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跳，不動聲色地垂眸，“怎么了？”

    同樣倉促移開目光的男生沒有發覺她的異樣，卻是沉默了一會兒，“我突然想到以前有個人勸我應該多笑笑。”他的語調蘊蓄了幾分復雜，“但是，我似乎已經很久沒想起她了。”

    他？還是她？

    譚黯不自覺地斂了笑，卻聽他喃喃說了下去，“我清楚地記得當初為什么喜歡她，可卻怎么都想不起那種感覺了。”

    靜謐的夕陽照在他臉上，一半悵然，一半灑脫。

    忽然涌出了一種傾訴的欲望。

    “我下半年可能要回老家上學去了。”

    清冷的女聲緩緩打斷了他的思緒。

    王承熙訝異地望向她，“為什么？”

    “因為我不是本地生，高考教材不同，我小舅讓我盡早回去。”

    “那你爸媽怎么說？”

    “他們？”女生神色淡漠地舒展了一下雙手，“他們不會管我。”

    王承熙不由一愣。

    “你初中沒聽別人怎么說我嗎？”譚黯用無甚起伏的聲調陳述著一件事實，“我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人，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或許希望我永遠沒來到這個世上。”

    “你別聽她們瞎說。”他頓時皺起了眉頭，“哪有父母不愛自己孩子的。”

    “事實就是這樣。”她淡淡地說道，“我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這個‘黯’字在時刻提醒著我，生下我，是他們最沮喪黑暗的時刻。”

    一股孤寂的疏離無聲無息地包裹著她。

    一時間，王承熙竟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良久，只能小聲地反駁道，“可是，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啊……”

    最是良辰美景，黯黯生天際。

    多么富有詩意。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個天文學家。”女生卻緩緩說道，“他們罵我不切實際，說一個女孩子成天抱著科幻書幻想是浪費時間，有一次，我不過是偷偷藏了一張臨摹的仙女星系圖，我媽就對我又打又罵，不僅把畫撕了，還把我房間里所有的課外書都丟出去燒了。”

    王承熙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倒是譚黯猜出了他的想法，唇邊勾起一抹冰涼的弧度，“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遺憾的是，我確實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他微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他們為什么那樣對你？”

    “聽我小舅說，我本來還有個哥哥。”她的聲線單調得沒有絲毫起伏，“但就在我出生那天，他出車禍死了，他們把我當成了害死他的索命鬼。”

    “這也太……”

    “太夸張了是嗎？”譚黯無所謂地笑了笑，“無論如何，我只想快點成年，然后離開那個家。”

    王承熙聽得眉頭緊鎖，實在無法想象那些輕描淡寫的背后，到底隱藏了多少傷痛的往事。

    變幻的霞光落在她的眉眼，陰郁如一張化不開的網，始終伴隨左右。

    晚風吹過樹林，簌簌作響。

    他動了動唇，卻最終沒有問下去，只是沉默地陪她坐著，直至最后一縷霞光也散去，無聲遣回憶。

    花眠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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