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年代新事多。就在這時,從海南島傳來好消息,國家決定,把海南島和南海諸島從廣東省剝離,單獨劃省,把海南省設為新的經濟特區,大量引進外資,興業辦廠,廣泛招聘人才。全國各地聞風而動,各類打工淘金者蜂擁而至。
丁凱聽到這個消息,再不能安心工作,許久安靜的心又瘋狂躁動起來。他對杏說:“海南特區剛剛設立,百業待興,需要大量人才,機會多多。深圳、珠海開放時,我們都耽在地方國營工廠,留戀鐵飯碗,失去了機會,讓李等這樣的高初中畢業生搶占先機,率先創業成功,迅速致富。我們這樣的大學生,學歷比他們高,能力比他們強,就因為遲到一步,失去機會,卻來給他們打工,出力流汗,任其驅使,拿有限的工資。你說我們冤枉不冤枉?如今海南特區又是個機會,消息一出,萬人潮涌,必然又要有一批人創業成功,發財致富。如今機會就擺在面前,我們一定要抓住啊!我們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這對于我們也許是最后的機會了,一定不能錯過;錯過了,就會遺憾終生!”丁凱幾乎有些熱血沸騰、急不可待了。
杏卻有些猶豫不決。她想,好不容易來到深圳和李重聚,化解誤會,和好如初;在李的幫助下,有了合適的工作,不菲的收入,和丁凱重歸于好,結婚生子,合家安樂;如今又要和李分開,把到手的一切全部拋棄,遠赴海南,另謀職業,再起爐灶,容易嗎?萬一創業不成功,豈不也會遺憾終生?因此她有些不忍離去。于是對丁凱說:“我們都經歷過波折和痛苦,如今剛剛安定下來,有了工作,有了家庭,闔家團圓,安居樂業,生活雖不算富裕,一家老幼也有吃有穿的,何必又去折騰?再說,海南島遠在天涯海角,人地生疏,我們一無資金,二無基礎,去創業,能行嗎?還有,我們剛到海南,一無職業,二無住處,媽和丁杏怎么辦?這些都是現實問題,你想過嗎?”
“我想過了。老家有現成的房子,丁杏如今也大了,不用吃奶了,就跟媽到農村暫時住些日子,咱這里的房租錢就足夠他們的生活費了;等我們在海南安定下來,再把他們接過去。正所謂不破不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把一個好好的家庭打破,叫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兩歲的孩子到農村去受苦,你不覺得很殘忍嗎?你就忍心嗎?”
“我媽在農村過習慣了,老家有那么多親戚朋友都會照顧他們的,再說,丁杏到農村鍛煉鍛煉也不是壞事。”
“你呀,好了傷疤忘了疼!過去的曲折痛苦難道你都忘記了?”
也許見異思遷、求新逐勝是丁凱性格中終生難以克服的毛病,屬于骨子里的東西,與生俱來的。雖然他在失敗時痛哭流淚,追悔莫及,但是時過境遷,一遇到新的事物,新的機會,他的痛苦,他的追悔,又會煙消云散,全部忘記,于是見異思遷、求新逐勝、逐奇的思想又會膨脹起來,自己無法抑制。他聽了杏的話,大不以為然,分辯說:“你以為我們現在的生活就是今生今世最好的嗎?我倒不這樣認為。你不要忘記,我們居住的房子還是租來的,而且以咱倆現在的收入,在深圳,再過十年也難以買得起自己的房子。”
杏也辯解說:“租房住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不當房奴,不為住房所縛:想在市區住,就租市區的房子,想在郊區住,就租郊區的房子,多好,多自由!”
“你這是自我安慰,自以為是,自我感覺良好。你看看李,市區有樓房,郊區有別墅。平時上班方便,住在市區;家人、老婆來了,就住郊區的別墅,又氣派又寬綽。那才叫生活舒適,才稱得上自由自在!算來他來深圳也不過十幾年時間。十幾年的收入,就我們目前的狀況,也許一輩子也達不到。”
“你能跟李相比?一來,人家抓住了機遇;二來,人家遇到了貴人;第三,人家跟張總學會了企業經營管理的經驗。有了這些積累,他才會創業成功。你有嗎?”
“這些也不稀奇,都是闖出來的,只要敢想敢干的人都有可能具有。試想,如果當初李留戀家鄉,留戀桃的溫暖懷抱,繼續留在春風里打獵種田,他會有這些積累嗎?李剛出來時,還不如我們今天呢,他就是靠著敢想敢干才創業成功。特區不是內地,不講人情關系,只講有能力,吃苦能干。這些我們都不缺少,缺少的就是一個機會。海南特區是老天補給我們這些后來者的一個機會,我們千萬不能再錯過了!至于貴人了,管理經驗了,海南一下子涌進那么多外商,比張總有錢的多的是,難道就沒一個是我們的貴人?”
