮(zhèn)的削藩最多也就是讓戰(zhàn)士原地卸甲,就地安置,這些活還便只能由代公自己來做。據(jù)我所知大正鎮(zhèn)軍全是府兵,幾戶民養(yǎng)一個兵,農(nóng)忙時兵員便下田勞作,戰(zhàn)況吃緊則農(nóng)民披掛上陣,兵農(nóng)本就一體談何卸甲?再兼諸位對代公忠心耿耿,自己都不愿意分,朝廷更那北鎮(zhèn)沒辦法,最后無非是欽差查時兵丁卸甲,欽差一去該怎么訓(xùn)練還怎么訓(xùn)練,誰能管得了北鎮(zhèn)?至少在朝廷一條鞭改革完之前沒人能動代公。”
呼延浩與桃老幺聽仇文若說完,笑得合都合不攏嘴,蘭千陣也笑道:
“文若先生不愧為我兒看重的人,果然才思敏捷。只是現(xiàn)在我在京城,若朝廷留我不遣,換別人歸藩代我可怎么辦?”
仇文若笑道:
“所以代公明日見到皇上一定要的把削藩的事情接下來,皇上和章鳴岳都不傻,他們也知道北鎮(zhèn)一時半會削不掉,當面讓代公削藩無非是彰顯一下朝廷的威嚴,敲打敲打代公好試試您究竟有沒有野心。只要想清楚這些代公要做的也就很明顯了,服軟就是,反正又傷不到代公實處。而且皇上還要讓代公德王壯聲勢,只要代公順了皇上的心,皇上是不會留您的。”
蘭千陣聞言再次點頭,然后他摸著胡子說道:
“先生一語著實令我茅塞頓開,若我早些想明白皇上的心意,今天朝堂上也不用那樣忤逆了。”
仇文若道:
“代公抗旨還是要抗的。畢竟北鎮(zhèn)和代公關(guān)系密切,若代公一點意見也沒有便接受了削藩策,那就假了,反倒會讓皇上生疑。”
蘭千陣聞言哈哈大笑,驚動的門外守衛(wèi)的將士都探頭來看,蘭千陣起身道:
“文若先生真是算無遺策,難改我兒會招你入幕府。說得好,說得好!”
這時呼延浩插話問道:
“可按照先生的說法,朝廷縱容我北鎮(zhèn)只是力不及,非心不欲,等朝廷恢復(fù)元氣后遲早還得分我北鎮(zhèn),到時候怎么辦?”
仇文若嘆道: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古往今來未有不亡之國,未有不敗之家,有盛有衰才是常理,急流勇退方是明智之舉,永做弄潮兒就遲早會被海浪拍死在崖上。將來之事只能等到將來再說,現(xiàn)在能有辦法為北鎮(zhèn)續(xù)一口氣便續(xù)一口氣吧。而且現(xiàn)在主動削藩,今后朝廷再要削的話代公便有了說辭,可與朝廷討價還價,也算是為自己爭取了一個有利的位置。”
呼延浩與桃老幺聽完仇文若的話,回頭對著蘭千陣一個勁的點頭,蘭子義也笑著對仇文若點點頭,然后他問另一邊的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平日多巧思,怎么今天卻不說話了?”
仇孝直微笑道:
“我兒能在代公面前露臉,我已是萬分開心,我本老邁,何必去奪親兒爵祿?”
蘭千陣聞言拱手問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不要自謙,千萬不要因我為戎狄,恥于賜教!”
仇孝直聞言兜著斷手起身拱手道:
“代公折煞小人,小人怎敢!”
然后仇孝直放下手慢慢踱步道:
“我兒說得已非常詳細,代公應(yīng)下削藩便應(yīng)循此理。只是我以為代公可以在此基礎(chǔ)上更進一步。”
蘭千陣斂容問道:
“怎么個更進一步?”
仇孝直用左手撮指成刀,穩(wěn)穩(wěn)在半空斬下,他道:
“我以為代公當勸朝廷裁減禁軍!”
仇孝直的話如同法術(shù)一般凍結(jié)了整個軒中的時間,在座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眾人或張嘴,或皺眉,或手握熱茶而不自覺,或十指緊扣青筋凸顯,大家都被定在了仇孝直說完話的那一刻,沒人想起自己還是活物,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
仇孝直對這效果相當滿意,他輕咳一聲問道:
“代公以為如何?”
仇孝直的問話驚醒眾人,呼延浩與桃老幺再次掏出汗巾使勁擦汗,不過這次與剛才不同,剛才兩人流的是熱汗,這次兩人是被冷汗浸透。蘭千陣也被驚得夠嗆,他坐在椅子上狠命
捏緊把手,不自覺見蘭千陣已經(jīng)把臉上肌肉繃成了一條一條。蘭千陣盯著仇孝直,壓低聲音近乎嘶吼的問道:
“先生請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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