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腦袋一縮,吐了吐舌頭,道:“父親……”叫著他還故意把尾音拖得特別長,我靠,我這是怎么了?居然對著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男的撒起嬌來?!
不過這一招總算奏效,老爹摸著我的小腦袋道:“你既然想知道,那為父就給你講講這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小半年前,秦王殿下偶染風寒,本不是什么大病,誰知一病便是半年,其間雖請醫(yī)問藥,病情非但不見好,反而愈見沉重。前不久皇上以殿下久疾不愈為由將他召還京師,殿下回到大興城不到五天,便有人向御史臺揭發(fā)他任并州總管時的不法之事,因證據(jù)確鑿,皇上并未多考慮便免去殿下的官職,幽禁王府之中了。”
這些事情我都聽他和裴寂說過了,我想聽別的……想到那天他們的對話,明知故問道:“父親,秦王殿下偶感風寒,為何會治不好呢?”
老爹道:“秦王殿下并非感染風寒,起初也并非不可治。”
“那為什么他的病情日漸沉重了?”
老爹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秦王殿下并非生病,而是有人下毒,下毒之人是秦王府中的一個小妾,她在秦王病倒之后就失蹤了。據(jù)為父所知,這名小妾喚作杜若,來歷不簡單,是北方最大的殺手組織‘七不殺’山莊的人,而替秦王看病的大夫,便是江南四俊之一的顏謙,如今化名顏不濟,聽聞此人性情乖張,至于他為什么不治好秦王,為父就不得而知了。”
我靠,老爹從哪里得來的這些消息?我簡直要對他刮目相看啊,這黑道白道通吃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有這本領,當個小小的州刺史,是不是太委屈了?
等等……老爹也知道“七不殺”山莊?我記得方先生提過,那個仇元度的老爹不正是這個山莊的老大嗎?顏謙又和仇元度關系很好,我靠,這不是串通好的嗎?不過他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處心積慮謀劃這些事為啥?還有,這個秦王可真的是倒了大霉了,他不會換個大夫嗎?
“秦王殿下真是傻,他不會換個大夫嗎?”想到這里,我?guī)缀蹙褪敲摽诙觥?br />
老爹瞅瞅我,道:“就你聰明?秦王殿下后來自然也請了別的大夫來醫(yī)治,只是毒已侵體,他中的毒也并非人人都解得。”
“那他貪污納賄的事呢?”
老爹搖頭道:“此事就更屬無稽之談了。以秦王殿下之為人,做不出此等事來。依為父看來,此事恐怕籌謀已久,自秦王在并州總管任上算起,已經數(shù)年,這罪證,恐怕還是當年任長史的王韶所為,如今被捅出來也是有人授意,聽說向御史臺揭發(fā)此事的人,是左庶子張衡,此人一貫向晉王殿下獻殷勤,加上王韶,此事十有八九,是晉王殿下多年處心積慮所謀啊。”
晉王?他們的聯(lián)想能力可真豐富,就憑這一點蛛絲馬跡,居然能夠抽絲剝繭想這么遠,我之前也聽老爹和裴寂提過王韶這個人,可是方先生說,王韶這個人的名聲一向很好,頗得皇上嘉獎,這就不對了。
“父親,王長史一向名聲極好,不至于這么做吧?”
老爹又是搖頭,“儲君之爭,與品行無涉,在于個人選擇而已。”
“可是秦王是秦王,太子是太子,秦王的事,未必會牽涉儲君之爭呀!”
“太子失寵之勢已成定局,秦王殿下素有仁義之名,又與太子殿下素來親密,有他支持太子殿下,便多有人追隨。加上近來分化突厥之事,秦王立有大功,威信更著。因此晉王殿下……恐怕是想先分化東宮,再行廢立之事。東宮一旦易主,來日新帝清算之時,如今立于朝堂上的同僚,恐怕大部分都不會有好下場。我之所以讓你們搬到此處,也是想要遠離是非之地罷了。”
這樣看來老爹雖然有點窩囊,邏輯其實還挺縝密的。
我撓了撓頭,低聲道:“這么說來,父親打算不插手此事了?可是事關國本,國本不正,天下便不得安寧。既然父親看得如此透徹,為何不幫太子殿下一把,將晉王的陰謀公之于眾呢?”
