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李壽敲敲車頂。
凜一震，望著那邊的視線轉了回來。
李壽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道：“我等會去見個朋友，你怎么樣？去學校？”
“我上去看看她。”
“嗯，那行……”頓了頓，李壽頜首笑道：“沒事，我會處理。”
“哦……”凜面無表情地關上車門，沒說什么。
“走啦！”
“嗯……”
站在路牙上，凜目送著李壽揮揮手開車遠去，心情五味雜陳。良久，還是收拾起情緒，默默地返回了小區。路上，有不少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隱約還能聽到一點不太好的言辭。凜不用聽清也能猜出大概，但除了憤怒，更多的是無力。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劉強固然可憎，但圍觀者連青紅皂白都沒有分清楚就添油加醋四處散播謠言，難道不是更可恨？劉強的誹謗、騷擾，就像蒼蠅蚊子，讓人煩惡卻殺不了人。真正殺人的，是那些明明不明真相，卻只憑道聽途說和臆測就散播流言蜚語的好事者！
這就像去年那個舊小區里的那些大媽一樣，丑陋。
即使大部分人心不壞，但無知怕事又好事的好人，不才是最可怕的嗎？凜算是知道了，為什么像劉強這樣的人會有生存空間。
鏘。
開了防盜門，凜在門口站了一下。如果云筠問起來，怎么回答？報警？找律師？還是直接說，沒辦法了，先忍著？
咔。
在他愣神的工夫，門卻開了。
門縫里露出云筠的半邊俏臉。眨眨眼，而后她小嘴一撇：“嚇死我了，怎么啦？”說著，她拔掉里面的鎖栓，把門打開。
關上大門，凜走進去：“沒啊，發個信息……”
“噢……”
云筠不疑有他，透過門鑒看了外面一眼，把門關上。
凜往屋里掃了一眼，沒見到宋筱娥，于是又轉身，伸手把她攬住，親了親她的額發，“沒事吧？”
“嗯……”
云筠俏臉染紅，偷偷瞄了一下廚房那邊。
凜心里一咯噔，扭頭看過去，隨即小尷尬地放開她。剛剛匆匆一瞥沒留意到，現在看清楚，才發現冰箱下面的急凍柜打開著，柜門那邊躲了個輪廓柔潤的背影……不是宋筱娥還能是誰？也不知道她找什么，對著打開的急凍柜卻沒一點動靜。
“欸……”
“啊？”
“我想帶她去看看醫生……”云筠壓低聲，一臉擔憂。
“怎么啦？很嚴重？”凜一愕。
“不是，她……”表情糾結，云筠指指自己的腦門。
“發燒？”
“不是……來……”
……
凜一頭霧水，跟著她輕手輕腳地繞到了宋筱娥后面。在她的指點下，看了一下，然后就愕住，整個人都感覺不太好了。
乍看著，宋筱娥蹲著沒問題，冰柜里只有一瓶水也沒問題……但她一個人對著只有一瓶水的冰柜發呆，那就成了問題。
凜湊近兩步，歪腰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然而除了那瓶水，冰柜確實是空的。感到莫名其妙，回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女友，誰知她一攤手，無奈又無辜。這就太……凜撓撓頭，看著從側面看去還顯得很認真的宋筱娥，不禁懷疑她是不是鬼上身了。
“發燒？熱？”
“沒有啊，沒有發燒，好了。”云筠苦著臉。
“什么時候開始的？”凜實在找不到符合邏輯的理由，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她還好像很入神，連有人來了都沒反應。
“回來就這樣了，沒事就打開冰箱……”
“那，肖冬他們有沒有說什么？”
“沒有呀。”云筠搖著螓首，眼巴巴的，滿是擔憂，“她會不會……”她又指指腦袋。
“不會吧……”
凜有點猶疑了，看著宋筱娥，也有些發愁。思索了幾秒，還是決定安全第一，提議說：“要不，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她不去。”
