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8 21:38:00 cst 2016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阿叔說,這個世道是一場注定無解的軌跡,我們自出生開始就要奔波勞碌,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了生存。
可眼下所有生存的環境已經不那么的能叫人有活路可尋。可是我們這群老百姓卻無力可為,無法言說。
我所能想到的,在每個夜里,只記得他墨色一般的沉浸中,家里只是覺得我自打在上海讀書后,人就變了些,并未太察覺多的什么,只有天天粘著我的阿蕭覺得她的姐姐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只有女兒心思的人了,有時候我自己照照鏡子,才發現我只不過一年的時間去經歷一些他們從沒有覺得的戰爭。
“人的內心,不僅僅是相由心生,更多的東西,其實刻畫在眼睛里”說這句話時,南京的陰雨又連綿不絕的下著,我還是站在二樓的外廊處,看著陰霧綿綿的天,不由的心里莫名的一緊。
幾日前阿媽收到了原先錦州老鄰居阿夢姐家的喜帖,赫赫在目的紅色燙金著,拿在手里的那份喜悅,無法言說著,這不禁的讓我想起了很多很多,恍如驚天的夢,昨日還是在錦州城里,我和阿夢各自的憧憬,今日就各自離散,各奔赴他路,小女兒的心思原來我最明白,但眼下所有的這一切,已經不知不覺的離我萬丈之遠。
“阿姐,你是在愁悶自己的婚事嗎?”阿蕭站在我背后同我看著外面的陰雨綿綿,我沒有轉過身,只想沉默在這陰雨里,就像當時的第一眼,我看到的一樣。
有些事情,在沒有遇到之前,有眾多種說法解釋它,但是,當你遇到了那一刻起時,一切的原來,都將翻云過去。
重來的都不叫此刻。
“阿姐,阿姐?”阿蕭又在我后面喚著我的名字,就像突入的驚醒一般,瞬間我就回過了神。
“怎么了?”我回過身看著她說道。
“切,剛才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答應。”阿蕭嘟著嘴說道。
“你呀,剛才我沒聽到。”說罷我輕輕拉過她的手,搖晃著說道“阿姐,錯了,好不好。”
“好吧,看在你這樣,哈哈”阿蕭說著便輕輕的笑了起來又說道“阿姐,你猜我剛剛經過阿爹臥房聽到了什么?”
我看著她一臉的興奮加神秘,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
“阿爹說什么了?”我問道。
“阿姐的好事啊,你前兒不是知道了阿夢姐嫁了人的喜事嘛,阿爹估計也著急了,所以剛才我經過臥房時,里面阿爹就說著要給你先看看人,后面的我就沒有聽到了。”阿蕭說道。
“什么!”我有些激動的高聲道,頓時嚇到了阿蕭。
“阿姐,你怎么了?你,你怎么是這種表情?”阿蕭,看著我一點一點冷掉的臉,著急的說道。
我很想很想說,我沒事,這本該是沒事的,因為我和倩倩,甚至每個姑娘都知道,即便新學的興起,自由,平等,但是婚嫁,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家的心思里如果沒有一個如意的人,是很難不遵從父母之命的。
“沒事,阿姐就是驚訝到了”半響后,我一面安慰著阿蕭,一面不斷的心里打著莫名的問號,不斷的追問著自己。
在入夜臨睡前,我更是驚覺著心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自己所能想到的推脫答案,我知曉著阿爹阿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已經不是在錦州城里,能每天吃到想吃的就會覺得開心的我了。這歲月的漫長線,現世的慌亂,紛爭,侵略,已經讓我看到了太多太多。
翌日下午時,阿媽說要帶著我去做幾件衣服,我看著她不斷加深的皺紋,沒有回絕任何話。只跟著她和阿嫂去了南京城里一家又家的裁縫店。
“阿笙,過來看看這料子怎么樣?”阿嫂叫著我名字,在一邊邊看料子邊招手喚著我過去。
“來了。”我應著她,走了過去一邊摸著料子,一邊心里不斷的從昨天到今日的打著問號。
“喜歡嗎?喜歡咱就要了”阿媽拉著我的手說道。
“您看著就行了,您挑的都好。”我回著話,并慢慢的渡著步子走去了門口。
“這花樣,這成色,這舒服感,您就放心拿著。”那個伙計在旁邊正和阿媽說著時,我在店門口看著人流人際的大街,阿媽阿嫂正在討論著成色時,我站在一邊正專注的思考著疑問。