老爹倒是并不隱瞞,侃侃而談道:“太子中庸之輩,未必做不得守成之主,為父本有意輔之。不過而今看來,秦王之事發(fā),不但牽連甚廣,且晉王之謀由來已久,以太子殿下之才,非朝夕之間便能應對。如今太子暗弱,大勢已去,非人力所能挽回,為父便是想幫,恐怕非但幫不上,反而要連累你們遭禍,不如躲開得好。”
話繞了一大圈,我終于明白老爹的意思了,就是坐山觀虎斗唄!看老爹的意思,這還根本就不算兩虎相爭,這不是一只老虎和一只小綿羊的故事嗎?結果根本不需要腦袋就能夠想得到。
“那父親為何不依附晉王呢?”
老爹道:“晉王之謀略的確不凡,只是程先生曾說若此人得志,必亂天下。程先生因此幾乎招致殺身之禍,為父慮之,還是謹慎為上。”
什么謹慎為上?照我看那就是膽小怕事,“父親,程先生下此斷語,可有憑據(jù)?”
“程先生的話皆有憑據(jù)。晉王殿下外檢內奢,今雖有恭儉之名,極有可能是逢場作戲,他構陷秦王尚能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為了太子之位,忍一時之欲,也未為不可。只是苦了秦王殿下。”老爹說完嘆了口氣。
我聽完也嘆了口氣,這么錯綜復雜的細節(jié),我根本不能夠完全聽明白。按照我的理解就是,這個晉王為了將來當皇帝,很早就給秦王設了一個局,要是秦王在太子之位的爭奪中支持本來的太子,那他就先倒霉。聽說晉王是秦王的親哥哥,我靠,有這樣做哥哥的?老子要是有親弟弟,不敢說能做個多好的哥哥,至少要有點哥哥的樣子吧,這皇帝家的人都是些什么鬼?連我一個混混都知道的道理,他們居然都不知道,哎。當然我當時根本就沒想到太子和晉王的關系了。
“建成,說起程先生,為父雖不知你與程先生因何有隙,但以為父看來,程先生心懷天下,兼憫蒼生,是難得的義士。你可能有所不知,程先生當年名著江東,曾為陳后主寵妃張麗華相面,謂其不得善終,避寵方得免災,時人皆以為程先生不過因見張麗華美貌而妄生邪心,動了憐香惜玉的念頭……”
“難道不是嗎?”
老爹苦笑道:“非也。程先生實為江東之社稷謀也,時陳叔寶昏弱,不聽勸諫,程先生只好另設他法,誰知非但未見奏效,反而幾乎喪命。江東四俊之中,方彧耿介,顏謙偏邪,仇元度輕浮,唯程先生性懷悲憫,實在難得。”
我靠,想不到程不易在我老爹心中的地位這么高啊?一想到我扯他的胡子他生氣的樣子我就覺得好笑,但是老爹面前,還是乖一點好,我又記起方先生對程不易的評價,問老老爹道:“既然如此,方先生為什么要說他心胸狹窄,有仇必報呢?”
老爹笑道:“以方先生之見識,止于此而已。”
我靠這是幾個意思?是說方先生的見識只有這么一點?我眨了眨眼睛,看來在老爹眼里,教我學問的方先生并不怎么樣嘛,竟然還不如一個只會看相的程不易,可是要是老爹把他們這些人都看得這么清楚,那他自己豈不是更厲害?
反正我是覺得他越來越厲害了,這個認識當然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和我講這些在我看來少兒也不宜的事的時候,從來就不把我當一個小孩子,這么民主的老爹不知道現(xiàn)代社會多不多,反正在我的印象里,古代這樣的老爹肯定是絕無僅有了,我簡直是太走運了。
再后來我就聽老爹說有人給秦王求情,說秦王正在生病,而且身份尊貴,不好處以這么重的責罰——指的是把所有的職務都免掉。可是這位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位秦王的親爸,說法律立了就是要每個人來遵守的,所以就算是他的兒子犯錯,也絕對不能夠放過。好像還有一個人去秦王府探病引起了皇帝的猜疑,這個人就是當年殺了陳叔寶寵妃張麗華的高颎。
這個高颎怎么回事兒呢?原來他也是和晉王結了仇的。當年晉王率兵進了陳國宮廷時,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張麗華,哎,看來女的長得漂亮也得看運氣,要是碰到像楊廣這樣的那豈不是很倒霉了,楊廣想把她帶回去,結果當時任元帥長史的高颎覺得這樣絕對不行,怕張麗華禍害了一個陳國還不夠,就把她給殺了。這樣晉王就很沒面子了,因此懷恨在心,他也不長點心,這么敏感的時候還跑去湊熱鬧,這不是找死嘛。
可是老爹說起高颎的時候也不知怎么的,語氣很恭敬的樣子,評論的時候也非常謹慎,這樣給我造成一種錯覺,就是這個高颎仿佛很厲害的樣子,不過有點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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