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姜凡調息片刻，盡量讓狀態恢復，然后摸出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小目！”
曾霈斜眼瞟了姜凡一眼，一般人都會認為開局下小目的棋手都是實地派，可到了曾霈這個級別，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比如很多人使用的秀策流并不是實地下法，而是一種獨特的取勢下法。
如果一手棋就確定對手風格，很容易陷入先入為主的觀念里。
這于對弈是十分不利的。
想到這里，曾霈就甩出了一枚棋子。
“星位！”
姜凡心中雪亮，一開始就占據星位，可見曾霈所圖非小。
忐忑不安中，姜凡也占據了一角星位，準備展開他最擅長的華夏流布局。
“華夏流！”
曾霈露出一絲深思之色。
如今棋壇中，華夏流是最多棋手使用的一種布局。
這種布局易學難精，其中變化繁復，要是一般人用出曾霈也不會太過在意，可是眼前這個小子氣勢一道十分恐怖，由此判斷恐怕棋力也是不低的。
這樣一個人用出了華夏流，那就說明，這家伙不是想求戰，就是十分擅長華夏流布局。
然而經過方才一系列事情就可以看出，姜凡不是那種喜歡充大頭的人，那么就說明第二種情況是最可能的了。
“擅長華夏流？先吃我一招！”
曾霈心中一動，就又占據了一角星位。
“宇宙流？”
姜凡遲疑，宇宙流源起和國，這種布局極難掌握，甚至比華夏流還要難上幾分。
正因為這種難度，真正大賽中，選用宇宙流的棋手是十分稀少的，反而是民間居多。
而從這位曾大教官行棋的法度來說，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絕不是民間的草根棋手。
想到這里，姜凡望向曾霈，才發現曾霈竟然也在望著他，心中頓時一驚。
氣勢含而不露，不怒自威，一舉一動猶如閑庭散步，看來這是一場惡戰了。
“這個小家伙倒是鎮定。”
看到姜凡表現，曾霈心中冷笑，輕輕捻起一枚棋子，緩緩落下。
啪……
當棋子落在棋盤上，周遭頓時飄蕩起一絲血霧，一瞬間，姜凡就被卷入一片血色世界。
轟……
噠噠噠……
姜凡還沒來的及反應，周遭就傳來槍炮聲。
嗖……
忽然，一枚流彈穿梭遠去，姜凡臉頰上頓時浮現出一道血痕。
“戰場？”
姜凡心中一驚，跳腳就逃。
然而他還是慢了，只聽到一聲空氣撕裂聲音，然后就拋飛起來。
轟……
那一瞬間，姜凡眼前一片光亮，當清醒過來的時候，人不知已經飛了多遠，滿嘴都是泥土和著鮮血的味道。
“這到底是哪里？”
姜凡茫然，這個幻象空間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人幾乎感覺不出這竟然是幻境。
像這種真實的幻境，絕不像那種憑空出現的幻境，一定跟現實是有某種密切聯系的。
所謂幻境，一般分為三種。
一種是場景類的，整個幻境是個移動的故事庫，稍不注意就會被卷入是非。
比如姜凡、蘇玥、風歸漠等人就是場景類的。
另一種則是個體類，在這種幻象里，棋手個體的實力會被無限增強。
比如太一、末途、夏柔等人就是個體類的。
最后一種也是最恐怖的一種，乃是混合類。
也就是說，這種幻境融合了場景類和個體類的優點，缺點幾乎沒有。
這種類別，在遇到的所有人中僅有皇甫憐花一人是混合類。
一般來說，場景類要比個體類厲害。
因為場景類跟現實的聯系要比個體類強的多。
當然，個體類中也有一些逆天的，比如熊二、比如姬毅。
混合類就不用說了，在幻境類別里幾乎無解。
唯有更強大的力量，才能強行突破。
而當初姬毅就是用了這種方法，才在某一時間段里氣勢消耗太大，導致大姐頭偷襲成功。
言歸正傳。
從曾霈的幻境表現上，姜凡第一時間就判斷出曾霈的幻象就是跟他一樣的場景類幻象。
由此判斷，這片戰場即便不是曾霈親身經歷過的，也間接接觸過。
正因為如此，這種極端的場景才會在氣勢幻境中重現。
“真是可怕！”
姜凡心中發寒，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可以看出這個曾教官都要比他想象中可怕的多。
有這么一種說法，這世界上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沒見過死人的普通人，還有一種是見過死人的修羅。
見過死人和沒見過死人完全天差地別。
當一個人常常游走在生死邊緣，對于生命就淡漠了。
這種深入骨髓的寒冷絕不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
而今，姜凡面前就是這樣一個修羅。
“為了華夏的和平，這些人到底都承受過什么？”
炮火聲中，姜凡好像看到了一尊高大身影。
自古軍人就是國家安定繁榮的最后一道城墻。
千百年來，邊關之下，不知多少白骨，無人知，無人識。
就是他們的血肉鑄就了這個繁榮安康的國家，是他們鮮血的付出，讓他們這些花朵有了成長的環境。
雖說已經到了和平年代，可邊關守軍也不可能安靜度日，不單單要保衛國土，還要跟一些不法之徒戰斗。
他們的血流在大地之上，默默無聞。
姜凡沉默。
在他們安安靜靜坐在學堂中享受生活的時候，邊關某一處，或許還在炮火之中。
軍人，他們看到的是常人不敢想象的修羅場。
每一條生命逝去，他們也只能和著血淚往肚子里吞。
說起來，他們既是修羅，也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一群人。
姜凡摸起一枚棋子，久久不曾落下。
不是心懷愧疚，而是滿心敬意。
曾霈教官雖說表現很讓人討厭，但想必他也為了這個國家的和平流過血，流過淚吧。
同時，曾霈就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姜凡的反應。
那一年，邊境之上，一個大的販毒集團頭目逃逸，為了國家使命，曾霈曾和50多位特種兵成員阻擊毒梟。
一場戰斗下來，也就曾霈一個人還算是完整的。
很多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甚至有些已經尸骨無存。
那時的夢魘，經常出現在曾霈夢中。
至今，曾霈都常常從夢中驚醒。
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鮮血染紅了天空，染紅了大地，染紅了視線中的一切。
正是如此，曾霈氣勢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都是他心底隱藏的最深刻的記憶。
“這家伙……”
曾霈好像感覺到了什么，直視姜凡雙目，仿佛要將姜凡看透一般。
“為什么不哭？”
姜凡落下一子。
“我是軍人，軍人流血不流淚。”
曾霈堅定的摸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
“軍人也是人，不是機器。”
姜凡正面跟曾霈交戰。
“要是我們都哭了，我們背后的人民該怎么辦？”
不知為何，曾霈怒了，姜凡不明白，他不明白何為軍人。
“為了人民就應該變成一臺冷漠的機器么？要知道你們以前也是人民的一部分啊。”
姜凡非常不同意曾霈的想法，如果為了人民就變成了冷漠的機器，那人民是什么？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生下來就應該承受這一切，軍人也應該有哭泣的權利，也應該和普通人一樣享受和平的權利。
“閉嘴，你又知道什么？”
曾霈大怒，一手棋沖向姜凡。
“是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
如果那些犧牲的戰友們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們會甘心嗎？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就換回了一個修羅么？”
姜凡身上漸漸浮現銀白色洶涌浪潮。
“閉嘴，閉嘴！”
曾霈怒不可遏，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說教，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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