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在自己的車里發現了一張收據。

    那是一張加油站的收據，日期是女友失蹤的日期，還寫著這家店的地址。

    “怎么可能啊，我那天沒去這家加油站啊，我好像一直待在家里……”

    他自欺欺人覺得那天自己待在家里，自欺欺人繼續推理。

    原來那個罪犯用自己的車綁架了女友，是自己的車，所以女友才沒有半分的警惕。

    哦，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說，那加油站的員工，說不定看到了駕駛這輛車的人。

    心中涌出了“希望”，他發動汽車，向著加油站的地址疾馳而去。

    然而，真有那么簡單么——

    【我這樣問他，他則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回答道：

    “噢，那個女孩啊。她好久之前來過，說過要往西走呢。”

    “往西？那她坐在什么樣的車里？”

    “當然是坐在你開的車里了。”

    “果然如此！”

    “開車的也是你。這樣回答行了吧？臺詞也夠好吧？你每天這樣做不累嗎？總是重復同一件事，不覺得膩嗎？自從卷進你的游戲里，現在已經好幾個月了吧。不過你是我的老主顧，所以我也不好說什么。”

    ……】

    加油站老板的話語仿佛一顆驚雷在耳畔炸響，彈幕鋪天蓋地而來。

    “啊嘞嘞嘞嘞，重復了好幾個月？”

    “他已經去過加油站好幾次，把人家都問地不耐煩了，居然都沒意識到自己殺了人么？”

    “我的天，主角也太能逃避了。”

    “或許是神秘人出手了？”

    “感覺這張加油站的收據根本就是假的吧？”

    聽著，期待著，剛剛有一點線索和希望，立刻就被小說中的臺詞澆滅，每一位被主角牽動了心弦的觀眾都無比焦慮。

    讀到這里，蘇白故意停頓了一下，喝幾口水。

    經過討論，大多數觀眾認為主角最終沒有到案發現場，而阻撓他的正是一直沒出場的幕后黑手。

    一些急性子的觀眾不住地在彈幕中問他猜的對不對。

    蘇白只是看看笑笑，并不回答，他放下水杯瞇起眼睛繼續講下去。

    ……

    加油站老板的話動搖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他不禁緊張起來。

    開著車，恍恍惚惚向前行駛。

    在陰郁交錯的樹林中，車燈偏偏照出了一條岔路，寬度剛剛好夠一輛車行駛，向深林的遠處延伸。

    該死的道路，那么清晰，就算是夢游的也不可能看不到的那種清晰。

    “這里的風景我好像看過。怎么可能？我不可能到過這里的！”

    他高喊著，踩下油門。

    在車燈的盡頭，是一間古舊的林間小屋。

    ……

    和觀眾們猜測的被兇手阻撓不同，主角最終找到了地方。

    眼前的小屋中，不用說肯定有女友的尸體，或許還能遇見那個神秘人，這也就是故事的高潮和終結了。

    快找到吧，快認罪吧。

    只要走出那一步，就解脫了。

    不少聽眾都提起了心弦。

    屏幕上的留言卻漸漸稀疏下來，似乎在肅穆迎接著陌生而迷茫的未來。

    【“原來是我殺了她……”

    “是我，是我殺了她。我把這段記憶封了起來，所以才會忘記……”

    “我一直在尋找殺死她的罪犯，沒想到我就是那個罪犯。她對我說了過分的話，我恨她，所以一時沖動就……”

    我自言自語道，聲音里夾雜著嗚咽。我的聲音響徹在除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的小屋里。我的手電筒掉到了地上，屋里只有這一點亮光。

    我把手支到冰冷的地面、站了起來。我全身都累得不行，快散架了。我走到坑的邊緣，從上方俯視女友的尸體。躺在坑深處的她已經失去了人的模樣，身上被灰塵、泥土覆蓋著，有一半被埋到了地底下。

    “我得把這件事告訴警察……我得去自首。”

    ……】

    主角終于站到了女友的面前，那腐爛的尸體之前。

    封閉在記憶里的丑惡無所遁形。

    女友說對他已經沒有愛情了，她想要分手。

    他太愛，太憤怒，他不能接受，于是動手殺人，將她埋葬在說出這句話的地方。

    他痛苦、痛哭，并且懺悔。

    這樣的時刻，滿屏卻都是歡呼雀躍的彈幕。

    “良知的光芒，人性的救贖。”

    “良藥苦口利于病，喜大普奔，主角已經吃藥了”

    “這個兇手給人的感覺就快要自我毀滅了，幸虧提前找到了真相”

    “我忽然不擔心那個神秘人了，只要能得到真相就已經是Good End了，不管被神秘人殺死還是去自首都沒關系了”

