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掛著兩個烏漆漆的洞。
洞下一彎新月似血紅。
我浮浮沉沉。
無處依憑。
夜下拂來一陣風。
我打了個趔趄,栽入了水中。
真……真冷。
我動了動僵直的身子,拼命地劃水踢蹬。
清水倒灌進了口鼻中,我不自由地閉上了眼睛。
四方天里,突然扇起了一陣狂風。
我一睜眼,好似那倒栽的蔥,晃晃蕩蕩,懸在了半空中。
未等我,定神想一個清明,便一把栽到了冷水中。
我側支著腦袋,這會子,神思還有點兒懵。
遠處的黑林子中,不知躲了何方的大能。只聽見,雷鳴陣陣,轟得人震耳欲聾。不知是,哪路神仙,又在荒山野嶺打妖精。
我晃了晃自己,企圖將嚇人的念頭揮去。驀然回了首,卻瞧見一座大山翻然浪中,迅速馳來一座碩大的身影。
什么鬼?
天啊,真要命。
我急忙撥出水花,奮力地往河岸盡處爬。
直到靠在了,瑩白的崖壁,我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太……太可怕了。
我捂了捂胸口,才發現自己沒有手。
好吧,我不止沒有手,我簡直是什么也沒有。
水中映出了我面容。
通體禿直禿直又禿直,實在辨別不出,我到底是個什么物種。
我耷拉著腦袋,身子一涼,心里慌慌。
突然,頭上投下了一片陰影。我仰起腦袋,好奇地看了過去。
這一看,驚得不能自已。
天……天上的柱子,塌……榻……塌了去。
哆哆嗦嗦伸出手,啊呸!我根本伸不出手。眼見著,躲閃已經來不及。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良久,泰山壓頂的場景,并沒有出現在眼前。
倒是那五峰山,將我圈進了不見天的玉峰里面。
我腦子打了結,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突然一個激靈,誰、誰、誰在撓我?
回過身去,周邊卻倏地沒了動靜。
罷了罷了,敵不動我不動。我僵僵地,立在了四面環山中。
可是,剛剛……真是太可怕了。
我吸了吸氣,空中驚雷聲乍起。
“哈哈~哈哈~哈哈~”
血月跌落到地底,烏漆漆的洞突然合成一條縫,縫上爬滿了東倒西歪的線繩。
“哈哈,阿執,你人變小了,腦瓜子也不好使了,”
那怪物開口大笑,將魔音穿耳縈繞。
雷鳴陣陣響,我彎下彎僵直的腰。效果卻并不怎么好,反而踉蹌了兩三下,差點兒又把自己摔倒。
“別……別動了,太好玩了,笑死了,”
真……真是嚇死人了,那怪物發出了奇怪的聲波。
它將如山大手,隨意攀向了我,在我頭頂上磨了又磨。
我低下頭來,胡思亂想一番。
剛剛……它是在磨爪子嗎?
不等我提出疑惑,那怪物已經倏然遠去了。
自那以后,一二三四五六七,有只怪物來偷襲。不割肉來不打架,每日只是磨磨爪。
如此,磨啊磨,磨到了樹葉兒落。
……
白癡是種病,病起來要人命。
我坐在幽冥泉水中,按下了想要掐死自己的沖動。
都道是,往事隨風。就讓它,快點兒隨風去吧。
門外投出一個俏影。
我眨了眨眼睛,卻見門楹處嵌了一角胭脂紅。
孟酒輕搖著蓮步,大紅的穿絲繡花裙擺,像一朵烈焰花盎然盛開。
我抽了抽嘴角,又將她仔細地瞧了瞧。
紅唇杏眼,青絲如瀑。過去的幾個月里,我怎么就,將她看成了磨爪子的怪物?
捂了捂發燙的臉,我整個人低得看不見。突然,腰間攀來一只玉手,將我從水中央拎走。
她晃了晃我,我頓時暈得找不著北了。
“奇怪,怎么又栽水里了?”她盯著我說。
“沒抖出多少來,難道搖得太輕了,”她似有所悟,將我提升了一個高度。
我只覺得,身體不再屬于自己。整個腦袋,不受控制地往前蕩去。
“別……搖,”我急忙喊了一句。
孟酒朝我燦然一笑,可愛的梨渦掛到了嘴角。
“咦?阿執,你醒啦,”
她狀似驚訝。
“這兩天,你怎么悶悶噠?以前你見了我,還知道害怕,現在就像一個呆瓜。”
我白了她一眼。
揭人不揭短,看穿別戳穿。
這妮子可勁的嘚瑟,回頭一定將她扒個底朝天。看她還敢不敢,蹬鼻子上臉!
她將手伸了過來,瑩潤的指甲在我身上磨了磨。片刻之后,她開了口:“小阿執,別鬧脾氣了,今兒找你有要事。”
長發拂過我的臉,我不情不愿地睜開了眼。
努了努嘴:“何事?”
噗,她笑了起來,眼中照出了一截綠竹,綠竹小小又禿禿。
我瞧著她笑,整個人都不好了。背轉過身子,不想再去搭理她。
“別氣,別氣,我錯了,快看看這個,”她掰過我的身子,將一沓文書扔至眼前。
我搭在了玉碗邊,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哈哈~我忘了,你還沒有紙角兒大,”她伏在案上大笑,烏木襯得她容比花嬌。
我微微一嘆。
只覺得秋風瑟瑟,竹生涼薄又寂寞。
她清了清嗓子,將我身子扶正:“嗯~哼~我說給你聽,任命文書已經下來了,你現在是殿主了,”
“我本來就是店主,香骨店店主,早就報備了官府,”我懨懨低頭,眼皮沉沉欲睡。
啪,腦袋疼得發麻。
“蠢死了,”孟酒咬牙,“你倒是好,命撿回來了,腦子卻給炸沒了,”
一把將我提在空中,她動了動兩片紅唇:“快醒醒,睡什么睡!馬上接管幽冥殿了,還有很多文件處理呢!”
我揉了揉眼睛,抬了抬眼皮:“冥君那個老狐貍,便宜都讓他占了去。這會子將我擋出去,其他九個殿主,還不得剝了我皮。”
“誰愛去誰去,我才不要這燙手山芋,”
啪,又一個糖爆栗子下。
我捂頭,怒瞪著孟酒。
“你怎么能,這么說,冥君哥哥呢!”孟酒眼冒桃花,嬌嗔道,“他也是為你好,你當了殿主,總歸利大于弊的。”
“呸,他們個個安插人手,只把我當成一個,暫時過渡的衣兜,”
孟酒摸了摸我的頭:“誰盯誰還不一定呢?再說了,我們也可以招兵買馬呀。呶,人馬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個個都是清白自愿的,”
我側目一看,她拿出一串紅絲線,線上串滿了灰鈴鐺。在我身邊纏了又纏,纏出了一圈幕簾。
“你還讓不讓我睡,”我怨念滿滿。
“去去去,給我老老實實趴碗邊,這鈴鐺,又豈是凡品俗物能比?”
她彎腰背對著我,連桌子腿兒也沒放過。
“這叫結契鈴,我已經用你骨血,將君臣令刻錄其中。這幾天,你用氣息好好蘊養,等到鈴鐺變成了金黃色,你的人馬就到手了!”
孟酒起身,拍了拍衣服:“多虧南澤漆分了你半顆草丹,他的道行可比你高深多了。你染了他的氣息,這次又能騙來不少屬下,”
我垂下了眸子:“他……怎么樣了?”
良久,她說:“還活著,”
還活著,只是,離死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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