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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夢怡春幻語 第017回 深謀無瀾靜蓄默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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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d sep 07 06:00:00 cst 2016

    甲子年三月初十,榞州布霧縣施迷鎮一如往日,游人覽客觀花賞擂。此日乃是桃花擂定甲之期。待桃花三鼎甲與桃花十盛員脫穎而出。與擂相關人員方才各自卸負松弦。桃花擂畢,彥初與支可不約而同,親筆手書,派人飛馬送往榞州刺史府。

    木縱因桃花擂乃其父王親命而設,又因對彥初能否于桃花擂上奪魁甚為在意,因此特留支可于施迷鎮,為己耳目聞觀諸事。此時,木縱正于刺史府內,靜待定甲之后,佳音來傳。

    恰巧三月十一,彥初與支可的信客,相繼來至榞州刺史府,將書信轉交府內執事,代呈本州刺史木縱。彥初之信,唯將奪魁之訊敬告木縱,并致以謝詞。支可之信,除將彥初奪魁之訊稟告木縱外,又將杜謝阻撓彥初奪魁,陷害彥初匿盜等事,盡告木縱知曉。木縱見彥初已然奪魁實是欣喜非常。當得知杜謝阻撓陷害彥初之事,實對杜謝惱恨不已。

    待戈戎來至榞州刺史府,杜謝亦隨行而至。木縱與戈戎行畢官禮,各自就坐。二人互致問候,各道奉公盡忠之官堂言語。杜謝則視機尋隙,近前向木縱行畢官禮,躬身道:“下官奉使君之命隨監桃花擂畢,就此復命!”木縱面色淡然向其言道:“杜都尉勞苦!你此番隨監桃花擂事,甚是費心用意,本官已然知曉。望你日后勤勉公事,為本官分憂。”杜謝聞言,雖心內雜味翻騰,卻面不露色,躬身應喏。木縱賜座與杜謝,偶爾詢問一二言語,亦屬正常官屬禮遇,未現疏冷之意。

    此晚,木縱于刺史府設宴,為戈戎接風洗塵,戈戎甚覺榮光。宴罷,木縱將戈戎請至客廳,先向其慰問了一番路長途遠,辛苦勞累等言。而后木縱唯與戈戎談論國都至榞州一路風光景色,與朝中人事相關言語,可謂只字未詢。戈戎乃是行伍出身,對那山山水水實無心意。談論片刻便沒了興致,以至后來接言無詞。

    沒奈何,戈戎只好自轉話題,向木縱道:“殿下奉國王之命,出任榞州刺史已有數載。如今朝中時局,殿下可詳知否?”木縱道:“我遠在榞州,豈能詳知朝中時局!再者,我本職乃是治理榞州。本州公務已令我朝忙暮碌,實是無暇旁顧。”戈戎道:“殿下唯專心治理榞州,無意朝中政局。可大殿下與三殿下卻于朝中自豐羽翼,謀權攬政。長此以往,殿下豈不誤時失機么?”木縱面現笑意道:“我奉父王之命治理榞州,理應恪盡職守,豈可心有旁念!”戈戎道:“國王圣明!審人無誤!”木縱道:“將軍怎突出此言?”戈戎道:“此番我奉國王圣命出都,一則督監桃花擂為國選材;二則巡查棪州邊塞防務;三則言傳圣意于殿下!”木縱道:“我父王有何旨意?為何以口諭傳之?”戈戎道:“國王本欲親筆御書以達圣意,但慮之路途長遠,恐有泄露,引繁生亂,故而命末將言傳圣意。”言畢,戈戎正襟危坐向木縱道:“國王圣意,大王子糾喜武勇,但近專橫,偏暴戾;三王子縟好文智,但近古怪,偏狹隘,此二人雖位列朝班,但實非國儲人選。其余眾王子皆碌碌無為,難委重任。唯九王子縱寬厚仁德,慧睿智慜,國王意欲頒旨召九王子縱回朝輔政,施才展華。”木縱訝道:“父王美譽令我汗顏,唯加倍勤勉方無愧父王厚愛。至于回朝輔政,我尚無此念。還望將軍代為上奏!”戈戎訝異道:“殿下無意回返國都么?”木縱面現憂思之色,緩緩言道:“念之父王母后皆居遠都,多年不曾面見親顏,未盡人子之孝。我豈能無意回返國都!”戈戎道:“那此前,殿下為何不呈本入朝告知國王,以便奉旨回都?”木縱道:“我奉父王之命治理榞州,乃是國事;我思父王母后乃是家事。我豈能將家事凌駕于國事之上!”戈戎道:“殿下為臣,勤勉奉主;為子,存孝于心。實令末將欽佩之致!”戈戎感慨已畢,忽想起一事,旋即笑道:“末將此番出都,為殿下帶來一則好消息!賁將軍由森焱邊境返回都城了!”木縱聞訊,喜道:“我舅父業已返回都城了!”戈戎笑顏稱是。轉而木縱惑道:“我舅父若返國都,榞州乃是必經之地,我怎不知?”戈戎道:“國王欲讓大將軍速返國都,故而命大將軍由椬州乘海船抵達杰州,再由杰州回返國都,因此大將軍返都未曾經過榞州。”木縱聞言方知原委。戈戎又道:“大將軍返回都城可謂威震朝野。大殿下與三殿下心甚慌惶。”木縱靜聞其談,未以言語評論。戈戎言及此位賁將軍,實是難掩心中喜悅,繼而慨嘆道:“想當年,我在大將軍麾下馳騁疆場何其快意!如今思之,亦覺熱血沸騰,豪情萬丈!”言畢,戈戎不禁朗聲而笑。

