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勉強(qiáng)忍下一聲幾乎快要從嗓子里沖出來的笑聲, 咳嗽了一下，好心似的建議道：“……不如還是留下一兩個人在此看管伊東的遺體, 至少派個人回去趕快向局長和副長報告一下吧……這不是你們能隨意決定的事態(tài), 萬一因?yàn)橥涎訒r間使得新選組錯失了控制局面的先機(jī)，你們誰能承受得起副長的怒火？”
提出【副長之怒】這一殺手锏果然效果拔群。樂文。那幾個只想著出門殺人、沒想到殺完人之后要做什么的頭腦簡單的青年, 聞言都不由自主身體抖了一抖, 立刻就一窩蜂似的亂紛紛喊道：
“對，是得趕快報告副長……就算被罵也不能隱瞞事態(tài)的發(fā)展?fàn)顩r……”
“還有這個……這個家伙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就讓副長來審問他最保險！”
柳泉：“……”
她險些沒苦笑出來。
……喂，副長那可是當(dāng)年用酷刑撬開了古高俊太郎的嘴、才破獲了過激派浪士之密謀, 進(jìn)而讓新選組通過池田屋事件大放異彩、登上幕末之舞臺的人物啊……
真是的——到底多大仇啊？！多大仇啊？！
這個時候，那幾個想要結(jié)果了伊東甲子太郎、卻來遲一步的隊(duì)士們, 還在交頭接耳。
“所以說應(yīng)該留誰在這里看守……誰又應(yīng)該回去報信……”
“那個……不能讓清原留在此地吧？萬一是計謀怎么辦？”
“可、可要是他真的有計謀的話，為了那個就殺了伊東，也太……”
柳泉忍無可忍。
“商量好了嗎？沒人回去報信嗎？”
似乎是沒有想到會被她突如其來地責(zé)問, 那幾個人都受驚似的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
“不放心的話就留下一個人在這里監(jiān)視我吧。”她爽快地主動提議道，“其他人回去, 叫副長過來。……料理這種糟糕的事情, 一向是他的工作吧？”
那句反問里仿佛還帶著一些輕松而懷念的意味, 那幾個年輕的隊(duì)士愣了一愣, 似乎是覺得暫時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方法，于是很快就按照她的提議分好了工。
在那三個人要離開的時候，柳泉又在他們身后喊了一聲。
“喂，大石。”
新選組的“人斬”大石鍬次郎回過頭來。
他是個長相普通、目光卻格外陰沉、臉頰瘦削的青年，執(zhí)行過很多次見不得光的暗殺任務(wù)。這一次不管是被布置了這樣的命令, 還是出于他自己對近藤的忠誠而決定自行刺殺伊東甲子太郎，在歷史上，刺殺伊東的人就是他。
柳泉笑了一笑。
“回去報告副長的時候，記得說是你刺殺了伊東。”她說。
大石一瞬間就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副陰沉的氣質(zhì)仿佛也因?yàn)轶@訝而稍微褪卻了一些。
柳泉繼續(xù)說道：“……否則的話，你要如實(shí)匯報說‘因?yàn)閬淼锰矶铧c(diǎn)讓伊東跑掉了，最后還是清原代替我出手才成功執(zhí)行了您的命令，在這個任務(wù)的完成上，我其實(shí)什么都沒做哦’嗎？”
大石的目光一閃，似乎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guān)竅，臉色不由得變得更陰沉了一層。
柳泉笑了笑，若無其事地續(xù)道：“你只要報告說‘我完成了您布置下來的任務(wù)，當(dāng)然伊東是又狡猾又難纏的，所以在刺殺的過程中也多虧了清原來支援呢’，不就兩全其美了嗎。——首功還是你的，名聲也是你的；我呢，也可以解釋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此地，是嗎？”
大石鍬次郎：“……”
他的目光里像是有一團(tuán)濃重的烏云，翻滾了幾個來回之后，仿佛終于聽明白了她話中的要點(diǎn)，沉默地重重一頷首之后，就大步往來時的方向奔了過去。
柳泉被留在原地，和那個姓“宮田”的隊(duì)士面面相覷。
雖然宮田好像也一副十分提防她的模樣，然而似乎是因?yàn)榧蓱勊奈淞χ担砸恢痹谂杂巫撸惶医咏?br />
當(dāng)然這種行為也可以解釋為“認(rèn)真看守伊東的遺體”。
在等待勞碌命的副長趕到現(xiàn)場來善后的空閑時間里，既然在這里枯站著十分無聊，柳泉就開始活絡(luò)地想些別的心思了【霧
所以當(dāng)勞碌命的副長終于氣喘吁吁地帶著島田趕到的時候，柳泉已經(jīng)差不多完全從宮田的口中套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訊息。
比如副長啊、再比如副長啊、還比如副長啊【并不
總之，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不知何故，宮田、大石一行四人，確實(shí)是被薩摩藩兵擋在了半路上，并被包圍了。后來假如不是薩摩藩兵“可疑地自亂陣腳、也許是有人趁夜給他們搗了亂”，他們或許可能直到現(xiàn)在還被拖累在原地前進(jìn)不得，更不要說趕到油小路這里刺殺伊東了。
而如今的新選組和歷史上的情況相比也并沒有多少變化。
