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寺”、“老方丈”——這是蘇伊現在掌握的僅有的線索和突破口。
無醉告訴她,一個月之前離王曾在去金華寺的途中遇刺受傷。但因為事關機密,又只受了皮外傷,離王便吩咐他們將此事壓了下來,只在金華寺老方丈處處理了傷口。至于是誰派來的刺客,他們自然也有調查,只是這一點是真的不能告訴蘇伊的。
一個月前……差不多是蘇伊剛到臨風城的時間。
想到臨風城,蘇伊便擔心起南燭來。她已經問過小海了,它也不知道南燭的情況。蘇伊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南燭身邊還有他母親護著,就算賀三再惡毒,也不致于傷害他的性命;至于南燭自己,應該會顧及自己的母親,少做一些沖動的事吧。如果是這樣,蘇伊也就放心了。只是臨風城的冬天那么冷,希望南燭和他母親都能平安度過。
蘇伊站在離王府門前,摸了摸鼓鼓的錢袋,攥緊了雙手。她已經做好決定了——先去金華寺找老方丈,從他那里了解一些離王過去的事,最好能問出上次遇刺的詳細經過。再以此為突破口去尋找真相,喚回離兄的記憶。
“準備好了嗎?”蘇伊問小海,又像是在問自己。這次她不能倚仗任何人了,只能一個人戰斗。盡管前路艱險,充滿未知,但她還是不能退縮,因為離兄還在等著她。
“呦呦~”小海準備好啦!銀灰色小獸乖巧地坐在少女單薄的肩頭,用特有的叫聲回應她。
“我也準備好了。”蘇伊說罷,深吸一口氣,拄著盲杖抬步走入熙攘的人群中。
冬日的街道上,鵝黃衣裙的少女與她肩頭的銀灰色相互依偎,迎著略顯清冷的陽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步伐很小卻很堅定。
蘇伊負責問路,小海則負責指路。饒是這樣,一人一獸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星夜才到達金華寺所在的山腳下。
雖然黑夜白天對蘇伊來說沒有兩樣,小海的視力也不會受夜色的影響,但連夜趕路對蘇伊現在的身體來說還是個不小的挑戰,于是她便打算在山下的農戶家借宿一晚,第二天再繼續趕路。
借宿的這家人是十分樸實的一對老夫妻,而且老爺子正好打算這兩天上山去金華寺還愿,便熱心地對蘇伊說,下雪路滑,蘇伊眼睛又不方便,明天他跟她一道去。
蘇伊心里暖暖的,自是對他們不勝感激。
第二天清晨,他們便出發了。出發之前,蘇伊偷偷拿出一半的銀子放在了昨晚枕過的枕頭底下。
天冷路滑,大叔和蘇伊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小海妖“呦呦”地叫著為蘇伊指路,大叔時不時地停下等一會蘇伊。即使這樣,三人到金華寺的時候,蘇伊的裙角還是因為多次滑倒而沾滿了冰冷的泥水,臉上也被樹枝劃破了幾道。模樣可以說是很狼狽了。
蘇伊遠遠地就聞到了焚香的味道。也許是佛門清凈之地,連這股香味也給人一種安定祥和的感覺。
而小海妖似乎很討厭這種味道,從蘇伊站在金華寺門口開始,它就一直處于一種煩躁不安的狀態。蘇伊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問道:“小海不想進去嗎?”
“呦呦~”娘親,小海害怕~
小海妖在空中撲棱了幾下翅膀,綠寶石般的眼睛里有些委屈和畏懼。
蘇伊這才想到:小海是妖獸,最怕寺廟這種地方了,況且還是金華寺這樣享譽一方的名寺。
但是小海早就知道要來這里,自己明明很害怕,卻還是硬著頭皮陪她來了。想到這里,蘇伊既感動又心疼,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微笑道:“我自己進去就行了,小海去山里找點吃的,多儲備點過冬的食物。”
“呦~”小海妖落在蘇伊肩頭,耷拉著腦袋,有些擔心她——娘親自己可以嗎?
蘇伊柔聲安慰它道:“當然可以啦!放心吧,我相信小海,小海是不是也要相信娘親呢?”
