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jan 13 08:00:00 cst 2016
······
夜色如期而至,墨跡未干之處,星星點點。
范陽城外,黃巾大營內(nèi),張寶帳前。
“什么?”張寶瞠目猙獰獠牙暴露在外,狠狠道:“他裴元紹究竟意欲何?我昨日不是才發(fā)糧餉給予,今日便給我吃了敗仗?”
“二將軍息怒!二將軍息怒!”伏地前來匯報的探子叩頭道。“裴將軍今日戰(zhàn)敗全然是無奈之舉。”
“何來無奈之說?”張寶氣得站起身,甩袖轉(zhuǎn)身背對探子道。“要是說不出是何無奈,別怪本將軍心狠手辣!”
探子忽感喉間陰寒,伸手拉弛緊繃的頸部肌肉,緩緩道:“將軍,確實昨日方給予裴將軍軍糧,可那遠遠不夠,不及半日,軍糧又空,將士們皆是挨餓上陣,怎能不敗!”
“什么?”張寶猛然回過身,眸子殺戮已起,嘴角露出陣陣令人發(fā)寒的陰冷,不屑道:“難不成這所謂的無奈戰(zhàn)敗?是要怪罪在本將軍所給軍糧不足不成?”
探子心頭一跳,忙沉下頸首,辯解道:“小的豈敢,小的豈敢!”
“那么還不給我滾,滾!告訴裴元紹那家伙,軍糧就那么多,他若能攻下范陽城便有得吃,有得喝,有女人睡,要不然!”張寶把弄道袍上懸掛的翡翠玉石,冷冷道:“餓死也好,戰(zhàn)死也罷,本將軍都不會再給他發(fā)放糧餉,知道與否?”
“是是是,屬下這就去,這就去。”探子拖著跪在地上的雙膝,挪身爬出營帳之外。
“二將軍,這招真高!真妙!”見探子被嚇破膽,張寶又得以剩下一批糧餉,身旁的守衛(wèi)不由得獻殷勤道。
“高?”張寶移步環(huán)繞在說話守衛(wèi)身邊,眼神與嘴角皆掛著詭異之色,竊聲問道:“哪里高,哪里妙?”
守衛(wèi)頓感不安,結(jié)巴道:“就,就以此為自己省下···”
忽地一張魔爪般充滿寒意的手掌,輕輕按在守衛(wèi)左肩上,令守衛(wèi)嚇得更加結(jié)巴,聲音越發(fā)的小。張寶臉上的笑容顯得那么詭異,那么不善,直笑得守衛(wèi)心中發(fā)寒,碩大的塊頭卻也是人生肉長,怎會毫無不懼之理?
守衛(wèi)悄悄低下目光看著張寶那張詭異的笑容,驟然瞳孔撐大如魚目,眼見昏暗中閃過一陣?yán)涿ⅲ槐h利的匕首徒然從張寶長袖中露出,尖峰所指之處竟是自己下腹。
“二將軍!將軍饒···嗚呃···”守衛(wèi)急忙要叫喊求饒,然而為時已晚,張寶的匕首猛戳入守衛(wèi)腹部,求饒聲旋即成為他在這個世上最后一句話。
“呲···噗···”
鮮血噴涌而出,守衛(wèi)捂住張寶抽出匕首處的傷口,眼神黯然淡了下,夜里的冷拼命鉆入他的身體,仿佛盛入骨子里,守衛(wèi)踉蹌幾步,每一動便如骨頭爛掉的疼,轟然支點不穩(wěn)傾倒在地。
看著死去的守衛(wèi),張寶滋生一笑道:“呵呵···這才叫高!來人,把這私自吞糧餉的賊人給我拉出去。”
“在!二將軍這是?”帳外兩名大漢應(yīng)聲拉開帳目,走進大營看見倒地的守衛(wèi),不解道。
張寶舉起匕首在眼前來回晃動,臉色陰冷未有降辭,冷冷道:“此人,仗著本將軍信賴,膽敢私自吞用本將軍發(fā)予裴將軍的糧餉,導(dǎo)致裴將軍兵敗范陽城,已然被我就地正法,給我拖出去掛在大營門外,以立軍威。”
“遵命!”兩名大漢沒有多想,拽起守衛(wèi)尸首便往營外去,片刻不敢逗留。
······
“公子,天色不早了,我們離黃巾大營不遠,當(dāng)下該如何?”
已經(jīng)在離黃巾大營不到百里外等待已久的云襄眾人,幾乎快按耐不住,卻一次又一次被云襄攔下來,苦苦等待天色漸漸暗下來。管亥抬頭眼見星辰茫茫,立刻問道。
“老管,今日在薊縣繳獲孫仲部的猬甲衣服可曾準(zhǔn)備好。”云襄沒有回答管亥的問題反而問道。
“已經(jīng)按照公子吩咐,都在后軍糧草堆中。”管亥回答道。
聽到云襄提前繳獲的黃巾衣裝服飾,劉備不解道:“公子,為何帶著黃巾賊的裝束,若是遇上漢軍解釋起來豈不有口難辯!”
