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爾走近了一些,聲音溫柔,如同哄孩子一般,說道:“我說了,你要聽話一些,才不會吃太大的苦頭。你為什么偏偏不聽話呢?你這樣子我會很傷腦筋的。”
老人卻仿佛聽不懂他說的話一樣,只是繼續在那里嗚咽著。
阿尼爾看著他,露出了笑容。
曾經的教皇可以說是十分地意氣風發。他擁有強大的神力,以及遍及整片大陸的影響力,所以不管做出什么決議都不容任何人反駁,包括剝奪一個年輕人對于教會的貢獻。
一般人覺得他是靠不正手段上位的,這其實沒有什么錯。因為圣城已經很多年不給有成績的人應有的地位和回報了。那一年他眼看第三次要被剝奪與風神教會的信仰爭奪戰的成績,結果卻在意外之中有了一次覲見教皇本人的機會。
第二天,他的任命就下來了。作為協理牧師兢兢業業經營了五年的功勞也沒有讓阿尼爾升上那么一階,但是卻只因為見了教皇一面,只因為那色瞇瞇的老頭子盯著他看了小半個小時,他便直接晉升了三級,成為了神殿牧師。
他應該為這種事情覺得喜悅嗎?
阿尼爾在年少不知事的時候,其實多少還欣喜過的,以為自己的能力終于得到了賞識。可惜之后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想象之中有著太大太大的不同,不同到了讓他心生倦意。
有能力有貢獻的人常年賣著苦力,有關系善阿諛的人身居高位,這就是真正的圣城。
若是他統治下的圣城,絕不會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景!
所以阿尼爾在這個地方學會了耍弄陰謀詭計,學會了阿諛奉承,學會了低下他那曾經死活不肯彎折一點點的頭顱。
一切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實現他理想之中的神之國度。
但是卻不防這個時候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圣城……竟然被法師協會給攻陷了。
這件事情是出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的,包括阿尼爾和圣殿騎士們。不過相比騎士們的驚慌和暴躁,阿尼爾卻明顯表現得沉穩許多。
他知道如今的圣城不可能與法師協會對抗。法師協會也許并非沒有弱點,但是圣城卻生長了太多能力與地位完全不相配的寄生蟲,幾乎就已經把這顆佇立了數千年的大樹給蛀空了。
可是對于阿尼爾來說,這也未必就不是機會。
魔法協會也許能攻克圣城,但是他們抹消不去大陸民眾千百年來對于太陽神教的依賴和虔誠。就像植物的生長離不開陽光和雨露,人們想要生活富足,也必須依賴于太陽神的恩澤。
圣城雖然被攻陷了,但是太陽神教的根基其實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因為真正有能力的諸位主教都分散在大陸各處執掌一方,或者默默傳教,或者自成一方勢力。撇除各位大主教,底層也很有一些有能力的教士。
教會這些年來的積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
這種情況下,教會是很有卷土重來的資本的。但是怎么樣把這部分資本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對于阿尼爾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所以,雖然他一眼也不想再看到這個臭老頭,卻還要想辦法將對方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目前手上的資本太少,必須要抓緊每一樣可以利用的東西。
殷憐的工作進行得要比想象中來個更加順利。
這世界上普通人是最容易妥協,也最難給自己設立底線的存在。因為普通人擁有的力量太少,平時就已經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和退讓,所以堅守某些事情的理由也往往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他們或許也有必須要為之戰斗的東西,但是往往是更實際的東西。這些東西里面,很少能包括虛無縹緲的信仰。
信仰是大人物才會關心的東西。對于脆弱的小人物來說,他們不是沒有信仰,只是能夠分給信仰的時間和精力和代價都太少,所以自然缺乏更強大的力量。
殷憐以打工為借口,召集了不少百姓修繕教堂廟宇,同時在修繕的過程中,每每在人群之中傳遞一些普通人喜歡聽而且容易認同的教義。
嗯……教義大部分是抄的,從原來的世界。
