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愣著做什么?趕緊找兩個靠譜的兄弟,去撿些木棍、竹杖之類東西,先當(dāng)做兵器再說。”姬慶文沒好氣地說道。
葛勝連聲稱“是”可又問道:“大人,這些東西可不中用啊,那些劫匪萬一手里拿刀拿槍,我們怎么抵擋?”
“廢話,有家伙總比沒有強(qiáng)!”姬慶文斥道,“而且那些人是不是劫匪還不一定呢,搞不好搞不好是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出來徒步旅行的”
這話說得姬慶文自己都不太相信。
葛勝也是個老江湖了,更不會相信姬慶文這幾句鬼話,然而他前半句“有家伙總比沒有強(qiáng)”的話,還是十分靠譜的。葛勝立即轉(zhuǎn)身回去,找了十幾個手腳伶俐的織工,跟著自己去收集兵器。
還好這里是一座漁村,漁民們用來駕船的船槳、竹篙、木樁之類的東西不少,不一會兒,葛勝便收集了三百來件木棍、竹竿、板磚之類的東西,分到織工手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待著對手的到來。
姬慶文的心情一點也不比葛勝輕松,然而他是織造提督,是這群織工的主心骨,他就是裝也得裝出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雙腳哆嗦著走到眾人之前,緊挨在黃得功的身邊站穩(wěn),嚇得渾身上下不自在。
不久之后,姬慶文緊張的情緒便放松了一大半原來那些所謂“劫匪”接近一看,徒有人數(shù)優(yōu)勢,其實組織得極為混亂,快步趕來,隊伍已經(jīng)凌亂不堪,更有不少人累得氣喘吁吁地蹲在地上不停喘氣。而他們手上的兵器,也并非是什么利刃刀劍,也是些木棍之類的鈍器,比姬慶文手下那些織工手里的家伙,也強(qiáng)不了多少。
姬慶文見狀,膽子頓時壯了不少,接過身邊一人手里的火把,上前半步,問道:“諸位是什么來路?不如通報個姓名。在下現(xiàn)在正有要緊事情辦理,等事情辦妥之后,再登門拜訪不遲。”
姬慶文話音落定,對面那群“強(qiáng)盜”卻沒有人出來答話。
只見他們互相竊竊私語了好一陣,才有個人晃晃悠悠走了上來。
只見他一身黑衣,又用一塊藍(lán)布遮住了口鼻面目,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開始拿腔拿調(diào)地念起詩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
他說話時候低著頭、貓著腰,好像不是在打劫,而是在做一件自己心中也認(rèn)為頗為理虧的事情。
姬慶文見了,心中嗤笑不已,低聲對身邊的李巖說道:“這人怎么回事?不像是打劫的,倒像是討飯化齋的”
李巖卻是一臉的嚴(yán)肅,說道:“事出反常必為妖。這群人奇怪的很,不知要作什么妖出來,姬兄還請小心應(yīng)對。”
姬慶文聽了這話,趕緊收了收心,又拉來多久公問道:“九公,你是老江湖了,這種事情怎么對付。”
多九公道:“不如先問問他們的來歷好了,要是開價不高,就把錢給他們,我們先辦正事要緊。”
這果然是跑慣了江湖的老滑子說的話,姬慶文聽了不住點頭。
于是多九公上前一步,向?qū)γ婀傲斯笆郑溃骸斑@位兄臺是哪里來的大王?我們初來乍到,沒有拜過山門,不知這里規(guī)矩如何?還請大王指教指教。”
多九公這幾句話說得不卑不亢,就連他自己也是頗為得意。
卻不料對面那人卻毫無反應(yīng),沉默了片刻,又干咳了兩聲,用奇怪的嗓音,將方才那詩重復(fù)了一遍:“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
姬慶文這就不愿意了,罵道:“你他媽瞎扯什么呢?這里是江南,到處都是農(nóng)田平原,就這么一座墳堆似的淀山,也是你開的?我腳下這條是官道,是朝廷開的,難道你就是朝廷?我一路趕來,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都已經(jīng)休息了一個時辰了!還有你要買路財也可以,你倒是給我說個數(shù)啊!”
