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已經進行到一半，少年的臉頰已經被走腫，高高地隆起，看不清他到底長什么樣。
但林秋冉猜測著，他應該還沒成年。
也只有這種不見光的地下拳館，才敢用童工了。
客戶指著臺上說，“林小姐，我們打個賭吧。如果你贏了，這樁生意我們就做。如果你輸了，生意就吹了。怎么樣？”
除了答應，林秋冉還能怎么樣？
她苦笑著點了點頭，“好，打什么賭？”
“這一局，我們各壓一個人。誰壓的人贏了，就算誰贏。”
林秋冉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客戶指著壯漢說，“我壓他。”
壯漢安然無恙，少年被揍得鼻青臉腫。
客戶逼著林秋冉選少年，幾乎是在直接告訴她，這樁生意我不打算做了。
林秋冉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很艱難地才說出那個字。
“……好。”
在她說出了“好”字后，臺下突然傳來一陣喝彩，原來是少年再一次被揍倒在了地上。
這場比賽的結果，毫無懸念。
少年抹了把嘴角，不知道是鼻血還是嘴里流出來的血糊了一臉。他又爬了起來，臺下噓聲一片。
甚至還有人直接喊道：“早點認輸吧！認輸了還能少挨點打！”
林秋冉并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少年身上，連她自己都辦不成的事，她有什么資格去要求一個陌生人呢？
場面太過慘烈，林秋冉都不敢去看臺上。
客戶一邊拍著手大笑，一邊非要告訴林秋冉，情況進行到了哪一步。
把林秋冉逼到絕望，在他看來似乎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林小姐，林小姐你快輸了！”
林秋冉不得不往臺上看去，少年又一次狼狽地倒地。
客戶對她解釋說，“倒數十聲，如果他起不來，就算徹底輸了。”
裁判和場下的觀眾都在倒計時。
“10、9、8……”
所有人的聲音里都是難掩的興奮。
全場除了林秋冉，大概沒有第二個人會希望少年贏了。
十聲倒計時結束，少年沒能站起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林秋冉絕望地想著，她死死地咬著嘴唇，勉強克制著自己別哭出來。
少年倒下了，她的人生也垮了。
然而等了好久，卻沒等到裁判宣布勝利的聲音。
壯漢沖著臺下說道：“今天贏了個小兔崽子，太輕松了。”
臺下哄堂大笑。
“我決定再給他十聲倒計時，免得說我欺負人。你們說好不好？”
觀眾都是看熱鬧的，當然齊聲喊“好”。
壯漢走到少年的跟前，侮辱地踢了他一腳，輕蔑道：“喂，小X崽子，還能起來嗎？”
從林秋冉的角度看去，少年早已經半死不活了。
但就在壯漢說完那句話后，他突然動了動手指，像是要撐著爬起來一樣。
臺下又是一片喝倒彩的。
“乖乖認輸吧！”
“這小崽子怎么就這么不識好歹呢？”
“10、9、8……”
這大概是林秋冉一生中瘋狂的時刻了，反正生意沒了，工作也要丟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歇斯底里地朝少年喊道。
“站起來！站起來！”
上天興許還是眷顧林秋冉的，在她喊完這句話后，少年像被開了金手指一樣，又一次爬了起來。
“臥槽，還真他媽的站起來了？”
“牛逼牛逼！”
少年吃力地抹了把臉上的血，胳膊都肉眼可見地在顫抖。
他穩了穩身子，發出一聲低吼，拼盡全力朝著壯漢沖了過去，在他要害部位狠狠來了一下。
壯漢壓根沒覺得少年能爬起來，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一下就倒在了地上，捂著要害嗷嗷亂叫。
少年扶著邊繩，朝壯漢豎了個中指。
“小X崽子，你罵誰呢？”
林秋冉捂著嘴，渾然不覺自己已經熱淚盈眶。
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時候，他還有什么畏懼的呢？
少年的體能確實到了極限，說完這句話后，就一頭栽了下去，徹底不省人事。
反倒是壯漢捂著下體，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又一個十秒倒計時后，比賽結束。
林秋冉用手背狠狠擦了把眼淚，平靜道。
“我輸了。生意雖然談不成，但還是謝謝您，讓我看到了一場這么精彩的比賽。”
客戶大概也是被少年不怕死的精神震撼到了，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這么拼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
地下拳館的比賽沒什么公平性可言，只是在取悅觀眾而已。觀眾只要看得高興了，才不在乎誰輸誰贏。因此很多時候，拳館的選手甚至都是在臺上演戲，畢竟拳館是灰色地帶，不敢真的鬧出人命。
林秋冉拿起包要離開的時候，被客戶叫住了。
“林小姐，我覺得吧，我們的生意，還有商談的余地。”
那是林秋冉人生中的一次轉折，談成了這樁大生意后，她在公司里初露鋒芒。接連又為公司辦成幾件大事，再也沒人敢在她背后嚼舌根，說她是個一無是處的“關系戶”。
她開始對拳擊感興趣，又獨自往那個拳館去過幾次，不過再也沒見過那個少年，沒能當面對他說聲謝謝。
林秋冉試著打聽過少年，但他只是一個業余的拳擊手，拳館也不太清楚他的去向
那天的經歷讓林秋冉想起了高中摘抄本上一句俗套的話：當全世界都讓我放棄的時候，希望有一個人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再試一次。
只一個人，就足以讓我再堅持下去。
……
林秋冉靠在陽臺的窗臺上，不知不覺鼻頭有些酸。
手機此時的一聲提示音，打斷了林秋冉的思緒。
她拿出手機，是一條來自安綿綿秘書的短信。
她白天的時候，用電腦遞交了資金申請報告，看來是報告的反饋來了。
“安總駁回了您的請示報告，如有需求，請于明天上午十點到集團總部總經理辦公室，當面向安總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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