云襄淡然道:“玄德多慮了,此次帶著這些裝束,全然是因為它們可是克敵制勝之法寶!”
“克敵制勝的法寶?”云振兩眼圓瞪,木然道。
“公子要如何使用?”管亥道。
云襄不假思索,嚴(yán)肅道:“令兩百將士穿上黃巾裝束,隨我趁也帶著孫仲混入黃巾賊大營!”
“什么!”
聽罷云襄驚人之語,孤傲的關(guān)羽都不禁凜然失色。
劉備及張飛一干人等,更是驚訝不已,甚是相信是自己耳朵誤聽,或者是云襄口誤。
劉備忙詢問道:“公子所言可是真的!當(dāng)真要混入黃巾賊大營中。”
云襄微微點頭,說道:“自然不假,為今之計,獨有此法可令黃巾賊不攻自破!”
“可···這未免太過兇險。”
“是啊,玄德說得在理,公子敵軍眾多,一旦發(fā)現(xiàn)插翅難飛啊!”
劉備和符伯擔(dān)憂云襄性命,紛紛勸道。
“兵者詭道也!”云襄凌然拋出一句眾人難以理解的孫子兵法。
“又是這句話,公子你這一路上沒少說這句話,這到底何意?俺老張是個粗人不懂文縐縐的東西。”張飛不耐煩道。
“別說翼徳不懂,鄧茂也甚是不解,公子你倒是給我們說說,這與黃巾賊有何關(guān)聯(lián)。”鄧茂附和道。
云襄沉下心,緩合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正是我一路給你們說的兵法精髓之處,如今涿縣、薊縣戰(zhàn)報黃巾賊全然不知,定還沉醉在快要奪取幽州的喜悅中,如今,我們帶著孫仲謊稱戰(zhàn)敗歸營定無人懷疑,到時候,我自有辦法令黃巾賊不攻自破。”
“可···”
眾人中不知是誰欲言又止,云軍忽然陷入沉默當(dāng)中。
范陽此戰(zhàn),事關(guān)重大,不容有閃失。若勝,不但幽州安危可解,云襄軍自此便可傲立于亂世之中,揚名帶來的效果自然不容小噓,可若敗,范陽城上下不曾獲救不說,就此搭進云襄的身家性命,別說一早跟隨云襄的符伯不肯,劉關(guān)張三兄弟不愿意,就連剛剛得以云襄開導(dǎo)從善的管亥、鄧茂也是不愿意。
“優(yōu)柔寡斷可是兵家大忌,難道你們都忘了,玄德你帶大伙繞過黃巾賊大營,朝幽州繼續(xù)前行,我同文仕、猛元、勇德三人帶上兩百兄弟前去即可,稍后在薊燕山下匯合。”云襄知道眾人的擔(dān)憂,深感欣慰,可他更知道,現(xiàn)在云軍仍欠缺著許多,戰(zhàn)馬裝備,將士作戰(zhàn)經(jīng)驗。只有混入黃巾賊大營,從內(nèi)部瓦解敵軍勢力,他才有可勝之際。
眾人猶豫不決,誰都不愿意接受云襄獨立闖虎穴的命令,沒有人愿意做第一個接令之人,云軍上下依然陷入在良久的沉默中,紛紛垂頭喪氣不肯言語。
“怎么?”云襄質(zhì)問道:“大家不相信云某!”