“……如果山南先生還在的話，或許就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阻止伊東了，”宮田一臉向往（？）地說道。看起來他不但算是個老資格的隊(duì)士，而且還是個總長吹。
聽到這句話之后，柳泉沉默良久。
最后，她抬起視線來望著這一刻似乎顯得意外明亮的月光。
“……不。山南先生，就是被伊東的存在所威脅的吧……或許志向的差異也是原因之一，但是……”
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讓宮田難以理解的話。
宮田：“？喂，你也很了解山南先生嗎？”
然后，他看到面前這個疑似背叛者的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神色。像是想要微笑，一瞬間卻又因?yàn)橄氲绞裁炊裆鋈击鋈幌聛恚蛔詈螅犚妼Ψ竭@樣說道：
“……不。我不了解他……真是遺憾。”
清原說出“真是遺憾”這幾個字的時候，語調(diào)里仿佛帶著一絲艱澀，使得那幾個音節(jié)就像是從齒縫間生硬地擠出來的一樣，讓他的聲線聽上去有些嘶啞。
宮田：？
雖然他以前確實(shí)很仰慕總長，然而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可是……這個清原，在提到總長的時候，好像顯得……很傷心呢？難道……他決定脫隊(duì)加入御陵衛(wèi)士，也是因?yàn)椤瓕ι侥舷壬乃栏械讲粷M嗎？畢竟，如果沒有那嚴(yán)苛的局中法度的話，山南先生可以不用死的——而局中法度的制訂者，等一下馬上就要來到了。
不知為何，宮田突然感到一陣揪心。像是直覺正在叫囂著，有某種不甚真切的預(yù)感，仿佛要是讓清原和副長等一下見了面的話，也許、也許會發(fā)生不得了的事情——
“喂！你可別做傻事啊！”老實(shí)人宮田稍微為難了一下，還是看在面前這個人對總長仍然存留的幾分善意的份上，警告了他一句。
聽到這句話，清原好像很驚訝似的轉(zhuǎn)過視線，望了他一眼。
不知為何，宮田總覺得那一眼的含義，仿佛像是清原到了這一刻才真正正視了自己一樣。
……有些微妙的不爽，但宮田很奇怪地，也沒有鼓起多少抗議或者跟這個家伙叫嚷的心思。
所以他也只是氣沖沖地嘟囔了一句“別小看人啊，小子！”當(dāng)作是抗議，并沒有立刻拔出刀來要和這個傲慢的小子戰(zhàn)個痛。
而且他們也并沒有什么戰(zhàn)個痛的時間了。因?yàn)樾逻x組的鬼之副長已經(jīng)匆匆趕到了。
他來不及寒暄或者上演什么久別重逢相見歡的戲碼，就蹲下身去察看了伊東的遺體，又詳細(xì)詢問了事發(fā)經(jīng)過——大石的敘述里漏洞愈來愈多，幸好一旁的柳泉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合理而巧妙地幫腔、將他荒腔走板的故事扳回令人信服的正路上來——最后，副長帶著一臉半信半疑的神色，思考了一下之后，吩咐大石和宮田把伊東甲子太郎的遺體搬到一旁、以坐姿背靠著路旁的圍墻，假裝成是喝醉了酒靠坐在那里的樣子，然后先是黑著臉命令大石和宮田先回屯所，在那兩人離開之后，他轉(zhuǎn)向了一旁的柳泉。
“你！把我當(dāng)傻子嗎？！以為教大石那樣說，我就聽不出來事情的真假嗎！”副長兜頭兜臉沖著她就是一陣咆哮。
柳泉：“……啊哈哈。”
似乎并不滿意她以干笑作為答復(fù)，副長的咆哮持續(xù)著。
“……不是警告過你別輕舉妄動嗎！我并沒有向你下過決死或者對伊東動手的命令吧！你做好你應(yīng)該做的事就可以了！對伊東下手的安排我不是已經(jīng)吩咐了其他人嗎！”
柳泉臉上的那個因?yàn)橥蝗槐桓遍L的怒焰掃到而浮現(xiàn)的、略顯尷尬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我做好我應(yīng)該做的事……是嗎。”
她低聲重復(fù)了一遍副長剛剛話語里的關(guān)鍵字眼，忽然抬起眼簾。
那雙有如兩丸黑水晶一般的眼眸在月色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明亮，眼眸深處仿佛有一簇小火苗在跳動。
“當(dāng)時，大石他們尚未趕到……而伊東就要從此地離去。一旦回到御陵衛(wèi)士的屯所，我們就不會再有這么好的機(jī)會……”她口齒清晰地慢慢說道。
“所以，我認(rèn)為，這就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替近藤局長，替您——”
“鏟除新選組的叛徒。”
作者有話要說：10月29日：
本周的榜單字?jǐn)?shù)是一萬五，所以差不多就等于每天三千字的話要更五天。
昨天沒更新很抱歉，因?yàn)槌隽它c(diǎn)事所以心情低落T_T
然后晚上也毫無靈感，重新刷了一遍大河劇新選組以后感到好些了，于是又出現(xiàn)了一個新腦洞，預(yù)計明天就會寫出來。
PS. 謝謝CS菌的地雷~~(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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