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奉目光微動,看向真廣。
真廣連忙呵斥進(jìn)來稟告的僧人道:“大人在此說話,你著急慌忙的做什么?既是著火了,還不快叫寺內(nèi)其他人滅火?!”
真羅始終寒著一張臉,聽到傳話僧人的話,臉色更為陰沉,欲言又止。
那僧人猶疑了一下又跑了出去。
“看來寺里也有不少事兒要處理啊,主持師傅就不必相陪了,本官還要辦案,有什么需要自會找主持說明!”烏大人揮手道。
“是。”真奉站起身,揖禮后帶領(lǐng)僧人出去了。
等他們一走,烏大人就從隨從手中奪過蒲扇快速扇了幾下,扭頭問宋居安道:“宋先生,快些為本官出個主意,該怎么拿下三清山那伙強(qiáng)盜?!百姓們天天擊鼓,本官連個覺都睡不好,尤其是那個田阿牛!一天到晚催促本官盡快還他娘子個公道!抓又抓不得!本官查來查去,沒什么結(jié)果!”
宋居安不緊不慢的從后面走出來,拱手道:“大人,為今之計(jì),就是要將那伙強(qiáng)盜抓獲歸案。”
“這個本官知道,可衙門里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那些強(qiáng)盜熟悉地形,根本奈何不了他們!周圍幾個村子里的人失蹤,婦人受辱致死,這些事兒搞的本官頭都大了!不然也不會專門著人請宋先生過來!”
宋居安踱步思索著。
縣太爺烏大疆又接著道:“宋先生有什么好辦法盡管說!本官全力配合你查案!有求必應(yīng)!”說完這句話臉不紅心不跳的,不知道誰才是縣太爺。
縣衙離三清山太遠(yuǎn),烏大疆為了節(jié)省來回時間,便暫時在青陽寺辦案,讓人將那些疑犯、犯人家屬都帶了過來,讓宋居安再問訊記錄。
宋居安看過幾件案子的卷宗,又去見了受害人家屬,勘察了一下現(xiàn)場。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答應(yīng)前來辦案,許是不想在學(xué)堂授課,許是松快一下快要養(yǎng)出病的腦子,總之不是為了那個再三相請的烏縣令。
回到寺院的時候,韓良就在寺院門口候著。
跟著宋居安走入為他單獨(dú)收拾出的禪房住處,韓良立刻道:“主子!杜氏不見了!”
宋居安神色一凜,她竟然能在韓良的眼皮子底下逃跑?!韓良武功高強(qiáng),能同時與四個大內(nèi)高手過招猶不落下風(fēng),尋常人更不是他的對手。
“杜氏都做了些什么?在哪兒不見的?”宋居安撩起衣袍緩緩落座。
韓良將今天上午發(fā)生的事情與他講了一遍。
“你是說杜氏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青陽寺?”宋居安神色冷沉的靠在椅子上,反問他道。
韓良點(diǎn)頭,“我怕她避開我獨(dú)自進(jìn)城,在寺院里沒找到人,便沿著去城里的路追趕了一段,沒見人影,想著她大約還藏在寺里,就立刻回來了,也聽聞了烏縣令請你來此一事。”
宋居安手指敲擊著椅子扶手,沉吟道:“你回村子里一趟,看看杜氏是否回去了。”
韓良拱手,退了出去。
宋居安走出房門,一邊走一邊回憶案件,順便將寺院后院觀賞一番,走到著火的那間禪房不遠(yuǎn)處,發(fā)現(xiàn)只是房子里的東西燒了,房子沒事兒。
真廣與真羅兩位師傅站在那里,看著僧人收拾東西。
真羅從僧人手里接過一張畫紙,是一張未完成的佛像,佛面慈耳闊,莊嚴(yán)又肅穆,又像是在憐憫眾生。真羅手執(zhí)畫像走到真廣身邊。
宋居安見倆人說了幾句,起了爭執(zhí),再走近一些,倆人發(fā)現(xiàn)了他,便停止了爭吵。
他接過那張畫像看了看,贊賞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出自哪位師傅的手筆?”他問。
真羅面容沉靜,將畫疊起來。
真廣則笑著對他道:“一個來寺里的客人畫的留下來的。”
因宋居安跟在烏縣令身邊,寺院中的人對他也連帶著尊敬。
宋居安點(diǎn)頭,又問:“僧房怎么起火了?”
“不知是何原因,已經(jīng)讓人在查看了。”真廣接道。
他又繞到前面供奉神佛的幾個大殿,四處瞧了瞧,等到大雄寶殿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但凡來寺廟的婦人女子,都會單獨(dú)進(jìn)入后殿,抽簽測吉兇。
據(jù)說青陽寺的簽很靈驗(yàn),不少人香客來此就是為了卜卦測算。
他跟著一位婦人朝里走,立刻有僧人上前驅(qū)趕他,遠(yuǎn)遠(yuǎn)跟在宋居安后面的兩個捕快立刻提刀上前趕那僧人。
宋居安泰然自若的跟著那婦人走了進(jìn)去,巡視一圈,發(fā)現(xiàn)只是婦人抽簽,遞與里面的一個僧人,那僧人將簽子分析一番,他又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身后那兩名捕快快步追上來,一個笑著問道:“宋先生,老爺不是真的想讓弟兄幾個和那伙強(qiáng)盜拼命吧?”
“是啊是啊!縣衙里人都來了,也才這么十幾個,硬碰硬怕是小命要丟啊!”另一個也搓手賠笑道。
“宋先生,您腦子會轉(zhuǎn)彎,為兄弟們想個法子!我上有老下有小,等著我這點(diǎn)銀子養(yǎng)活一家人呢,犯不著拼命啊!”
