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dec 30 22:37:10 cst 2015

    躺在手術臺上的馬冰，心情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五年了，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如果準備好了，就閉上眼睛。”耳邊響起護士輕輕的提示，馬冰再不多想，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候，他想在臉上做一個表情，隨便一個什么表情都行，并且請求護士幫忙拍下來――“最后一次在這樣的一張滿是疤痕的臉上做表情，一定要記錄下來。”他心想。但很顯然沒人會同意他的奇怪要求，所以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讓這個念頭在心里跳了一下，就又按下。

    “面部麻醉已完畢。”又聽到了護士的聲音，馬冰知道，這是提示醫生可以動刀了，也是在提示自己。“切就切，你還告訴一聲...你說了我也感覺不到疼...”

    的確感覺不到疼，只有當手術刀在眼睛周圍走動時，才能感覺到一點點。“索性睡一覺好了，醒了再看結果好了...”一顆心放了下來，卻又睡不著了，馬冰腦子里不由自主的飄出了這幾年中的許多畫面，就在眼前......

    五年前。

    因為臉上的粉刺用了偏方想根治，最后卻造成了血液感染，短短兩個月內，臉上和胸口、后背都長滿了膿包...后來去了各大醫院，僥幸用抗生素撿回了一條命，但膿包漲破后在臉上和身體上留下的疤痕，卻無法消除，又因為血液感染的原因不能輕易動手術進行疤痕修復，被醫生告知要等到身體發育基本穩定后才可以考慮進行徹底的疤痕修復手術...回到家里，看著鏡子里那張遍布虬龍般疤痕的臉，最后跪在鏡子前渾身發抖的他腦子里就剩下了兩個字：完了。

    那年他16歲，剛剛要升高二。

    父母為了照顧自己，整整一年沒有外出，幾乎寸步不離――他們怕自己唯一的兒子想不開。在服用了一年對身體傷害極大的抗生素后，情況稍稍穩定了下來。當然，也在身上涂抹了不少消毒藥酒...馬冰至今還記得那段日子里，自己每個晚上是怎么過來的。想到這，他想笑一下，但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臉現在是不聽使喚的，于是又平靜下來，任由那些畫面繼續在眼前掠過。

    情況穩定后，他又回到了校園，因為之前辦理了休學手續，所以再回到學校，就要跟低一個年級的做同學。想到這里，馬冰本就閉著的眼睛合的更緊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些同學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有驚訝、有不解、有害怕、有厭惡、有嘲笑......所幸回來之前已經做好了一點心理準備，爸媽又一直在開導安慰著自己，總算是...還過得去。

    之后幾年的事情幾乎都可以用他當初在鏡子前的那兩個字形容。學業、曾經的朋友、曾經的愛情...都完了。這一切直接導致了他自己也性情大變，冷漠無比，只有面對父母時才是自己，其余的時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變成了誰。萬幸的是人到中年的雙親最體會自己的兒子，總是經常聊天，也悉心引導著他，才讓兒子沒有徹底淪落。每次想到這，馬冰的心里就一暖――在經歷了這些以后，自己擁有了眾多同齡人沒有的成熟，和許多表達不出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如果沒有爸媽的引導，讓它們自己雜合，最后很可能把自己引入歧途。所以他對父母是非常愛的，也無數次在心底里發誓，一定要爸媽過的更好。同時，他也一直都把父母當做自己一切一切的支柱。他最不敢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支柱倒了...他會怎么樣？他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抖起來......

    “放輕松，不要怕，也不要動。”耳邊又傳來護士輕輕的聲音。馬冰放松了下來――自己的支柱是不會倒的，至少在自己足夠強大之前是不會的...幾年下來什么優點都沒有，就是想事情總是想的太多，就像古代的謀士一樣，布局破局...“不過自古以來，謀士難有善終的。”他心里一嘆，自己又想哪去了。

    渾渾噩噩的高中好容易結束了，高考時自己總算還是沒有太丟人，考上了一個大學，雖然是三流大學，但總比在家要強。大學的生活也讓他挺滿意――幾年下來他養成的自由自在的性格在這里還是過得挺開心的，雖然大體上沒什么變化，在別人眼里他的生活不甚單調，但他卻早就習慣了別人說的寂寞空虛冷之類的，安安靜靜的挺好。雖然大學一年里，也有一個長相普通的女生對他表達了一些想法，但他覺得他還不適合再去嘗試感情，最后這段還沒開始就被他刻意結束的感情，在他的真心祝福對方之下，不了了之。

    終于大二的時候，他覺得可以做疤痕修復手術了，于是和家里商量后，就趁假期，躺在了這里。來之前，在家里馬冰用自己的手機給自己拍了一張自拍，用來紀念自己的這幾年，同時心里都已經想好了，以后就洗出來，專門放在相冊里，給自己未來的女朋友看，給自己的孩子看。想到這他又在心里笑了一下，美好的東西，誰不向往？

    “病人疤痕過多，死痂居多，我建議做深度麻醉后再進行下一步。”一個女聲傳來，說的十分沉穩，說著是建議，但聽起來卻給人一種強制的感覺。一陣

    短暫的騷亂后，馬冰覺得自己的大腦越來越沉，他知道這個女醫生的建議被采納了。

    在徹底昏迷之前，馬冰的腦海里是有這些想法的：深度昏迷是什么樣子的？睡一覺嗎？...剛才那個說話的女醫生估計是個副主任要升主任的吧？...等我醒來，再養幾個月，就可以開始我的一番新生活了，爸媽，你們會為兒子驕傲的！...

    意識越來越淺，兩只眼睛仿佛變成了兩只鉛球，壓的他難以呼吸，剛才眼前那些清晰無比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最后都閃掉不見，這時他仿佛聽到耳邊傳來一句：“麻醉劑過量了！病人心跳微弱！快搶救！...”馬冰下意識的在心里“恩？”了一下，眼前便一片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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