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答道;
“我另外安排大哥有事,兩位先生隨大哥一起去了。”
桃逐兔聞言有些疑惑,不過他也沒多問,嗯了一聲就下去了。桃逐兔下去后端茶的伙計為蘭子義和李敏純倒好熱茶,李敏純舉杯品過一口香茗后問蘭子義道:
“我可真不知道衛候今天是私自設宴款待得勝歸來的將軍。”
蘭子義也喝了一口茶,他問道:
“那殿下以為我是承了誰的意來的?”
李敏純道:
“我還以為是內廷趕在外朝之前派衛候來給幾位將軍接風,誰成想外朝直接把凱旋獻俘的步驟都給去掉了。我猜這是因為軍中將領與衛候過從太密的緣故吧?”
蘭子義笑道:
“何止是過密,今兒我來接風的這三位都是我通過御馬監舉薦的,章鳴岳寶貝的戚榮勛今天獨自進城去章鳴岳府上赴宴。”
李敏純干笑了一聲道:
“還真是涇渭分明。”
然后李敏純話鋒一轉問道:
“衛候,今日桃大郎和仇家兩位先生不來?有什么事還比接風的事情更重要?”
蘭子義道:
“有件事的確比接風更重要,還是王府的事情。”
李敏純聽到王府有事微微皺了下眉頭,他想了想道:
“衛候莫非在利用我?”
蘭子義笑道:
“要利用也不是利用殿下,用的是別人。殿下放心,我知道你不愿趟京城的渾水,我保證不讓你受牽連,只不過今天王府里需要借你的人用用。”
李敏純道:
“人衛候盡管用,我能幫的忙也請衛候盡管說,但衛候要是背著我給我扣黑鍋,那可就不厚道了。”
蘭子義拎起茶壺,他親自為李敏純甄滿茶,同時保證道:
“殿下放心,我絕對沒有坑你,今日回到王府你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子義以為殿下與其擔心我的一點小手段害你,還不如擔心今日的宴席,你今日來我這赴宴而不去章鳴岳處才是真危險。”
李敏純端起蘭子義倒好的茶與蘭子義輕輕碰杯,他莞爾淺笑,看著窗外說道:
“我新羅雖是大正屬國,可我新羅朝廷與大正朝廷并沒有太多瓜葛,即使章鳴岳在大正宰
執天下,他也沒法插手我新羅的事情。再說了,我是屬國世子,前來天朝沐浴圣化,章首輔需要我做榜樣給朝廷臉上貼金,自然要先給我面子,衛候你想,連鐵木辛哥都能被你用朝廷顏面做借口救下,我干了什么?算得上什么事情?反倒是代公、衛候這樣的藩鎮武將與我新羅息息相關,我可不敢得罪你們。”
蘭子義笑道:
“殿下怕是望了,負責新羅方向防務的是東陣戚家軍。”
李敏純道:
“東軍已經沒了,無論是戚太師還是戚候,他們這輩子都只能待在京城養老,想要在帶兵只能等戚候之子長大才有可能,到時候戚家后人還有沒有興趣帶兵都不好說,我也沒心思去管那么久遠的事情。”
蘭子義道:
“東軍沒了,北軍遲早也會沒,殿下現在在我身上下注也是賠本買賣。”
李敏純道:
“至少現在北軍不會完蛋,而且將來相當長的時間內北軍都不會完。北疆形式一向不比他出,塞外草原的游牧部落歷朝歷代都曾經打服過,但從古至今沒有一個皇帝能有效統治那里,中土對草原的控制力還不如朝廷對新羅的控制,北邊不穩北軍又豈是說裁就能裁的?”
蘭子義道:
“北鎮終究是個藩鎮,朝廷用的不會放心,北邊防務遲早要交給禁軍。”
李敏純道:
“那也只是換塊牌子,另立軍閥罷了。試想,京城在江南,塞外離這里何止千里,邊情緊急,守邊將士不可能等著朝廷軍令千里往返,邊將必須審時度勢,自己調兵,就算換上禁軍也得如此,只要這樣干北邊就會形成不受君令的軍閥,朝廷終究沒法安心。”
蘭子義道:
“可就算這樣,用禁軍還是好過用藩鎮,我和我爹都明白,我蘭家遲早也會和戚家那樣被皇上杯酒釋兵權。”
李敏純道;
“所以我得趁此良機來和幾位未來的禁軍將種好好淘淘關系。”
蘭子義道:
“殿下怎知將來被派到北邊的就是這幾位將軍?”
李敏純道:
“皇上、朝廷用人肯定得用自己人,京軍是皇上腹心侍衛,選將肯定先從這挑,京軍將領不稱職另說,現在張、高、李三位將軍都是戰功卓著又冉冉升起的將星,朝廷有事肯定先用他們,不用他們還有誰用的放心?”
蘭子義笑了笑,他又問道:
“戚榮勛將來也得入禁軍,殿下怎不去和他也淘淘關系?”
李敏純道:
“衛候,試探人也要有個限度。你也不用裝糊涂,他戚榮勛剛被削藩調回京城,朝廷怎會再委派他方面重任?就算朝廷真的糊涂到非得用他,我父王也和戚太師交好,不怕他為難我,至于套關系,衛候怎知我每天在王府不和戚候濤關系?”
蘭子義聞言拍手大笑,他舉起茶杯說道:
“殿下真不愧為新羅世子,心思縝密,新羅有你這等賢主將來定是清平天下!”
李敏純舉起茶杯與蘭子義碰杯,他笑道:
“借衛候吉言。其實說這么多道這么多我也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我來京城這么多年了,之前從未與人交往這么密切,今天我肯出來最重要的并不是我說的這些權謀考量,對我而言
最重要的是衛候。”
蘭子義道:
“我?我有什么重要的?”
李敏純道:
“我與衛候脾性相投,衛候和衛候你的這班朋友都值得深交,和你們一起吃酒讓人高興,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
蘭子義笑道: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生一世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開心了。只要殿下覺得高興,隨時都可以來與我吃酒。”
李敏純笑道:
“一定,一定。”
兩人碰過杯后轉頭向外一起眺望風景,初冬以至,風寒料峭,厚重的云層壓在人們頭頂,徹底遮蓋住太陽,抬頭望去只能看到斑斕的云層或明或暗的角力在一起,晦明交錯中云浪翻騰,勝似海潮。忽的又是一陣北風卷走了樹梢上最后殘存的幾片枯葉,這下天上的濃云終于禁不住冷打了個哆嗦,抖落漫天斑點。蘭子義輕聲說道: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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