    一位名叫月下孤影的觀眾甚至這樣感嘆道：“身為一個政法行業的從業者，我第一次覺得，捉一個兇手不是因為他的社會危害性，而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

    然而，在大結局前放松警惕的觀眾都沒有好下場。

    實際上，這個故事還沒完。

    在少年平靜的播讀聲中，居然又出現了新的波折。

    【“到了明天的話，我就會忘了現在的心情，就會忘掉事實真相的。我可能會再次封閉自己的記憶，開始尋找并不存在的罪犯。我真是……。”

    我用手捂著臉，肩膀不住地顫抖。然后我裝著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我得想點手段，來告發自己。對了，照片！我拍下她的照片的話，就不會忘掉自己的罪行。”

    我走近快照照相機，按下了快門。坑深處的、已經腐爛的女友在鎂光燈的閃爍下一瞬間浮出了黑暗。照相機發出聲音，然后吐出剛照的照片。

    ……】

    照片？

    傳說中的照片？！

    居然沒有幕后黑手的存在？

    所有的照片居然都是主角照的？

    又是一折顛覆性的翻轉，故事的邏輯性和真實性立刻出現了漏洞。

    默認有一位幕后黑手的存在，是因為故事中的確缺少這樣的一個角色，缺少一個冷血的每天給尸體拍照的人。

    而前文有那么大段的描寫，主角自己真的很痛苦，真的愛女友，真的很愧疚，一切故事都從主角有人性出發。

    人性和冷血，愛和不愛，從人設的根本點上就有不和。

    怎么可能是一個人呢？

    仿佛有冷風吹過，令人脊背發涼，驚訝之余，觀眾們又不禁覺得汗毛倒豎。

    【“從此向前200米處左轉動物園”。

    被車燈照到的廣告牌上應該寫著這些文字，下面是三個字母組成的英語單詞——“ZOO”，這個單詞會給正在開車的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當我看到這個單詞的時候，我的大腦里就會浮想起女友，還有我們一起看電影的事，一起去動物園的事，拍照片的事，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我告訴她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事，很少笑的她第一次露出笑容的事。所有的這一切都一起涌進我的大腦。廣告牌在黑暗中浮現出來、我的車從旁邊駛過的時候，女友就坐在我旁邊的助手席上。當然不是真的坐在這里。但是尸體的照片會變成她的樣子，她會回過頭來看我，伸出手撫摸我的頭發。我的腦海里肯定是這種幻想。

    這樣一來我就會消沉。不可能，不可能是我殺了她！我一定會這么想吧。走了一會我會把車停在路中央，像孩子那樣哭起來。回到我所住的公寓之后，我會把助手席上的照片放進收件箱里。我祈禱自己明天看到這張照片之后能夠下定決心，去警察局自首。或者即將增加十二分之一秒的動畫能讓我做好這個心理準備。我把女友臨死之前揉碎的那張照片、還有那家加油站的收據都放到車里的指定位置，這是為明天傍晚所做的準備。每天重復的演戲在此就算告一段落了。

    ……】

    ZOO，動物園，一片展覽動物的區域，也是一處指示牌。

    這個故事起始于動物園，也終于動物園。

    對于主角來說，這個小小的指示牌，不行車沿途的一處小小的風景，而是一個怯懦的開關。

    看到這個廣告牌，他就立刻失去了勇氣，陷入又一次的逃避和隱瞞，無論是痛苦萬分還是體無完膚都不愿回頭。

    那曾經的最溫暖最美好的記憶，也是人性怯懦的罪惡之源。

    將救贖的希望撲滅。

    到這里，照片的真相終于揭開了。所有看似不合理之處，都歸于合理。

    悲傷洋溢開來，聊天欄寂靜宛如墳墓。

    黑乙一的羽翼之下，又有名為白乙一的文字精靈悄然展開了翅膀。

    【女友在動物園的時候確實這樣說了，說有傳言動物園要倒閉了。

    一直到昨晚還看到的、寫著“ZOO”的廣告牌沒有了，剩下的只有虛無的空間。我什么都沒能看到就駛過了那個地點。女友過去的身影沒有出現，我駛過這條路時她也沒有坐在助手席上。我覺得沒有回憶起女友的事是一種罪過，但同時也感覺到這是女友對我無言的控訴。

    我回到駕駛席，靜靜地開始禱告。我的禱告是奉獻給神靈的？還是給我親手殺死的女友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沒必要再繼續演戲了，我接下來將要去警察局自首。我的心里充滿了平靜。

    小說《ZOO》，完。】

    ps：星期三早上有個pre，我們小組還打算拍視頻，這兩天工作量比較大，今天先更3000一大章，對不起大家了么么噠~

    ps2：《zoo》這真的是一個好故事，我的轉述不能描繪十之一二，所以非常建議大家看看原文，我會在作品相關中放幾段我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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