“不去也要去啊，抓也要抓去。”
“我們……”云筠看他，眼睫輕眨：“倆個？”
凜語塞。宋筱娥的厲害是領教過的，那會兒醉了尚且都拉不住，現在醒著的，真要用強，那進醫院的說不準會是誰。凜想象了一下，又衡量比對了一會，最后還是無奈地放棄了，繼而轉換了思路：“要不這樣吧，先找肖冬他們問問……”
“嗯，可……”
蓬。
突然一聲響，嚇得云筠頓時噤聲。
凜定定神，卻見宋筱娥已經站了起來，冰箱門也已經關上。拿著冰水，她瞄了倆人一眼，“看什么？”，然后就走了過去。
云筠一愣愣地呆了一會，接著屁顛顛地跟過去：“小娥，小娥……”
“干嘛？”
“你，有沒有什么……感覺？”云筠跨坐在地氈上，仰頭看在沙發上盤膝坐著的閨蜜。
“什么？”
“有沒有覺得，熱啊，冷啊，頭暈啊，四肢乏力啊……”
“你腎虧啊？”
“你才虧，我問你吶……”云筠努嘴。
“沒有。”
“沒有？你再感覺一下嘛，有沒有哪里痛，或者麻啊，癢啊……”
“呃……”
“怎么樣，怎么樣？”云筠一下緊張了。
凜的心也提了起來。
宋筱娥摸摸小腹：“有點餓。”
云筠的表情就垮了，耷下雙肩，睡衣一側的吊帶都掉了下來。凜翻了個白眼，無語地撇開臉。
“泡面，泡面，你在哪……”宋筱娥趴下來，念念叨叨地在茶幾下面翻找。
“不要吃泡面啦，你現在不能吃泡面，我叫外賣……”
“我來煮吧。”
“啊？”云筠回首，表情略萌。
“那你趕緊啊。”宋筱娥抓起一包薯片，打開電視，邊看邊吃了起來。
……
凜就面癱了，有種上了套的感覺。不過，想想也沒辦法，只好認了。畢竟人家是傷號，而且，也擔心現在出去又會遇到那個劉強。雖說自己是不怕的，但考慮到云筠的感受，還是忍忍算了。再且，就怕宋筱娥發起飆來，攔都攔不住。
幸好也不復雜。在冰箱里翻了一下，找來找去，能煮的就那么幾樣。番茄是她們買來生吃的，黃瓜是拿來敷面的，雞蛋、香腸可以泡面……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兩樣我泱泱大國的送飯神器——榨菜和腐乳……就算你想復雜都復雜不起來。
正當凜糾結的時候，那邊的云筠過來湊熱鬧了：“煮什么？”
“你有什么煮的嗎？”
“呃，我下去超市買吧？”
“算了，先吃一頓……”還好米是買了。凜一邊淘米，一邊教訓她：“不是說了嘛，家里要備一點東西，天天吃泡面外賣，不好的……”
“我怕放久了壞了嘛……”云筠在一旁看，想幫忙卻不知從何下手。
“你是根本不煮吧？上次開的米都沒動過。”凜蔑她一眼。
“嘻……”
被戳穿了，云筠只好齜著牙笑，辯解道：“人家一個人吃不方便嘛，小娥又不是經常回來。”
凜表示狐疑：“你確定你會做飯？”
云筠挺胸：“當然……會一點。”然而，說到后面就有點虛了。
嘁。
凜不屑，擦干手，突然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了兩下。女孩受襲，身子一縮，兩腮剎紅，舉手掄起了小拳頭給予警告。
“別搗亂，出去！”
“不要！”
“不出是吧……”凜又張開巴掌，不懷好意地瞄著她胸脯。
云筠連忙退一步，紅著臉雙手護住。
你身上有哪里我是沒見過、沒摸過的？凜好笑又好氣：“好啦，出去，別礙事。”
“我不。”
“隨便你。”
沒轍，凜不管她了，自個忙自個的。
云筠在一側看了一會兒，忽然問：“番茄要剝皮的呀？”
“好吃點。”
“哦……為什么榨菜要泡水？”
“沒那么咸。”
“哦……黃瓜……”
“你好煩。”
“人家想學嘛……”云筠很委屈。
“你以前都沒做過的嗎？”凜心里一動。
“有啊，不一樣嘛。”
“那你是怎么煮的？”
“番茄就不剝皮啊，黃瓜也不削皮的……”
“你跟誰學的？”
“我外婆……”云筠脫口答了，隨即一頓。
“哦……”注意到了氣氛，凜打住。
“我外婆……很會做飯的。”
“這個我信。”
“真的，我小時候最喜歡她做的飯了。”
“那我做的呢？”
“嗯……”女孩想想，勉為其難地點點螓首：“還行。”
“等會你別吃。”
“別嘛，其實還是很好吃的啦。”
……
“欸，欸……”
“說話。”
