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商帶夜慕參去了一趟玉泉山之后,他便再也沒有踏足過無塵居。
惶然間又過去了半月。
夜慕參整日閑來無事,幾次三番想要偷偷溜出無塵居,卻又在打開大門之前折返。
傲嬌堂主心想,凌商之所以不派人來看著自己,也是因為出于信賴自己。
他若擅自出門,就是辜負了凌商。
另外,也不能排除這無塵居附近被安排了凌商耳目的可能性。
想起清風齋只是一座情報搜集機構(gòu)的掩護,夜慕參就禁不住寒毛直豎。
若夜慕參離開的消息傳到凌商耳內(nèi)……
他可真怕了凌商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冷漠。
咸魚太久,難免精神空虛。
夜慕參等不到凌商,不是神情呆滯地遙想凌商一身紅袍的模樣,就是翻看他書房內(nèi)的醫(yī)書典籍。
思人而不得見,只會加深心頭的不安罷了。
而妄圖利用醫(yī)書打發(fā)時間的時候,傲嬌堂主更是喪氣。
書房內(nèi)的藏書,大多都是用西夏文和東瀛文所撰寫,只有極少數(shù)幾冊是漢字所著。
即便是漢字的醫(yī)書,在夜慕參看來,也像佛經(jīng)那般晦澀難懂。
更何況那些鬼畫符的西夏文?
不過,夜慕參倒也有一些發(fā)現(xiàn)。
在那些醫(yī)冊里,有一劑毒,名作“無弋”。
五年前走訪西夏,夜慕參見識過幾位“無弋”。
那時候,西夏王還不是作風狠辣的南勝淵,而是愿意與夜氏交好的髙煜。
十七年前,高煜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才堪堪得了一位少主。
聽說那位少主天生異骨,出生的時候竟沒有發(fā)出半聲啼哭。
少主六月能言語,兩歲所識的字便超過了西夏王自己。
三歲之時,眾人皆知,這位少主非但能透視人心,還能通曉亡靈,預知天命。
可惜,與這番驚人天賦相伴而來的,是連西夏最德高望重的巫醫(yī)也束手無策的頑疾。
巫師預言,少主命不過二十載。
那位巫師的預言從未出錯過。
西夏王不惜一切代價,只為醫(yī)治其唯一的繼承人。
少主兩歲那年,高煜偶爾聽聞了柳生冥的神通,三顧茅廬,力邀他為少主診治。
柳生冥在年僅三歲的少主身上下了一盞蠱后,少主的癥狀竟即刻就有所舒緩。
西夏王當下即被其醫(yī)術(shù)之高明,還有他“毒之所至,唯毒解之”的醫(yī)毒學問深深折服。
高煜無疑將這位來自東瀛的神秘高人看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毫不猶豫地遣散了被他批作“飯桶”的巫醫(yī),還為柳生冥封官加爵。
少主之頑疾,大概是柳生冥這輩子碰到的,唯一真正棘手的挑戰(zhàn)。
少主究竟得了什么怪病,夜慕參卻不曾打聽到。
想來是西夏王不愿宣揚這一心頭大痛,更不愿讓他的勁敵對西夏王之位覬覦已久的數(shù)位統(tǒng)領,和周邊虎視眈眈欲要進攻的他族部落對少主存了輕蔑的心。
夜慕參只知道,西夏王多年來一直在為少主遴選“無弋”。
只有不滿八歲的男童才能成為無弋。
經(jīng)過特殊的洗禮儀式后,這些男童便會被種上“無弋”,接著就要開始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
沒有一位無弋活過了十歲。
與世隔絕的日子里,這些人要做的……
夜慕參反反復復地將醫(yī)書的這一段看了十多遍,依舊不太明白。
冊上記載:男童唯一的任務,就是豢養(yǎng)“無弋”這劑毒。
為何要豢養(yǎng)、為何要用這種方式豢養(yǎng)、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醫(yī)冊上只字未提。
在西夏覓人時,夜慕參曾在賀蘭山巔偶遇過兩位“無弋”。
他們約莫**歲,奄奄一息,臉上潰爛膿瘡無數(shù)。
看來兩位男童是被人特意帶到了山頂,令其自生自滅。
等到他們一斷氣,盤旋在上空的禿鷲便會分啄其尸。
夜慕參匆匆瞥了兩眼,便淡漠地繼續(xù)前行。
宅心仁厚的夜慕景卻心生憐憫,喊住了他那對任何事都心不在焉的五皇弟。
兩人上前探問,不想又被途徑于此的旅人勸住了。
“他們是無弋吶,無知的公子,”那人的嗓音有如鬼魅般飄忽,“你們沒見他們正在腐爛嗎?讓他們平靜地離開吧。”
“無弋”注定承受無盡的痛苦,只有死前的片刻,痛覺才會麻木。
這一刻的麻木,竟是他們成為無弋后最安詳?shù)囊欢螘r光。
“可他們就要成為禿鷲的晚餐了,”夜慕景焦急而不忍,“總不能看著這兩個孩子死得這樣慘吧?”
“不慘。天葬是對他們?yōu)樯僦鳡奚奶厥獯觥!甭萌诵Φ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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