“阿笙,你快過來自己挑挑”阿嫂說著話已經向我這邊走了過來。
“恩,你們先看吧。”我回話時,還是低著頭看地面。
“哎喲,我的小姐,你別再看地了 ,地一會就被你看穿了,趕緊看看衣服去,款式都漂亮著那,做成旗袍那可很不錯的。”阿嫂說著話已經拉起了我,準備往里面去,但,下一刻,我卻用余光不經意的瞥到了一個軍車上的,一個人的背影,就像仿佛成影一般的急切,就像莫名的所有問號好像找到了迫切需要的答案,促使我下意識地想上前去,而并不知覺的,我已經掙脫開了阿嫂的手,大步的跑了過去,真真的不顧及阿媽平常教的姑娘家的任何舉止禮儀形象了,可是那車已經行了很遠,即使我使勁的跑也越來越追不上,我不知道眼前是何場景,也不管眾人是如何看我了,現在我只想看見他,只想確認著。
“榮長官,榮圍國!”我大喊道,邊喘著粗氣,邊眼里已經成了一片的迷霧,像極了昨日的陰雨連綿,心里更是成了前所未有的慌亂,而在那個車就快要成為我眼里的一個點的瞬間時,突然的停了下來,接著下來了一個人,站在那看著我。
還是那樣的筆挺,還是沉墨如星的眼,那樣的久別后,再度重逢,如初見一般穿著整齊的軍裝,這次的,更要整齊干凈,肅穆外的冷峻,正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對我來說,有那么一秒的恍惚之中,以為回到了那場心殤的慘烈伊始。
“阿笙,阿笙,你跑什么,你怎么了?”阿嫂說著話時已經跟了過來,看著我滿臉的淚,實在驚到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而這時候,我已經無從有心去關注更多了, 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在很多很多時候,我甚至以為他和顧偉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突然的消失在一場戰爭里了,我也不知道每天更多的地方都在瞬間消失著無數年輕的生命,偏偏,我為何那么害怕的,是他消失了。
有很多事情,在沒有發生之前,再多的道聽途說都只是別人的假象,真正的某一種,是你從遇上的那一刻起,就心里明鏡的知道對與不對。
“孔笙小姐”他淡淡的開口說道。我卻更加的難過,這種揪心的疼如同上一次的上海遇難一般,我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臉,發覺他的身后,少了一個人。
“二虎呢?”我說著話,聲音帶著嘶啞,聽的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幾秒的停頓后慢慢的說道“沒了。”
我聽著他的話,沒能接上下一句,只能任由自己更加毫無形象的滿臉落淚,想著以前那個叫二虎的兵給我那晚的短暫快樂,還有他的幽默......
“阿笙啊,阿笙。”才一會的功夫,阿媽已經跟了過來,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只覺得我好像被誰欺負了一樣。
“怎么回事啊?剛剛好端端的,現在怎么哭成這樣!?”阿媽說著話盯著面前的榮長官。
“媽啊,不是因為這位,這位好像是咱家阿笙的朋友。”阿嫂看著阿媽盯著榮長官的臉,忙說道。
“當兵的?”阿媽說道。
“伯母您好,初次見面。”榮長官看著阿媽說道。
“你是我家阿笙上海的朋友?”阿媽問道。
“阿媽,你別問了,”我緩了緩帶著哭腔說道,而他看著我,點了點頭回應著阿媽。
“我調回了南京休養,換了副官,不久之后我可能會再調。”
“現在我要去開會,先告辭了。”他說完話,看了看我,我點了點頭,之后他便轉身回了車上,車子再度啟動離開時,我依舊恍惚著自己的所有理智思考,而阿媽也沒有再多余的問我什么,霎時間誰也沒有了接著看衣服的興致。
匆匆的回了家,進門時,家里的阿爹和阿叔看著我未干的淚,都驚覺著了,阿嫂先寬慰了大家放心,說我只是見到了舊友有些傷感,全程里,我沒有一句的吭聲。滿眼,滿心,想的只是彷如曾經的慘烈,無比的每時每刻都不在上演著真實。
算了算,我們幾次相遇無不存在著傷心復雜的事端混合著,明明一直的莫名的問號,卻在這一次里,皆有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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