“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你到海南去創業,做了什么準備?我覺得你是去冒險!這事,我還要和李好好商討商討,認真聽聽他的意見,才好做決定,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
“這事你去找他商討?你還沒去,我就知道答案了,他保證說不好,不能,絕不會讓你去的。”
“為什么?”
“這還用問嗎?你們什么關系?也不知當初他是怎么把你留下的,他肯放你去?我看,你也不必找他商討了,你不愿意去,就留下來帶著媽和丁杏一起過;我自己到海南去碰碰機會,等我創業成功了,買了住房,你們再一起過去。”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
丁凱見杏揭出他的老毛病來,也不答話,也不認輸。看樣子,他是決心到海南一闖了。杏自然了解他的脾氣,心里惴惴不安。
杏找到李,說了丁凱的想法。李聽完沉默了。
杏又要離他而去,跟丁凱到海南去創業。是我哪里做錯了?對不起他們?沒有。他一直都在為他們著想,盡心盡力幫助他們。那他們為什么還要離他而去?他簡直不可理解,不能接受。李陷入沉思。
因為溫馨旅社的事,他和杏彼此分開后,雙方都經歷了許多艱難曲折,嘗盡相思之苦;現在總算雨過天晴,苦盡甘來,兩人終于在深圳重逢;雖然不能像小時候重做桃李杏一家、一體的夢,但是,他們在一間辦公室工作,朝朝見面,互相關心、愛護、幫助,兩情相悅,已經足夠了,還要如何?丁凱是杏大學的舊情人,她一直對他不能忘懷,我不是千方百計說合你們重歸舊好了嗎?現在你們結婚生子,闔家團圓,生活比我和桃還要幸福。我們長期兩地分居,長年忍受相思之苦;你們卻能夜夜共枕眠,做歡喜鴛鴦。只是錢少一些。如果你們有需要,再多我也可以給你們,我們之間還分彼此嗎?
但是,想到杏陳述的丁凱要求赴海南創業的理由,李卻無言了。他覺得丁凱的理由是充分的,合情合理、光明正大的。相比之下,他的理由卻顯得蒼白無力,不那么光明正大,不成其理由,甚至無法說出口。丁凱攜杏去海南創業,開辟他們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是當今有志青年的理想和追求。除開私心,他完全應該支持他們,沒有理由阻止他們。就像當年他要來深圳打工,桃和家人不能阻止他一樣。另外,丁凱生性多疑,留下杏和他長期在一起,關系又是那么親密,作為丈夫,丁凱能不吃醋、能無懷疑嗎?杏陪同丁凱到海南創業,遠離懷疑,對他,對她,都有好處。如果丁凱單獨走了,他留下杏繼續在身邊工作,只能說明他和杏關系不正常;久而久之,他們的婚姻能無變化嗎?如果有變化,他有著推脫不掉的責任。
經過一番痛苦思考,他對杏說:“國家開放海南特區,對你們確實是個創業的好機會,丁凱說的不錯。這樣的見異思遷、求新逐勝,不能算錯,你應該支持他,陪他一起到海南去創業。”
“啊!你也支持他到海南創業?而且叫我陪他一起去?”杏大驚不解。
“是的。海南特區剛剛設立,開放,機會自然比深圳多,我沒有理由不支持他。你們是夫妻,夫唱婦隨,你理應陪他前去。盡管我們是同鄉同學,我的工作十分需要你,但是與你們創業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沒有理由留下你。去吧,以你的能力和學識,幫助丁凱把握機會,努力打拼,開辟一片屬于你們自己的天地。我支持你們。”李真誠地說。
杏無言了,默默地看著李,揣摩他的心思,覺得李仍然意猶不忍,意猶不盡。她想起李留她在李氏電腦公司工作時說過的話,陳述的理由,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時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李又說話了:“你們是大學生,文化比我高,可是打工創業我比你們先走一步,有幾件事,我還要提醒你們注意。”
“請講。杏一定謹記。”杏說。
李一邊思考一邊說,歸納起來共講了三件事:
第一,盡管海南特區剛剛開放,急需人才,機會多多,但是創業不比一般打工,風險很大,要多做市場調查,論證,做好成功和失敗兩種思想準備。他拿出一百萬元給杏,說:“我知道你們經費不足,這些錢也許能給你們一些小的幫助。”杏堅決不肯接受。李說:“就算我借給你們的啟動資金,等你們創業成功再還我。”這樣,杏才收下。
第二,他問孩子怎么安排的?杏告訴他,丁凱給他媽媽一萬元,叫她回家修房子,把丁杏帶回農村撫養,以后每月再寄生活費。李說:“孩子就不必帶回去了,農村到底條件差些,老人和小孩都受罪。我市郊有一處房子,平時也沒人住,丁媽就帶著丁杏去住吧,也好給我看房子。生活費你們不要擔心,我會按時派人送給他們,保證祖孫倆衣食無憂。”杏還在猶豫,李說:“你在考慮丁凱的意見吧?就說這是我的意見,與你無關。日久見人心,憑他怎么懷疑。”杏這才答應。
第三,保持電話聯系,好事壞事都要告訴他,他和張總商量后,會有中肯意見提供他們參考。
這一刻,杏深受感動,也無言了,只有連連點頭。
杏回到家里,告訴丁凱,李支持他到海南創業,也同意她和他一起去。丁凱聽完驚呆了,說:“李總今天怎么了?是我得罪他了?還是你得罪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也認為海南特區剛剛設立、開放,百業待興,急需人才,發展機會比深圳多,我們此時去創業,趕上了好時機。”
“英雄所見略同!怎么樣?我這一次見異思遷沒有錯吧?”
