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冷冷看著他。鐵面拽著三舅的枷鎖，把他固定在一張椅子上，慢條斯理把鎖鏈扣死在椅子的機(jī)關(guān)上，然后拿出了那把月牙形的小彎刀。

    “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鐵面說。

    三舅搖搖頭：“鐵面，你吸食了過多的人體霧化物，這個(gè)世界是平衡的，它們不會無緣無故消失，只會寄生在你的身體里，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誰也不知道。你還是收手吧。”

    鐵面笑了笑：“寄生算什么，死又算什么。這是一項(xiàng)偉大的事業(yè)，哪怕我粉身碎骨也不怕。而且你記住，引領(lǐng)人類走向新的紀(jì)元，做這件事的不止我一個(gè)，就算我沒了，我身后還有人繼續(xù)前仆后繼。”

    他走到三舅面前，把三舅的左手伸直。三舅冷冷閉著眼，面無表情。鐵面把刀放在三舅的左手無名指上。

    在后面我看得屏息凝神，他要干什么？我意識到不好，這時(shí)顧不得安危，要從后面沖出去。

    鐵面說道：“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三舅呵呵笑了笑。

    鐵面手腕一動，刀光一閃，三舅沒有叫，渾身抽搐了一下，只聽“吧嗒”一聲，他的無名指被割斷，落在地上。

    我徹骨冰涼，沒想到鐵面真動了刀，三舅左手鮮血淋漓，他輕輕地顫動，在極力忍著疼。

    鐵面把無名指撿起來，打開霧化壺的蓋子，把血淋淋的指頭扔進(jìn)去。

    時(shí)間不長，霧化壺里冒出了白煙，鐵面把壺嘴兒對準(zhǔn)自己的鼻孔，猛然一吸，表情特別復(fù)雜，像是痛苦又像是爽到極點(diǎn)。

    他顫抖著手，把壺嘴兒插進(jìn)了三舅的鼻子里。三舅左右擺動，鐵面笑：“你也來聞聞，這是你手指霧化的煙，你在吸自己，看看有什么后果。”

    三舅大怒：“你別太過分！”

    鐵面道：“這才哪到哪，我要把你肢解了，把你的每一部分都霧化，然后我吸一口，你吸一口，看看咱倆最后的結(jié)果是不是一樣，哈哈，多么偉大的探索。”

    三舅拼命掙扎，拽的鏈子“嘎吱嘎吱”作響。

    我實(shí)在看不下去，從桌子后面轉(zhuǎn)出來，一陣風(fēng)般來到鐵面的面前。鐵面迷迷糊糊的，似乎并沒有感覺到我來了。我一拳打過去，拳頭軟綿綿打在他的臉上，這時(shí)他才有所察。

    三舅大吼：“強(qiáng)子，你不是他對手！”

    鐵面放在霧化壺，左右看著，突然雙手結(jié)印，在雙眼上一抹，黑暗中他的雙眼亮了。

    “我認(rèn)得你，你是安冬的后輩。”鐵面能看到我：“你現(xiàn)在是中陰身？你是從鬼境里來的？”

    他嘴里念念有詞，并沒有抓我，雙手以極快的速度在結(jié)著手印。

    突然之間，我就感覺天昏地轉(zhuǎn)，大腦空白，整個(gè)人好像輕飄飄飛起來。

    鐵面端起右手，掌心有一面佛牌，我整個(gè)人不受控制，飛向那面佛牌。

    混沌之中，我知道要壞事，鐵面是東南亞頂尖巫師，他一定是要把我的魂靈加持在佛牌里封禁！這可麻煩了。

    就在這時(shí)，心念中小艾說話了，語氣極為急躁：“主人，一炷香時(shí)間到了，你的魂魄要開始分離。”它話音剛落，我就感覺全身裂動，并不疼痛也不難受，就是感覺生命力在快速消散。

    前有鐵面要封禁我的靈體，后有魂魄到時(shí)間了要自行分離，我知道自己幾乎沒有繼續(xù)活著的希望了。

    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三舅大吼一聲：“魂來！”

    我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昏迷過去，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昏迷中醒來，首先聽到了清脆的鳥叫聲，一縷陽光透過重重樹葉，照映在臉上。

    我徹底驚醒，一咕嚕爬起來，四下里看著，這是一大片叢林，光影挨挨，深林鳥鳴，一切都那么安謐。

    這是在哪？奇怪，我記得在鐵面的小屋里，怎么突然一下子來到樹林了。

    我在樹林里走著，四下里看不到一個(gè)人影，風(fēng)徐徐而吹，樹影婆娑，說不出的舒服。這時(shí)，前面出現(xiàn)一個(gè)茅草屋，如高腳樓一般地基離開地面，下面是四根竹子撐住。

