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誠然是一副狐妖的形象，可他眉心之中，屬于妖族特有的妖星星砂卻是早已漆黑一片，被染成了森羅冥星。
他已然向冥族獻(xiàn)上了妖骨，奉上了靈魂，從而獲得了超越生命盡頭的壽元，還有力量。
老人道：“此地，是我們的人先來的。”
陵天蘇瞇起眼睛：“如此說來，屠龍這種好事，你們北族也參與了進(jìn)來。”
老人手指輕輕摩挲過眉心的印記，露出冰冷且臣服的笑容：“為那大人而戰(zhàn)，是我族至高無上的榮耀。”
“那個大人？”陵天蘇逼近一步：“哪個大人？”
老人很平靜地看著他：“你沒有資格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因?yàn)榻袢眨銜涝谶@里。”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成為了一種預(yù)言先知，縱然陵天蘇此刻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可莫名的……
聽到死那個字，竟是讓人心中一寒，仿佛看到了他的命盤已然定格，就像是佛堂大殿之中的檀香，本該還有一段距離才能燃盡，卻忽然被投入到了烈火之中，頃刻之間，便已經(jīng)燃到了盡頭。
駱輕衣輕輕皺眉，提劍待要上前，卻被陵天蘇抓住手腕，他朝她搖了搖手，然后蹲下身子，與牧魏平視說道：“你覺得，你能殺了我？”
牧魏道：“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可以。”
“愿聞其詳。”
“我跟了你們一路，待察覺到你有著長幽境的時候我真的很吃驚，實(shí)在難以想象在這世上，竟然有一種生靈能夠在短短四年間，從初入修行門檻的固體境，一路突破至人間絕頂境界長幽，這誠然已經(jīng)有了飛升之資，縱然是神界里，像你這樣的天才也絕不常見。”
牧魏那雙渾濁的眼在醞釀出冰冷的光，眉間的黑色星砂吐露出惡毒的氣息，他的語氣依然平靜：“如果當(dāng)初，族人知曉你能夠走到今日這個程度，想必?zé)o人會反對那門婚事。”
駱輕衣：“婚事？”
陵天蘇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想隱瞞她：“嗯，我與子憂的婚事。”
駱輕衣神色復(fù)雜：“原來，你在本族之中，早有婚事。”葉公從未提及，即便是葉家軍侍，在世子入京的時候，知曉他為半妖身份者，少之又少。
時隔今日，她再知曉，他最初的婚姻者不是自己，而是子憂，她心中不無沉痛難過。
沉痛是因?yàn)槟媳狈至鳎y過是這兩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她無法想象，究竟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痛，才會讓兩人走至今日這般，毫無隔閡，相見顏歡。
陵天蘇看著牧魏，聲
音極起清淡，宛若驚不起一片波瀾，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句輕飄飄的：“都過去了……”
怎能不痛。
又怎能放下。
“老族長都算是活了半個紀(jì)元的老妖怪了，怎么還這么天真，這世上沒有如果，而你心里也清楚，及時當(dāng)年你預(yù)想到了這個如何，結(jié)局也不會改變多少，甚至，你會將事情做得更絕！更狠！”
他用冰冷的劍尖挑起老人枯瘦的下巴，劃開一道血痕，目光明亮道：“比如說，在我踏足北疆之地時，在那雪域之中，你會派出北族暗殺部隊(duì)，將我與子憂一同殺埋在無人的雪域之中。”
老人輕笑一聲：“只可惜啊，當(dāng)初沒能這么做。”
陵天蘇劍尖點(diǎn)在他的眉心，說道：“老族長你應(yīng)當(dāng)是在百年前就死過一次的吧？見過了地獄的恐怖，黃泉的冰冷，吹過陰界鬼風(fēng)的靈魂，也是在那一刻沉淪墮落變黑的，對嗎？”
牧魏緩緩閉上眼睛，說道：“下面太冷了。”
陵天蘇眼底露出一抹譏笑，聽著他繼續(xù)說道：“一旦活得越久，就越畏懼死亡，這句話不是假話。”
牧魏很平靜地說道：“我十分同意這個說法。”
“所以。”陵天蘇拉開衣領(lǐng)，露出肩膀下方那道南族圖騰印記，說道：“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北統(tǒng)一，而是這個。”