“你看嘛，看嘛……”云筠扯扯他的衣擺。凜無奈停手，順著她的暗示望去。卻見客廳里，宋筱娥正低頭摁著手機，心不在焉的樣子。
“什嘛？”
“你見過她平時玩手機嗎？”
……
被云筠點醒，凜才發現一點異常，搖搖頭。
“對啊，這兩天，她經常拿著手機發呆……”
“可能有事吧……”
“沒有，我看了，沒有啊……”
“你偷看她手機？”凜錯愕地看著女友。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好不好？”
“那……”噎了幾秒，凜是哭笑不得了：“那就不知道了。”
“肯定有問題……”
“你不會直接問她啊，她又不會打你。”
“她不說啊。”
“那你瞎猜有什么用？”
“人家擔心嘛……”
“你很閑是吧？”
“有點……”
“那正好了，有件事要交給你。”
“什么？”云筠歪頭。
“拿碗筷，準備吃飯。”
“哦……”云筠乖乖地去準備碗筷。
“先喝湯吧。”
“好！”
云筠又回來，積極地把剛出鍋的雞蛋番茄湯端了出去。
……
“飯好了，端菜。”
“來了，來啦。”
……
凜在廚房里忙碌，云筠在客廳-廚房之間來回，倒是頗為默契。不過，其實就是兩菜一湯的事，還都是最簡單的家庭小菜，也沒花多少時間。等到倆人收拾完，坐下來正準備一起吃飯的時候，宋筱娥卻已經就著湯水干掉了一大碗米飯。
毫無形象地拍拍肚子，她就進房去了：“哎，吃飽，上班……”
啊？
云筠盛了一碗湯遞給凜，聞言一頭問號：“你現在上班？你不是請假了嘛？”
宋筱娥的聲音從客房里響起：“不妨礙你們啪啪啪。”
咳——
凜剛一口湯入嘴，差點噴了。
“你說什嘛——”
雖說是事實，但突然被第三者拆穿，云筠還是羞得血崩，結結巴巴：“亂講，我，我打爛你嘴……”
“你還好意思說！”
宋筱娥換好衣服出來，面色不善地瞪著倆人，直接祭出了必殺技一擊KO：“啪就啪，床單被子都不換，差點睡你床了！”
云筠的臉‘唰’地就火燒一樣，冒煙了。
凜也招架不住，當鴕鳥埋頭喝湯。虧之前還擔心這女人來著，現在來看，她的強悍程度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范圍了好嗎！
“我，我換了好不好……”
“昨天才換的。”
“我我，我去你宿舍了嘛，回來不就換了……”
“反正以后別叫我跟你睡……”宋筱娥穿了鞋，開門走人。
“喂——”
凜突然想起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顧不上云筠，連忙追出去。
宋筱娥已經在門外，回頭皺眉，“干嘛？”
“那……”
凜把木門掩上，摸摸鼻子，微微猶豫：“如果你遇到那個，劉強，冷靜一點，別上他的當，不值得，我們會想辦法處理。”
宋筱娥盯著他看了幾秒，丟下一句‘盡量啦’就轉身離開。
“欸……”
凜又喊了一聲，不過這次卻沒等她回話，就接著說了，“謝謝……云豬也是……”
宋筱娥頓了頓，隨即揮揮手走了。
鏘。
凜關上門，回到屋里。見云筠自顧自地吃著，忍不住敲了她的腦殼一下，“不等我。”
“唔，唔唔唔——”
云筠含著一嘴飯菜，揮打著筷子，卻被凜一扭避開，全部打了空氣，氣得她又羞又惱，碗一放，就要站起來追擊。
“等下，暫停，暫停……”
凜豎起巴掌，拿起手機示意電話。女孩瞪著杏眸，鼓著腮幫，但見手機屏幕上果然顯示著來電，只好不情愿地暫時休戰了。凜憋著笑，也不避嫌，直接接通了，“喂，壽哥……”
“在哪啊？”
“小區……”凜看女友一下，后者微微紅了臉，放下了筷子。
“跟云云在一起？吃飯沒有？”
“剛吃。”
“這么快，算了，我等會……半個小時吧，半個小時之后過去，你們下來。”
“噢——”
與云筠對視一眼，凜點點頭，“那等會你來的時候發個信息……嗯好……要準備什么嗎？”
“不用——”
李壽稍停，補充了一句。
“——帶你們見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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