“你別高興得太早,想法對,不一定就能成功,創業過程充滿風險,成功、失敗,皆有可能。”杏說了李提醒他的幾個要注意的問題。
丁凱聽完說:“提醒得及時,真是金玉良言!不是真心朋友,不是真正關心我們創業,不會說這樣的話。”
“還有呢……”
杏把李給予一百萬元幫助他們創業,以及讓婆婆帶丁杏到他城郊別墅居住,生活費由他按時派人送去的事全說了。丁凱感動了,發誓說:“這一次去海南,若不創業成功,無臉回見李總!”
李和丁凱的話讓杏深受感動,也喚醒了她不甘落后、不甘現狀、奮起創業的激情。她想:桃李杏同出春風里,三人之中,只有她是大學生,李和桃都只有高中文憑。如今,桃是梁山縣旅游公司總經理,李是深圳李氏電腦公司總裁,創始人,三人之中,只有她是打工仔,多丟人!再者,長期跟李在一起,難免舊情復燃,引起桃和丁凱懷疑。算了,借此機會離開也好。杏反復思考,雖然念于舊情,有些不忍離不開李,但多方考慮,還是決定跟丁凱到海南創業,發揮才能,一展身手。
杏和丁凱主意既定,分別向老板遞交了辭呈。
張倩接到丁凱的辭呈,有些吃驚。心想,經李推薦,我對你夠好的了!不僅提拔你做了營銷部經理,還幫你勸轉杏原諒你,重歸舊好,如今結婚生子,家庭和睦,還嫌不足?大約你那見異思遷的老毛病又犯了。又一想,不就是個本科生嗎?大街上一劃拉一大把,你走了,我不過再招一個補充,初來的,還少一些工資。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來去都屬正常。再往遠處想,她又暗暗樂起來:你走了,杏必然也跟你走,李身邊少了個大美人,我還有機會多親近親近,說說心里話。倒是件好事。
丁凱和杏把母親和兒子丁杏送到李的城郊別墅,把生活安頓好,然后告別兩位老板,雄心勃勃,一路乘車來到三亞。正當海南特區大開發,大引進,外資大量涌入,到處建工廠、辦公司,急需大量各類人才,招工廣告滿天飛。他們商量每人先找一份合適的工作,然后一邊打工一邊創業。利用平日積蓄和李支助的資金,先搞電器維修,接著搞電器營銷,兩年后,積累了足夠的資金,便開始真正創業。他們經過市場調查,反復論證,爭取李和張總的意見,決定還是學習李開一家電腦公司,因為杏在李的電腦公司已經掌握了他的經營之道和比較成功的經驗。兩人經過研究,由杏擔任總經理,丁凱任副總經理兼營銷部主任。公司取名“興凱電腦公司”,暗含兩人的名字。確定開業時間,他們就及時把這一消息告訴李。李聽了十分高興。兩年中,他一直都在關心著他們的創業,沒有少給他們提建設性意見和建議。
開業這天,李早早飛至三亞,親自為杏和丁凱的電腦公司剪彩祝賀。當晚,他就打電話給桃和松,把這一喜訊告訴他們,并且興致勃勃地說:“還是春風里的老人們有遠見,說得對,如今桃、李、杏都辦起了公司,當上總經理。梁山,深圳,三亞,雖然他們在不同的地方,經營著或同或異的事業,卻一樣在祖國改革開放的春風里,發光發熱,盡顯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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