牧魏那雙老氣沉沉的視線落在陵天蘇肩膀上的那塊圖騰上，目光驟然大亮起來，帶著極為可怕的執(zhí)念與渴求。
陵天蘇漠然道：“唯有殺盡我南族最后一名狐族，毀滅肩上圖騰印記，滅了南狐妖族的傳承，這本源妖騰，則會無主所擇，只能沉眠百年，再現(xiàn)騰與你們北族之中，我說得可對？”
牧魏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他不顧手掌被割破，死死拽緊了雷繩，鮮血淌了出來。
他面上冷笑著：“我的生命曾走到過盡頭，是自然老死，臨死之際，我也曾真心交好于南族，也用心欽佩過狐奴的忠誠與忠義，可是當(dāng)我行過黃泉路，奈何橋，跨過了地府鬼門關(guān)，見識過了那十八層幽冥府司，我害怕極了，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陵天蘇：“……”
老人的眼瞳深處，似乎有著鬼火在跳動，他忽然激動起來：“十八層煉獄！層層皆有我北狐妖族的身影！若如凡人那般苦受輪回之痛到也罷，可冥府有冥府的規(guī)矩，但凡為妖者，無騰印之妖，皆被視為放逐罪妖，需收百年煉獄折磨苦痛。”
說道這里，老人自嘲一笑，眼底有著沉痛之意：“我北族分割自立，自行辟易九尾圖騰，可即便如此，九尾天狐的始祖還
是庇佑你們南族，就連你這樣的雜血半妖，在出聲之時，都會被賦予圖騰印記，九尾妖狐的本源力量始終藏于你們南狐一族的圖騰之中，縱然你們逐漸沒落，可壽元依舊遠(yuǎn)超于我們北族！”
陵天蘇眼底毫無情緒波瀾，只淡淡說道：“生死有命一切有為法。”
牧魏眼中流露出怨毒之色，死死地盯著陵天蘇：“死的不是你，你不曾見證過地獄是怎樣的絕獄風(fēng)景，當(dāng)然可以如此輕松的來指責(zé)他人的罪過，若你身居族長之位，看到自己的子孫后代一出生便無妖騰庇佑，尚未睜眼便夭折離世，他們?nèi)绱擞仔。形幢皇浪姿郏辉鲪海瑓s要受百年煉獄業(yè)火所打熬！”
惡毒在他蒼老的面容間滋生，目光若血，渾濁的眼球蛛絲猩紅：“這是誰定下的規(guī)矩！憑什么要他們受這樣的苦業(yè)！所以我要奪！所以我要?dú)ⅲ∩啦挥擅∮晌遥 ?br />
看著這樣執(zhí)念瘋狂的牧魏，陵天蘇眼底閃過一絲讓人讀不懂的冰冷殺機(jī)。
他驀然出手，手掌透過層層雷繩，扼住他的脖子，將他骨頭捏得咯吱作響，手背暴起，可他的目光卻是平靜得有些滲人：“所以你覺得，我便該任由你奪？任由你殺？”
他如此行為無疑極為危險，牧魏實(shí)力早在兩年前便已達(dá)長幽，或許陵天蘇的雷陣將他成功束縛，那是出其不備，但束縛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貿(mào)然出手，很有可能受傷。
可是牧魏沒有做多余的事情，仿佛一次出手沒有將他殺死就已經(jīng)認(rèn)知清楚了某種現(xiàn)實(shí)，絕對癲狂以及絕對驀然的眼神里，還有一縷深楚的無奈以及猙獰。
這么多復(fù)雜的情感充斥在這雙蒼老的眼眸里，很顯然，如此強(qiáng)烈又痛苦的情感已經(jīng)在牧魏心中深深扎根，折磨他很多年。
故而，后來會做出那么偏執(zhí)殘忍的事情，也不奇怪了。
牧魏開始癲狂大笑，目光憐憫又嘲弄地看著他，說道：“終有一日，你會嘗到我這種一無所有的絕望，我會讓你親自品嘗到的。”
他蒼老的唇喃喃：“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遲早有一日，你會知道的。”
他的聲音低沉蒼老，如充斥著一種危險的詛咒之力，讓人不得已心生信服。
（ps：感謝讀者小可愛“對不起我是催更狗”的巨巨額捧場，“癮公子的劍”的巨額捧場，還有，今天又是一個激動人心值得紀(jì)念的一天，北北第五個盟主誕生了，喲吼！蕪湖！！感覺今天可以激動得一晚上睡不著了，真心感謝盟主大佬“玩的不錯”的慷慨打賞，也因此證明了，半妖的價值。冰封姐姐說，處女作品，第一本書，能有五個盟主很厲害了，北北真的超開心，要繼續(xù)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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