    待戈戎笑罷,木縱道:“我舅父如今可以在家靜享悠閑時光了!”戈戎道:“大將軍乃國之砥柱,豈可靜閑于側!如今國王已命大將軍督管都城禁衛,并兼管衛城四營兵馬。末將出都前,大將軍已舉薦末將擔任都城禁衛統領。此番回返,末將便要奉國王御旨,就職繼任了!”木縱道:“恭賀將軍獲此殊榮!翌日展才施能,定然顯耀朝野!由將軍統領都城禁衛,我可安心在榞州任職,無憂于都城矣!”戈戎聞言朗聲而笑,繼而言道:“多謝殿下吉言美譽!戈戎唯盡忠報效,方不負知遇恩典!”

    戈戎言罷此事,又向木縱道:“此番大殿下舉薦區區杜謝為桃花擂副考官,足見杜謝與大殿下私交非比尋常。”木縱略微點了一下頭,卻未言語。戈戎又道:“杜謝這廝好生可惡!他于施迷鎮時,曾攪擾桃花擂,欲加罪于彥初,為其外甥掃除障礙。幸有殿下幕內參事支可提醒與我,否則被杜謝這廝得逞,我豈不辜負了國王對我的一番信賴么!”

    戈戎稍頓片刻,向木縱進言道:“杜謝這廝可惡至極!殿下何不將其逐出榞州,除累去贅,靜享心安神寧之日。”木縱道:“當年我方任榞州刺史,我大王兄便舉薦杜謝來此任職。我若將杜謝逐出榞州,豈不有損我大王兄顏面么?”戈戎道:“末將本不應參言眾王子間事務,但大將軍對我有恩,出于此源,我唯有唐突進言。大殿下既然特派杜謝監視您,您還顧及大殿下顏面何來?杜謝這廝好比大殿下施放于您身邊的惡犬,留于榞州越久越對您不利。”木縱道:“將軍好意,我心自明。怎奈此中牽系繁亂,無法立斬!”此晚,二人談至更深,方才各自就寢。

    杜謝回歸都尉府,槷引與其弟前來問安。槷引向杜謝道:“舅父,今日面見木縱,可有異常狀況么?”杜謝道:“你所指為何?”槷引道:“彥初乃是木縱的要客。外甥擔心施迷鎮捕盜一事,若被木縱知曉,恐對舅父生怨!”杜謝道:“什么‘若被木縱知曉’!此刻他已然知曉了!”槷引聞言,急問道:“木縱可曾為難舅父?”杜謝略現不悅道:“木縱城府頗深,豈能當面批斥于我。不過我在其言詞之內,已覺出惱意。看來木縱對彥初頗為看重。將來彥初定為木縱臂膀。”槷引道:“那我豈不要位居彥初之下了么?”杜謝道:“你與彥初誰居高位,要看誰的依主權重勢大。彥初的依主是九王子,你的依主是大王子。九王子遠在榞州,無意朝堂,不豐羽翼。可大王子卻是羽翼豐滿,朝權持重。我乃大王子近幕親賓。只要我傳書入都,拜求大王子為你謀取佳職,彥初豈能與你匹敵。”槷引聞聽此言,實是欣喜非常。