殷憐不是不能自己編寫教義,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不管什么時代什么世界,大眾渴望的東西是一樣的。真正能廣為流傳和被人信仰的宗教,都是在發展過程之中不斷地改變和自我修正的,代表的是信徒群體的意愿。說白了,就是他們想聽的話。
當然,教義不能民眾想聽什么就說什么,它本身還要能夠自圓其說和經得起時間考驗。要做到這點,教義必須大體上等同于道理。
馬蒂爾和地球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從好處講,這里的經濟情況還基本上停留在皇權和教會□□的時代,而殷憐的世界已經進入了更加重視一些主群體利益的時代——少數人的社會和多數人的社會,在信仰的散布方式和統治手段上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前者更強硬,而后者更具有蠱惑性。
雖然看上去是前者更有力,但事實上從歷史上的宗教和朝代演變就知道了,華夏有一句話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后者在長遠來說,其實更具有無形的威力。
不過,殷憐雖然覺得這種傳教手段從長久來說確實更有威力,卻也知道馬蒂爾的情況和地球不一樣。地球上不管以前有沒有真正的所謂神跡,反正自從科技發展之后,普通人能起到的作用就越來越大。
科技就像杠桿,把普通人的力量無限擴大。科技雖然是少數知識分子的成就,增長的卻是無產階級的力量。而魔法,卻是控制在少數人手中的力量,它加強的是統治階級的權力。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要做到得民心者得天下,首先還要加強民心本身的影響力才行。而這里的民心,指的并不是普通的平民……恐怕還要涉及一些底層的牧師和圣職者。
所以她雖然做的是統籌民眾的工作,其實一直關注的卻是圣職者們的反應。
黑賢者看完了殷憐遞上來的計劃書,然后便愣住了:“……登記所有教會和圣職者?”
殷憐笑答道:“就是這樣。之后圣城的所有教會,必須在魔法協會的許可之下才能繼續進行宗教活動,而且這些宗教活動必須是健康且正義的,不能反對無辜的其他人,也不能對一般人產生傷害行為。”
黑賢者仔細看了一下殷憐列出來的宗教三十二項,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半晌后勾起了嘴角:“有意思。”
也難怪他這么說,因為殷憐列出來的這三十二條,乍看之下基本上都是很正經的條例,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但是仔細思索起來,卻頗有一些有趣的地方。
比如說這一條:任何人有選擇自己信仰的自由。在沒有危害到他人自由安全的情況下,任何教派不得以任何理由對于信徒或者非信徒進行威脅或者迫害,包括但不限于強迫對方信仰特定神明,強迫對方貢獻金錢或者其他物質財富,以及幫助脅迫其他人。所有信仰,捐獻,和宗教活動必須出于自愿。
其實在這里,按照地球上的法律來說還應該對于自然人和法人等概念進行定義,不過剛開始的時候殷憐不想搞得這么復雜,避免影響圣城原住民的理解。
不過即使是如此,這里面的內容也很是意味深長。
殷憐這些條例在明面上來說應該是十分義正言辭的。問題是宗教迫害那是馬蒂爾尤其是圣城的地方特色,不管是教會方面還是平民方面,也都早就習慣了這種命令與被命令的關系。
所以殷憐想要給予平民“選擇自由”,另一方面不就是在削弱教會的權柄嗎?
偏偏她用詞義正言辭,甚至還暗示以往教會的作為對于平民來說一直是一種迫害,魔法協會反而成了拯救所有教徒的救世主,讓黑賢者怔愣之余,又有些驚嘆。
另一方面,殷憐仍舊允許了圣城眾教會進行傳教,又沒有真的將對方逼到死路上,只是進行了一定的限制。因為魔法協會攻克圣城的情況,想必一眾教會對于這種變化都是有所準備的。
黑賢者知道圣城雖說是一眾教派的大本營,但是除去圣城之外,各個教派應該都還存在著很大的一部分有生力量。投誠的教會也好出逃的教會也好,其中很有一部分現在應該只是潛伏了起來,等候反撲的時機。所以他才希望殷憐能盡快在圣城收攏一部分力量,將之掌控在手中。
現在看起來,她做得比想象中更好一些。
黑賢者看完了所有的文字之后,思索了一下,說道:“你寫得很好,我覺得可以,就這樣辦理好了。”
殷憐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張貼出去了。”
結果這些條例張貼出去之后,很快就引起了整座圣城的震動。其中受到震撼最嚴重的自然是圣城之中最具備影響力的一眾教派。
“信仰自由!?”一位金發牧師在自己的屋子里轉了好幾圈,然后才說道,“……好狠的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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