此言一出,那人又沉默了許久他想要念剛才那幾句切口,可那“詩”剛被對面的姬慶文逐字逐句駁了個體無完膚,又怎么能念出口呢?
然而所謂“世界是八零后的,也是九零后的,但歸根結(jié)底是臉皮厚的”,這世上最厲害的人,既不是智謀最卓越的人、也不是武功最厲害的人,正是那種臉皮最厚的人。
對面那人便是個在臉皮厚度的修煉上頗具功底之人,只聽他清了清嗓子,又念叨起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
姬慶文本就沒有什么耐性,本來遲遲不到的鄭芝龍就讓他等得心急火燎,現(xiàn)在倒好了,眼前又多了個只會念四句、二十個字、一詩的廢物。
一想到這里,姬慶文便壓不住滿肚子的紈绔氣,見地上有半塊瓦片,立即附身撿了起來,朝著那人的面門便扔了過去。
大概穿越過來之后,姬慶文多了一點暗器的天賦只見那塊瓦片平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了一道詭異的弧線,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人腦門上!
那人挨了這一下,終于不再念詩了,立即“哎呀”叫了一聲,一手捂著被砸得青的腦門,一手指著姬慶文罵道:“小子,你敢砸我?”
偏偏此人情急之下忘了掩飾的一句話,立即就暴露了自己身份。
只聽姬慶文身后的葛勝高聲叫道:“前頭是鄭老板嗎?你怎么會到這里來?還還當(dāng)了劫匪強(qiáng)盜?”
那黑衣人一聽就慌了,連聲否認(rèn)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這就相當(dāng)于不打自招了。
葛勝立即“哈哈”大笑道:“鄭老板,你別裝了,我在你手下做工,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還聽不出你的聲音?”
那人更加慌張了,趕緊背過身去,口中還在重復(fù):“不是我,不是我”
足智多謀的李巖一眼看出了此人的做賊心虛,扭頭便問葛勝道:“老葛,這人誰啊?你認(rèn)識?”
葛勝答道:“大人,他是虎丘塔那邊蝴蝶織坊的鄭老板,叫鄭千里的就是他了。”
李巖點點頭,隨即對前頭那個黑衣人高聲叫道:“鄭千里鄭老板,你藏頭露尾,早已露出馬腳。不信?你摸摸自己臉上,蒙著的布都掉下來了!不要再做這掩耳盜鈴之事了!”
那黑衣人聞言更加慌張,趕緊伸手去摸臉上那塊藍(lán)布,見那塊布好端端掛在臉上,頓時有些生氣,罵道:“好小子,你敢唬我。”
李巖大笑道:“哈哈哈,你要不是鄭老板,又怎么會答應(yīng),這下終于露餡了吧?”
那鄭千里卻還在抵賴,說道:“怎么?我我不能姓鄭我我不能當(dāng)老板?”
一旁的姬慶文卻沒耐性同鄭千里胡扯,厲聲說道:“本官不管你姓鄭還是姓隨便什么,也不管你是不是什么老板。我是織造提督,是欽差大臣。我運(yùn)送的是進(jìn)貢的綢緞,你現(xiàn)在這樣明火執(zhí)仗,就是劫皇綱,就是犯上作亂,要殺頭的,你懂嗎?”
鄭千里老板到底是個生意人,家大業(yè)大的,同高迎祥、李自成、張獻(xiàn)忠、孫可望、徐鴻儒、周秀英這些亡命之徒還是有區(qū)別的,一聽說自己的罪名,頓時就慌了,口中囁喏不知了兩句什么話,便退了下去。
隨著這鄭老板的退下,眼前那六百多人的原本就十分松散的隊伍,又復(fù)松動了一下,似乎只要找個肺活量大的家伙就好像黃得功這樣的用力吹口氣,就能將這一盤散沙吹個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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