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 jul 05 14:45:09 cst 2016
1.私人事務
在距離我們故事發生的這座位于祖國中部的城市足有一千多公里之外的京城,正是在天剛蒙蒙亮,正是在***廣場有成千上萬的人觀看國慶升旗儀式、高唱《義勇軍進行曲》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共和國的國慶的清晨,有一個漂亮女子用"私人事務"為由向峽州而來,她乘坐的交通工具是波音最新型的787客機,當然是公務艙。
雖然那個唐曉在臉上戴了一副很大的平光眼鏡,大的幾乎連她那細長的彎彎眉毛也看不見了;雖然因為北方十月的清晨就已經頗有些涼意,她穿了一件法國前衛的古孜大紅風衣,豎起的衣領把她那大半個俊俏的臉蛋都遮住了,但這是她少有的幾次沒有前呼后擁的簇擁,一個人提著旅行箱和化妝盒通過檢票口的。在走向登機口的時候,這個高個子、漂亮而傲氣的女子還是被細心的空中小姐認了出來。
"您是……"空中小姐露出了每一個粉絲見到自己的偶像時所經常表現出的驚喜和興奮:"您真的是唐老師?"
這就是文藝圈的潛規則,唱了些歌曲、演了些影視劇、拍了些廣告、有了點名氣,就不能直呼名字了,那叫不尊重;沒有官銜,不能叫某某長,沒有職務,不能稱某某老板,于是就流行老師的稱呼,既尊重又禮貌,也就約定俗成了。想想也是,只有老師才恰如其分,反正老師也就那么回事。
鳳凰美人就抬起了她的那一張因為電影、電視劇,更因為流行歌曲排行榜和鋪天蓋地的宣傳畫,還有無數無孔不入的廣告而被人們熟知的美麗動人的臉蛋,微微笑了笑,這是一個習慣*的笑臉,被那個該死的*嘯天說成是"皮笑肉不笑"。她還會很親善的向受*若驚的空中小姐點了點頭,這是她心情好的具體表現,還是被那個該死的*家大少形容成"賤價的施舍。"她喜歡那個被人稱作和尚的張廣福給她做主,那個昔日的大哥大就會指著那個主任醫師的鼻子罵他:"書生,你就知足吧,人家鳳凰美人憑什么屁顛屁顛地跟著你?"
人就是這樣一個奇怪而又矛盾的產物,尤其當還是普通人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會希望自己有門板都擋不住的好運,希望自己能夠因為某個機遇出人頭地,名揚天下,要么被老謀子慧眼識珠,成為下一個鞏俐、章子怡、周冬雨;或者在《超級女聲》和《快樂男生》里面平步青云,被天娛公司看中,成為千萬粉絲的偶像;或者因為某個選秀而成為張曼玉那樣的花瓶美人,從香港走向全世界;或者和她自己一樣,因為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而成為既天生麗質又有表演天分的*級女明星,成為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前不久,南方的一家著名電視臺找唐曉做了一期訪談節目,結果演播大廳里擠滿了喜歡她的歌、欣賞她的表演、愛慕她的美貌的人,幾乎開成了她的個人演唱會和觀眾見面會,反響自然十分熱烈。不知主辦方從哪里弄到了一張很早以前她給某個粉絲的簽名,名字寫的端端正正,還有些羞怯的寫上了一句:"謝謝您對唐曉的關心。"根本不像現在這樣*飛鳳舞的,她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寫得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就像她現在這樣如日中天,就像她現在這樣傲氣。如果她沒有記錯,那是她最初登臺演出的一批簽名,現在已經很珍貴了。她有些沖動,想用一份禮物換回那張簽名,但她最終還是放棄了,她清楚如果那樣做,所有的媒體,還有網上的娛樂圈的小道消息都會添油加醋的大書而特書的。
唐曉早就沒有以前的那種對歌唱的**和對演出的沖動了,也沒有面對媒體和粉絲那樣的興奮和靦腆了。所謂的新聞發布會,只需要帶著**的微笑、習慣的模樣在那里坐上一會兒就ok了,就是新片見面會、品牌推介會、專輯發布會,也不過說說在會前就被她的經紀人或者助手反復審查過的提問,如果有些不識相的,或者不懷好意的記者提出一些不好回答的問題,就推推太極,她現在也學得很不錯了,再不行就隨口打哈哈,然后就優雅的擺著手含笑離去。會有無數的攝像機、數碼相機和手機都在捕捉她那動人的身段,會有無數的粉絲在尖叫她的名字,會有那些為了見到她而等候許久的癡心不改的影迷,她會在膀大腰圓的保鏢的簇擁下和她的那幫人一起離去,事后會有不少的粉絲潸然淚下,因為他們連她的臉都沒有看清呢!
其實還應該有心情的因素。如果碰上那個時候心情愉悅、愛情甜蜜、一帆風順,這個一向顯得很傲氣的她也會停下腳步,給某一個小丫頭簽名,或者和一個欣喜若狂的男粉絲握握手,或者對大家真心誠意的說聲謝謝,或者和一群尖叫的女生合影留念;當然如果碰上這位年齡不大,脾氣卻不小的大明星心情不佳,她就會低著長長的眼簾,一言不發、瀟灑的從歡呼的人群中穿過,像一條小魚似的搖頭擺尾離開。沒辦法,誰讓人家是明星呢,而且是大姐大呢?