“我們···”眾人栩栩喳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各自稍仰頭腦袋即刻下沉地更低,漠然道。
“公子,我愿隨往!那怕是死,也無懼。”
昏暗的樹林間,云襄擔(dān)心火光會引來黃巾賊高處巡邏兵的發(fā)現(xiàn),所以下令云軍不許打火把,漆黑的林間借著月光勉強才能辨別近在咫尺的面孔,眾人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赫然堅毅的聲響,卻未能看清說話的是誰。
“榮南!”一旁又傳來叫喊聲,還是不知是何人,只聽他驚呼道:“你瘋了嗎,這樣陪公子身陷萬軍之中,兇險無比,稍有不慎就性命難保,你可知道。”
“何堪!難道你忘了,涿縣外公子憑借什么降服你們,薊縣外又是憑什么擒拿孫仲的,這些你都忘了嗎?公子身為主公且不懼生死,我一小小士兵又有何理由懼怕呢?我相信公子,我愿隨往。”昏暗中聲音繼續(xù)傳來道。
“唔···”何堪半響無語,雙唇緊緊相依,似乎掩蓋著心中難以言表的情緒。
“呼···”月光下,一股青煙傾吞出喉,張飛濁音稍沉道:“大哥,就連榮南都如此相信公子,我等作為公子的將士豈有不相信之理。”
言畢張飛抱拳大喝一聲,惡狠狠道:“公子,俺老張就在薊燕山等你們歸來,文仕你要好生保護公子,若是你等無歸,俺老張就算一人也要殺入黃巾賊大營救你們。”
“公子···”管亥雖然不忍,卻無他法,緩緩道:“既然翼徳這老黑都如此堅信公子,我怎會輸他,我相信公子定能毫發(fā)無損凱旋而來。我也隨老黑到薊燕山等候公子,若是日出不見公子安然無恙,定然率眾兄弟誓死去救公子。”
張飛與管亥的想法不謀而合,云襄涉險混入黃巾賊大營實為無奈之舉,可他們也皆不愿坐以待斃,眼見云襄生死而不顧,如此妥協(xié)的言語都是含著淚,切著齒忍著痛說出口,說完相互轉(zhuǎn)過頭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
“公子,老奴也相信公子!”符伯一路來對云襄所言所舉向來篤信不已,雖然此次險惡難料,但依舊無法抗拒內(nèi)心里對云襄的信賴,隨即說道。
“關(guān)某也愿聽公子所言,但公子如有意外,某赴死當(dāng)殺賊人!”關(guān)羽斂聲屏氣道,手中偃月刀冷面沉鳴,仿佛在怒吼咆哮著。
“三弟、二弟,你們都···”劉備眼神雖對二人充滿埋怨,眼眶卻已然被激蕩的熱血染紅濕潤,嘴角抽動緩緩沉吟道:“公子,玄德領(lǐng)命!”
“榮南說的對!公子,混入黃巾賊大營,算我張凱一個。”
“也算我老繆一個。”
“我也去,與公子赴湯蹈火又有何懼。”
眾人身后昏暗的云軍隊伍中,乍然擁護云襄作戰(zhàn)計劃的聲響越來越大。
“好···好!”云襄朗聲道:“愿隨我去趟虎穴的兄弟穿上黃巾裝束,一同混入黃巾賊大營,可須切記不可與黃巾賊大營內(nèi)一人交談,只須記得是孫仲部下便可。”
“遵命!”
······
范陽城。
范陽城女墻上,夜里高風(fēng)撩人鬢須,刺骨的北地寒風(fēng)竄入女墻上守夜的士兵體內(nèi),幾名士兵靠近火堆邊,仰仗火堆的熱量企圖驅(qū)散體內(nèi)的寒冷,可惜火光方亮得灼人,馬上被周遭的冷氣所吹熄。
“咳咳···”一陣劇烈干咳聲引得眾守夜士兵的回望。
“郭先生,這么晚還來城上作何?這里風(fēng)大您恐怕受不了。”一名年紀(jì)較長得男子,擔(dān)心道。
“咳咳···”被稱為郭先生的男子,身披披風(fēng)踱步走到火堆旁,伸手相互摩擦取暖,卻抵擋不住發(fā)自內(nèi)心的寒冷所帶來的劇咳。
“郭先生,你還是回去吧。”守夜士兵繼續(xù)勸道。
“咳···唔···”男子強忍咳嗽,捂著嘴吃力道:“不礙事!倒是你們守夜的將士甚是辛苦。”
“郭先生體恤我等,我等在此謝過。”守夜士兵拱手拜謝道。
男子繼續(xù)捂著嘴巴,緩緩道:“客氣了,我這也是代范陽城上下百姓謝過諸位將士。今夜可有異樣。”
“回先生話!”守夜男子遙指女墻外不遠處的樹叢間,說道:“這晌午方打退的黃巾賊,如今動向未明,可能真如先生所以他們已然糧餉匱乏,自去尋覓糧食去了。”
男子雙眼掠過一絲擔(dān)憂,心中恍惚想到些許什么?眺望遠處樹林間,那團蠢蠢欲動的黑霧,心中喟嘆道:“若是再無人相救,范陽城當(dāng)真危在旦夕。”
“先生你說什么?”夜風(fēng)正吹得烈,守夜士兵有些聽不清楚男子那番危言,忙問道。
“唔···咳咳···”男子又是一陣咳嗽,忙改口道:“沒什么,沒什么。”
那股擔(dān)憂之聲,以及那對范陽城的生死存亡的顧慮之聲,全然被淹沒在又一陣侵襲而來的夜風(fēng)。
如今黃巾賊動向不明,完全應(yīng)驗了男子的話,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黃巾賊為何不再攻城的緣由,卻是萬般無奈不能主動出擊殲滅敵軍,還要眼睜睜看著黃巾賊得以喘息,想到這些,他不免為范陽城的明天堪憂。
他漸漸揚起頭部,觀察忽明忽暗的星象,身體不由得微微一抖,肩上的披風(fēng)徐徐而落,眼神里印著一顆光芒蓋過眾星的星辰,似乎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嘴角竟露出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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