    翌日,杜謝親筆手書,向大王子木糾報告榞州近況,及木縱行舉往來。其末附帶其外甥槷引得獲桃花榜眼一事,并拜求木糾為其外甥謀取佳職。修書完畢,杜謝吩咐兩名親信飛馬疾馳,前往都城傳書去了。

    戈戎在榞州刺史府盤桓數日,意欲登程前往棪州。臨行前,木縱委托戈戎傳遞親筆家書兩封。一封家書寫與其父王母后,另一封家書寫與其舅父賁奡。信內皆是慰問之言,報安之語。與朝中政事相關言語,則是只字未提。

    槷引與其弟在榞州居住數日,每天吃喝玩樂,放情縱性,毫無忌憚。杜謝聽聞此訊,恐其二人有失檢點,在榞州曝污露濁,落入敵系禁網。杜謝將兩個外甥訓教一番,勸返棦州。

    槷氏兄弟帶著眾家仆出離榞州迤邐而行。這日正午,來至一座高山之下。槷引見山高林密,遠近不現人煙,向身邊的瘦仆問道:“你可記得此地有無客棧旅店?”瘦仆道:“如果小仆記得不錯,這附近不僅沒有客棧旅店,而且連民宅農舍皆無。大公子辛苦些,往前再行十里,便可見到村落了。”話音方落,槷引之弟手指前方道:“有人!”槷引與眾仆依指望去,只見兩個樵夫由山林內負薪而出。槷引之弟向胖仆道:“這兩個窮夫定是附近之人。去問問,何處可以駐歇。”胖仆應喏而去。

    兩個樵夫出離山林,比比劃劃,談笑前行,忽聞身后有人高聲喊道:“喂!前面的,別走了,我有話問你們。”兩樵夫相視一笑,足未停,步未止,依舊輕健前行。胖仆見狀,甚覺失顏,驅馬疾行,繞至兩樵夫前面,高聲喝道:“你們這兩個蠢夫,為何聞喚不應!”瘦樵夫看了看胖仆,高聲道:“你是在說話么?”胖仆聞言,險些氣炸腦殼。隨即高聲喝道:“大爺不是在說話,難道是在唱戲么?”瘦樵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原來是個啞巴!”胖仆心胸火起,口鼻生煙,向瘦樵夫怒罵道:“拾柴猴,你在爺爺面前裝聾,是與不是?”胖樵夫將柴薪放下,沖著瘦樵夫比比劃劃,口內“啊哇!啊哇!”叫個不停。瘦樵夫見胖樵夫如此,頓時怒起,轉向胖仆怒道:“你為何罵你祖宗!”胖仆吼道:“拾柴猴,爺爺說話,你聽不見。啞巴叫喚,你倒聽見了!你還在此裝聾!”那胖樵夫聞聽“啞巴叫喚”四字,頓時怒目而視,指點著胖仆,“啊哇!啊哇!”叫了幾聲。隨后縱身一躍,落在胖仆馬側,將胖仆硬生生扯下馬來。

    此刻,槷引等人已來至兩樵夫近前,見胖樵夫閃速將胖仆扯落馬下,實出意外。槷引之弟見狀,舉起馬鞭向胖樵夫臉面狠狠抽去。瘦樵夫縱身奪取馬鞭,險些將槷引之弟帶下馬來。槷引見狀,急忙厲聲道:“呔!你二人要在此劫掠錢財么?”胖樵夫聞言,向瘦樵夫又是一番比劃。瘦樵夫點了一下頭,轉向槷引高聲道:“你方才放屁了么?怎這般嘔人!”

    槷引等人此時已觀察明白,瘦樵夫是失聰之人,胖樵夫是失噫之人。槷引見是如此,便對其弟及眾家仆道:“這兩個蠢夫,一個是聾子,一個是啞巴。別再與他們糾纏了。”言畢,槷引驅馬向前行去。胖樵夫聞言,面現惱怒之色,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旋即一揚,槷引數仆慘叫落馬。槷引與其弟見狀,皆利刃出鞘,驅馬向胖樵夫沖去。