唐曉現在就是心情十分愉悅的時候,而且笑得很甜,誰也不知道她是從兩百公里開外的那座影視城長途奔來。出發的時候四周還是一片漆黑,冰冷的天空只有一輪快被寒意凍僵的月亮和幾顆有些打顫的星星,那輛三菱越野車亮著大燈,就像一柄刺破黑暗的利劍。汽車一直像曠野的風一般的開著,在空寂無人的燕趙大地上狂奔,一轉彎上了高速,越野車就更加飛馳起來了。
他們到達京城機場候機樓前的時候,天才剛剛蒙蒙亮,天邊剛剛露出一些魚肚白的顏色,遠處的山巒像是一排不規則的屏風,排列在延綿不斷的剪影之中,那些最早起飛的早班飛機正在跑道上緩緩滑行,像是一根根短粗的香煙,或者是一些亮晃晃的、粗細不一的鋁管,不怎么明亮,卻都是白色。清晨真好,空氣是清新的,又不堵車,一路順風。
從昨天下午到晚上,她一直與制片人和導演在唇槍舌劍,反復交涉,因為她要離開劇組一天**,對于劇組來說無疑就是一次汶川大地震,對于她這樣敬業的演員來說,這也是從沒有過的事,那些人喋喋不休的勸了半天,她只是淡淡的一笑,有些撒嬌的樣子:"偶爾一次也不能通融嗎?"
最后那些人緊急商量了好幾個小時,權衡了好幾個小時,只好還是放她走了。這個劇組的女一號還算是有理有節的,如果碰上一個喜歡耍大腕,脾氣更壞的,把劇組撂上十天半個月也是常見的事,到那個時候不被氣死也得愁死。所以各方面決定網開一面,慷慨的給了她兩天假,也給劇組的所有人都放了假,電影也得講究質量嘛,電影工作者也得勞逸結合嘛。唐曉也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覺,所以她望著越來越變得清晰的天空,心情變得越來越愉快了。
空中小姐很殷勤的幫她把提著的那個紅色的化妝盒拿上了客機,前后望了望,有些好奇:"唐老師,就您一個人?"
"可不?"點點頭,笑一笑,她回答了一聲:"私人事務。"
她的聲音是明快的,清脆的,很有女人味的,帶有一種軟軟的磁*,一種能使人陶醉的腔調。正是這個聲音,使她在高考的前夕,聽從了媽媽的鼓勵,從江城跑到京城去報考廣播學院,在眾多的報考者中間,她幾乎僅僅只是讀過了一篇短文就一試即中,可還沒等她高興起來,還沒等她把錄取的消息打電話告訴媽媽,一個頭發蓬亂,衣服上留有不少煙灰燙出的小洞的老頭子在考場外叫住了她,明目張膽的唆使她改弦易章,去報考另一所鼎鼎有名的戲劇學院,那個老頭叼著香煙,很認真地對她說:"你天生就是表演的胚子,有表演的天分,搞播音肯定是大材小用了。"
唐曉眨巴著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個老頭掏出一只很老式的派克筆,在她的手腕上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沖她笑笑:"相信我,我可是十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直覺了。"
最后,她真的順利**了那所據說錄取率只有幾千分之一的戲劇學院,她也沒有打過那個電話,她就知道那個老頭說的對,自己有這方面的天分,而且一定行的。后來那個電話號碼出現在唐曉的手機上,那是一年級剛開課不久,有個劇組到學院來挑選演員,身為已經退休了的副院長、全國屈指可數的表演藝術家、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向那個劇組推薦了她。誰知那部電影的名字、情節和內容很快就被人忘記了,她卻憑著在那部電影里純真的表演和甜美的、富有磁*的主題歌演唱而一舉成名,成為娛樂圈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之后又成為炙手可熱的大明星?墒悄莻老頭沒能看到這一天,她離開學院的第三天,老頭就因為腦溢血乘鶴西去了。她趕了回來,在那個老頭的追悼儀式上哭成了淚人,在老頭的墳前她唱了一首老頭最愛聽的三毛的那首《橄欖樹》:"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
唐曉如歌如泣、字正腔圓的歌聲曾經使當時在場的很多人都為之動容,也被一個前來參加葬禮的唱片公司的老總聽見了,第二天就派人登門拜訪,他的指示只有一個:"讓唐曉簽字,不論她提什么條件也要讓她簽字!"
"您……"空中小姐顯然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有些多話了:"時間這么早,您也會乘……紅眼航班?"
"怎么不行?"唐曉顯然心情很好,依然一點也不生氣,還是一臉的笑容:"不是告訴你了嗎?私人事務。"
她在暗自得意,認為這樣的回答很貼切、也很穩妥、很恰如其分,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她低著頭走進了燈光柔和、發動機已經在轉動的機艙的時候,鳳凰美人依然抿著嘴在笑。就此打住,不能再說了,再說就會引來一大幫狗仔隊的,也許還會有軒然**,她可不想這樣。
說是私人事務,真的就是私人事務。幾個小時以后,當她到達峽州的時候,她會讓那個書呆子嚇得呆如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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