“聽說那些強(qiáng)盜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兩個僧人抬著一口缸快步朝這邊走來,低著頭,腳步看上去十分慌亂,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宋居安的身上。
也不知道那缸里裝的什么,遠(yuǎn)遠(yuǎn)就味道了一股子腐爛發(fā)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去去去!干什么呢!眼睛長褲襠里啦!”一個捕快捂著鼻子呵斥道。
那口缸有些沉,里頭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就更沉了,兩個僧人抬著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撞到了人他們,看到宋居安身旁兩個捕快,忙不迭放下缸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宋居安即便再怎么淡定,也捂住了鼻子。
“滾開!跪什么跪!還不快滾!”另一個捕快大聲道,倆人連忙跑到不遠(yuǎn)處停下來,不住的扇風(fēng)。
兩個僧人立即爬起來,準(zhǔn)備抬起那口缸。
宋居安皺眉問道:“里頭是什么東西?怎么這么臭?”
“是……是、是老鼠掉進(jìn)了水缸里,時間久了才發(fā)現(xiàn)。”一個僧人喏喏的道。
那兩個捕快連忙揮手讓他們趕緊走,其中一個跑過去把宋居安拉過來,“宋先生,我都快熏暈了!這都什么佛門凈地啊!您還這么淡定!”
宋居安臉色一變,忽然快走幾步扶住假山石彎腰嘔吐起來。
兩個捕快:“……”
繞過一排僧房,前面便是寺院里為烏縣令安排的住處,獨(dú)處的院落,相較要清凈好上許多,花樹花圃郁郁蔥蔥。
涼亭里,清風(fēng)吹拂,烏大疆閉目躺在榻上,一條腿翹在另一條腿上抖著腳,額頭上還放著一塊濕毛巾。
兩個捕快在涼亭外守著,見宋居安來了,連忙打了個招呼。
雖然在這些捕快的眼里,宋居安只是個窮民百姓,兩袖清風(fēng),文文弱弱,但從來都是姿態(tài)從容,寵辱不驚,幫著縣太爺辦過兩次案子,那叫一個快刀斬亂麻,讓人心生欽佩之意,自覺對他禮敬三分。
縣太爺想請他去衙門辦事兒,比頂著日頭種地不知好上多少倍,他卻拒絕了,真不知為何!
烏大疆聽到說話聲,醒了過來,拿掉額頭上的手巾坐起身,見外面站著宋居安,連忙笑道:“宋先生快進(jìn)來!外頭曬的慌!”
宋居安走入涼亭,對烏大疆一拱手坐下來。
烏大疆看上去身心舒暢,起身將毛巾放在清水盆里搓了幾下,擦擦手,感慨道:“今兒本官可睡個囫圇覺了!這陣子百姓接二連三的去報官,晚上還有趴在本官大門外哭冤的,簡直要了命喲!對了,宋先生查的如何了?”
宋居安將問詢到的一些事兒和烏大疆說了一下。
“大人不必?fù)?dān)心不敵強(qiáng)盜,明日去三清山的恐怕不下百十人,且都是成年健壯男子。”宋居安道。
烏大疆睜大眼,“為何?”
“此時受害者家屬正處于悲憤之中,我告訴他們明日官兵去殺盜匪,他們必然也想手刃仇人,且這一年受害者不止這幾家,我讓他們明日帶上家族男子前來,再從中篩選出一百人,事后可去衙門領(lǐng)取賞銀一百文錢,若是殺死、活捉一個盜匪,賞銀五兩,生死自負(fù),無利而不往,一定會有人來,且來人不少。”宋居安說的篤定。
烏大疆也明白底層人的力量不能小覷,但宋居安居然拿錢誘人,且用的是衙門的銀子!還是五兩!
“宋先生,衙門拮據(jù),恐怕付不起,若是周圍幾個村子來上幾百號人,如何是好?”若是不說明只要男人,恐怕男女老少都烏泱泱來了,那衙門都得被人給扒了。
“只從中篩選出精壯的男人來,其余讓其返回,不必拘泥。至于賞銀,我想若是衙門捕快被強(qiáng)盜殺死,大人不僅要好生安葬下屬,還要補(bǔ)償些銀子給其家人,算下來也不少。”
這倒也是,烏大疆只好點(diǎn)頭應(yīng)下,末了他又打著商量道:“殺死、活捉強(qiáng)盜給三兩就行了吧?”
宋居安:“呵呵……”這么愛錢像誰呢……
杜若醒來的時候覺得頭疼的都快要炸開了。
她痛哼一聲,睜開眼睛,就看到在她正上方趴著一圈人,一個個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看,見她醒了,神色都有了變化。
這其中還有蘇慧娘。
“這又是哪兒?”她摸了摸暈倒之前被打的地方,又痛的收回了手。
“宋家嫂子,咱們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玉佛塔里面!”蘇慧娘答道,雖然她之前不想與她說話,甚至打心底瞧不起她,但現(xiàn)在的處境見到熟悉的人,讓她有了絲安慰。
杜氏被關(guān)進(jìn)來好大一會兒了,怎么叫都不醒。
杜若被她扶著坐起來,看向周圍坐著的五六個婦人,她們眸中暗淡無光,頭發(fā)蓬亂,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像是在等待死亡,方才她醒來時從她們臉上看到的那絲擔(dān)憂也不見了。還有兩個病懨懨的靠在墻上,嘴唇干裂,有氣無力,似被死神悄悄附了身。
她立刻明白了過來!
“原來婦人失蹤一事都是寺里的和尚干的!”
蘇慧娘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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