    不待槷氏兄弟接近胖樵夫,瘦樵夫先將身一縱,躍上槷引馬背,于槷引身后狠擊一掌,隨即縱身躍離。槷引見瘦樵夫躍上馬背,急忙狐腰扭轉,舉劍后刺。怎奈瘦樵夫身靈體活,劍刺未中。槷引急忙轉馬,欲尋瘦樵夫。忽然瘦樵夫再次躍上馬背,在槷引右肩狠擊一拳。槷引再次轉身刺劍,可此番依舊劍至人去,空施其技。槷引轉馬戰樵夫,好似瞎驢拉磨——盲目亂轉。斗罷多時,瘦樵夫一掌擊在槷引腦后,槷引頓時頭暈目眩,落于馬下。另一邊,胖樵夫見槷引之弟持刀來襲,撒腿就跑,徑直鉆入林內。

    槷引之弟見胖樵夫飛逃,猶如肥熊立奔,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豈料槷引之弟正在忘形之際,林內飛出一枚石子,正中其額頭,槷引之弟慘叫一聲,轉馬便逃。隨即林內又飛出一枚石子,擊中槷引之弟所乘馬匹前膝。登時奔馬沖倒路旁,站立不起。槷引之弟如箭飛出,撞在山石之上,頓時昏暈在地。

    待槷氏兄弟醒轉,身邊一仆皆無。二人俱被反剪雙臂,吊縛路旁大樹之上。只聞大樹下,瘦樵夫高聲道:“你說他們長的白白凈凈,正好當作美味,讓咱倆解解饞,是么?”胖樵夫連比帶劃“啊哇!啊哇!”笑個不停。瘦樵夫又高聲道:“你說將他們烤著吃啊?他們這么大個,怎么烤啊?”胖樵夫又是比劃,又是“啊哇!”瘦樵夫自會其意,高聲道:“你說象以前烤蛤蟆那樣,用木棍穿入后竅,架在火上烤啊?”胖樵夫連連點頭,歡喜得手舞足蹈起來。瘦樵夫朗聲笑道:“你先別歡喜。咱們還沒有穿人所需的木棍呢!先到林子里砍兩棵小樹,削去枝杈,再回來穿他們的后竅。”

    槷氏兄弟在樹上,聞聽瘦樵夫一番言語,嚇得屁滾尿流,慌忙向樹下哀呼道:“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啊!我們愿以金銀贖命!愿以金銀贖命啊!”胖樵夫聞言,面現疑惑之色,用手指了指樹上的槷氏兄弟,隨后“啊哇?啊哇?”好像在向瘦樵夫問話。不待瘦樵夫答話。胖樵夫抬頭仔細看了看槷氏兄弟,回過頭來又仔細看了看瘦樵夫,然后用手指了指瘦樵夫,突然大笑起來。笑罷多時,胖樵夫向著瘦樵夫既像在問話,又像在嘲笑,“啊哇?啊哇?啊哇……”叫個不停。瘦樵夫見胖樵夫如此,于是向胖樵夫吼道:“誰是他們的爺爺啊?他們這副狼狽像,配作我孫子么?你還說他們長的像我!你這不是在糟踐我么!”言畢,瘦樵夫也看了看樹上的槷氏兄弟,轉而向胖樵夫朗聲笑道:“莫非他們呼喚的‘爺爺’是你?他們定是你的孫子!哈哈……”胖樵夫見瘦樵夫大笑,亦隨之大笑起來。兩樵夫笑罷,歡歡喜喜疾步入林,不見了蹤影。

    此刻,兩個樵夫已不在近前,槷氏兄弟急忙大聲呼救。怎奈高山密林無人至,眾仆遠逃遁無形。兄弟倆鬼哭狼嚎,卻無一人前來施救。

    兩個樵夫進入林內,聞聽槷氏兄弟如此悲呼哀嚎,實是開懷不已。二人未行甚遠,來至兩匹駿馬近前,解開韁繩,各自縱身上馬,向槷氏兄弟所行相反方向揚鞭而去。

    兩個樵夫急馳數里之外,尋條小溪洗凈涂抹在臉上的灰土,露出本來面目。此二人原來是彥初好友崔絨與石晃。二人將臉上的溪水拭凈,隨后又各自更換衣裝,再次上馬,緩緩行入一座小鎮。

    二人來至一家小客店進入客房。崔絨向屋內的葉風笑道:“大哥,我們回來了!”葉風淡然道:“此刻痛快了!”崔絨與石晃相視一笑,但聽石晃道:“不甚痛快!”崔絨向葉風笑道:“我們將槷引眾仆打散,又將槷氏兄弟二人吊在樹上戲弄了一番。可石頭說,扒光了這兩個劣徒的衣褲,再吊在樹上方才痛快。如此輕懲實是便宜了他們。”言罷,崔絨指點著石晃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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