    在茅草屋里，坐著一個(gè)披著紅色袈裟的小老頭，歲數(shù)太大了，大到不知道多少歲，沒有頭發(fā)，慈眉善目。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個(gè)年輕的小伙子，乍一看我吃了一驚，這是誰啊，怎么眉眼和我媽媽年輕時(shí)候那么像，仔細(xì)看忽然明白了，我靠，這不是三舅嗎？

    三舅怎么如此年輕，老頭又是誰？

    三舅跪拜在小老頭面前。老頭嘴里念念有詞，緩緩伸出右手，右手的食指點(diǎn)在三舅眉心，老頭說話明明是一種從來沒聽過的語言，我卻這一刻聽懂了。

    “普什冬，我要走了，臨走前我在你的中陰境留下了一絲神念。”小老頭說。

    “師父，你要去哪？”三舅問。

    小老頭笑：“生老病死，人生四門功課，我要死了。”

    “啊，師父，你不能死。”三舅驚慌地說：“你死了，我怎么辦？”

    小老頭嘆口氣：“你是我龍婆坤一門最后一個(gè)徒弟，我會給你留下神念，以后有什么不解地問題可以回歸內(nèi)心，在中陰之境里，那里有答案。”

    “師父……”三舅剛說完，小老頭的手緩緩搭了下來，人也低下了頭，很明顯，他坐化過世了。

    三舅抱著小老頭的尸體嚎啕大哭，不斷喊著“師父……”

    我想走過去安慰他，卻怎么也走不到茅草屋前，正遲疑時(shí)，忽然聽到遠(yuǎn)處有海的聲音。奇怪，剛才還沒有，大海什么時(shí)候出現(xiàn)的。

    我受到了某種召喚，一步步走過去，撥開層層的樹葉，來到一處沙灘。

    高懸的紅色太陽照耀下，眼前出現(xiàn)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沒有風(fēng)，海水似乎也沒有流動，更像是一種近乎瀝青的半凝固體。

    我緊緊盯著這片大海，似乎陷入到一種極其迷離的境地，海面一會兒顯得明亮，一會兒顯得幽暗，一會兒又變得如墨般漆黑。

    我緩緩走到大海邊，看著靜靜的海水，深吸一口氣，把腳踩了進(jìn)去。

    海水溫柔地包在我的腳上，我似乎感覺到了海水里孕育的生命力，它在感知我的存在。它顯得機(jī)敏而好奇，而眼前這浩瀚無邊的海面相比，形成了某種強(qiáng)烈反差。

    我蹲下來，用手撫摸著海面，它像是寵物小狗一樣，好奇而又友好地回應(yīng)著我，同時(shí)我也能感受到海水深處似乎蘊(yùn)藏著無窮的智慧。

    這時(shí)，身后有人說話：“知道這是哪兒嗎？”

    我趕忙回頭，三舅不知什么時(shí)候來了，他不再是年輕人，而是中年人，就是平常見到的樣子。

    “三舅，這是哪里？”我問。

    三舅道：“剛才情況危急，鐵面要把你的魂魄收入佛牌封禁，所以我使用了獨(dú)門的降靈術(shù)，先他一步奪走你的魂魄，把你封在這里。”

    “這里是……”我疑惑地問。

    三舅道：“這里是我的中陰境界，你的魂魄現(xiàn)在就在我的身體里。”

    “啊？”我真是吃驚非小。難怪剛才看到龍婆坤死前的情景，原來這一切都來自于三舅的回憶。

    我看著眼前的這片大海，想必這也是三舅的回憶了。“三舅，這片海好安逸。”

    三舅站在海邊，看著大海深處說：“這片海就是師父龍婆坤臨死前，在我的中陰境界里留下的神念。”

    我倒吸一口冷氣，事情出乎了認(rèn)知。

    三舅道：“每次我坐禪入定，都會來到這里，看著這片大海而手足無措。我能感受到它宏大的存在，它強(qiáng)烈而絕對的沉默，那種無法描述的生命氣息……但我卻參悟不透它，無法和它溝通，不知道師父留下這片海的用意。”

    說完這番話，三舅的身影漸漸暗淡：“你先留在這里。鐵面瘋了，我正在想辦法逃出去，等安全了我就放你出來。”

    他走了，只留我一個(gè)人在他的中陰境里。

    我坐在海邊，天空無日無夜，時(shí)間似乎在這里凝固。

    緊盯著海面，我忽然發(fā)現(xiàn)海水并不是不動的，它在以一種無法覺察的緩慢速度，在上下翻騰。

    我腦子里始終想著一個(gè)詞，溝通。怎么能和龍婆坤大師留下的這片神念之海溝通呢。

    我慢慢走進(jìn)海水里，一步也沒有遲疑，徑直走向大海的深處。海水越來越深，一直快沒到我的脖子。我似乎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在吸納著海水里的一切。

    突然一個(gè)瞬間，我忽然明白了鐵面一直在追尋的靈魂家園的意義。在那里，靈魂或許就是一片大海。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