“呦~”小海妖點了點頭。
蘇伊欣慰一笑:“那快去吧,這些日子你的食物也剩的不多了,趁今天多找點兒回來。”
“呦~”小海妖應了一聲,拍拍翅膀飛走了。
大叔在山里生活久了倒是也見過不少能通鳥獸語言的人,于是并沒有對蘇伊和小海妖之間的交流產生過多的疑慮和驚訝,只覺得這個盲人小姑娘很神秘特別罷了。
大叔去拜佛還愿的時候,蘇伊對旁邊的小沙彌說想見一見方丈大師。小沙彌讓她稍等片刻,便去后院通報了。
不一會兒,小沙彌回來找到蘇伊說,主持方丈讓她過去。
金華寺的寮房里暖烘烘的,蘇伊剛一進屋,就感覺周身的寒冷瞬間被驅走了一大半。
寮房布局簡單,正中的墻壁上掛著寫有“此中三昧”的字帖,底下一方桌,桌上放一尊小香爐,清香裊裊中,一位靜坐的老方丈緩緩睜開雙眼看向來人。
“不知這位施主找老衲所為何事?”一個聲音傳到蘇伊耳邊。
這聲音靜若止水,沉寂平和,仿佛從梵境傳來,那么清凈而不可打擾。蘇伊不由得對自己的突然造訪心生歉意,雙手合十對聲音傳來的方向道:“抱歉擾了大師的清凈,小女確實有事相求。”
老方丈慈眉善目地笑了笑:“相見自是有緣,施主且說來聽聽,若貧僧真能幫到你,倒也算是積了福報。”
“多謝大師。”蘇伊感激地道。
“阿彌陀佛。”老方丈雙手合十,平和地道:“施主坐下說吧。”
蘇伊倒有些局促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衣裙上沾滿了雪水和泥土,如果坐下必定會弄臟椅子,到時候又得勞煩別人清掃,于是便不好意思地道:“我還是站著說吧。”
老方丈很是善解人意:“施主不必拘泥,每日灑掃也是出家人修行的一項。”
蘇伊一路上山來著實有些累,雖然仍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謝過方丈后,摸索著坐了下來。
蘇伊問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個月離王在這里包扎傷口的事。
“貧僧已多年不問塵事,適時只教弟子幫殿下包扎了傷口,卻并未問及這傷口的出處。”老方丈道。
蘇伊有些失望,知道自己問不出什么了,于是便憂愁地發了一會呆。
老方丈看著她的模樣,平和地道:“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蘇伊嘆了口氣道:“是的。只是這件事連我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說出來大師不相信……”
老方丈慧然一笑:“施主不妨說來聽聽。”
蘇伊又正愁心事無處排解,又覺得大師和藹親切,便生了傾訴的愿望:“我與我的朋友失散了,再次找到他時,他卻突然間換了一個身份,而且一點兒也不記得我了,就像從沒見過我一般。”她眉頭微蹙,心中甚是不解,“聽他的語氣也不是故意假裝不認識我,況且他的身份合情合理沒有一點兒破綻,真不知道是我一直在做夢,還是這一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事,導致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末了,蘇伊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師,您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嗎?您會不會覺得是我瘋了,在胡言亂語?”
老方丈微笑,依舊平和如初,仿佛蘇伊方才只是跟他講了一個飯桌前的小故事:“不知道施主可曾聽過一句話?”
“大師請講。”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蘇伊聽得云里霧里,雖然知道出家人說話一向需要別人猜個半天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大師,我不太明白。”
老方丈道:“虛妄雖然迷惑人心,但只有身在虛妄,才能真正認識虛妄。若施主想辨別虛實,看清本質,就得摒除自身情緒和思慮的左右,細心、耐心,如此方得真知。”
蘇伊皺眉:“我還是不太明白。”
老方丈樂呵呵一笑:“不太明白就多想想。”
啥?蘇伊挑眉,心下有些惴惴不安:難道大師覺得我太過愚鈍,所以干脆放棄解釋了嗎?
“大師,我怕是很難看清您說的‘本質’了,因為我如今連坐在對面的您都看不清,又怎么能分辨出真實與虛妄呢?”蘇伊微微嘆氣,心里有種挫敗感。
“此看非彼看。”老方丈依舊微笑:“事物的本質恰恰是人們難以用雙目看到的,只有用心才能看到。”
蘇伊皺眉,在她感覺這個老方丈只會跟她探討人生哲理,根本解決不了她的實際問題時,又聽到他說了一句——
“況且,施主不會從此遠離光明。”
蘇伊愣了愣,這句她好像是聽懂了——是她可以重見光明的意思嗎?旋即心中有些雀躍:“大師可有法子治好我的眼睛?”
老方丈搖頭:“貧僧無法。”
一盆涼水當頭澆下,蘇伊失望地想:也是,白虎那樣厲害的神仙都不敢保證可以治好,一個老和尚能有什么辦法?
“須得等一個機緣。”
耳邊傳來老方丈高深莫測的話語,蘇伊不禁有些質疑,但還是好奇地問道:“什么樣的機緣?”
“機緣到時,施主便知。”老方丈微笑。
蘇伊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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