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八★一★W wW.81zW.CoM
蘇云拿起了提督室里的有線電話,撥通了家里的號碼。
所謂的家里的號碼,并非盛田清其父盛田達人的的電話,而是這頭廢柴以前住的地方的電話——盛田清的身世其實也不是那么美滿,他記不清自己母親的樣子,大概是很早就已經去世了,而父親盛田達人也不常與他見面,通常都在忙于自己的事業,有時甚至一連幾個月都毫無聯系,就算見了面也多是訓斥與打罵。因此,對于那個中年男人的印象,盛田清始終在畏懼中帶有些怨恨。
不過,雖然沒有母親,可在盛田清從小到大的記憶中,倒是有一個能令他如母親般依賴的對象。
長谷川伢子。
嚴格來說,盛田清應該喊這個人為阿姨的,而雖然后者從未親口提起過,但她應該是盛田清生母的親姐姐。長谷川伢子從盛田清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撫養他,至今為止都未婚嫁,兩人相依為命,仿佛母子,與他們的關系相比起來,作為盛田清生父的盛田達人,倒仿佛顯得像是個外人。
蘇云能夠清楚感受到盛田清對于他這個阿姨的依賴,以及后者對他的寵溺,簡直要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程度。而大概也正是因為長谷川伢子的溺愛,盛田清的性格才會變成了今天這個田地,足以見得環境對一個成長中的人而言影響有多么巨大。
聽筒里的鈴聲響了好幾下,才終于被接通。
“您好?”
蘇云聽到了盛田清記憶里熟悉的聲音,而大概是因為接到了陌生電話的原因,對方的語調顯得格外恭敬和拘謹。
雖然早已想好開場白,但蘇云還是沉吟了兩秒。
然后,他終于緩緩開口。
“伢子阿姨,是我。”
下一秒,聽筒那邊忽然傳出了踉蹌聲和抽泣的聲音,蘇云閉上雙眼,似乎能夠感受到對方那邊的畫面,也能想象到“伢子阿姨”此時的表情。
過了好久,這突如其來的抽泣才平息。
“小清,你……終于來電話了。”
這話像是邊抹眼淚邊說的。
“真的很抱歉,伢子阿姨,您的身體還好嗎?”
“好,很好!”伢子阿姨立即回答道,聲音中帶著驚喜,但旋即仿佛察覺到了不對,語調一轉,“小清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缺錢用了?還是有別的什么問題?一定要和阿姨說清楚啊,你那個混蛋爸爸把你送到海軍,現在卻又對你不聞不問的,我在家里都快急死了!”
“沒有的,我這里沒遇到任何麻煩,伢子阿姨盡管放心。”
“小清,真的沒有問題嗎?”
“絕對沒有。”
“那太好了,看來小清真的是長大了。”伢子阿姨的聲音中全是幸福與感動,“這段時間沒有見到小清,阿姨都快要想死你了,來、快來跟阿姨好好說說,你去了鎮守府之后都生了什么?阿姨能聽得出來,小清你以前不是這么說話的,這段時間一定受了不少磨煉吧……”
按照記憶中長谷川伢子的性格,蘇云早就知道這場通話不會簡短結束,但他顯然還是低估了這位阿姨對盛田清的思念之情,在接下來足足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她一路從鎮守府是什么模樣問到了蘇云有沒有心儀的女孩。而蘇云當然耐心地一一回答,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直到最后,伢子阿姨問得累了,也再問無可問的時候,他才終于說出了打通這場電話的真正目的。
“阿姨,你有我父親的電話嗎?”
聽到這話,伢子沉默了數秒,再開口的時候,便沒有了之前的溺愛語氣。
“小清,告訴阿姨,為什么要找你爸爸?”
蘇云連忙說道:“有一些事情要向他溝通,阿姨您放心,絕對不是什么麻煩事。”
長谷川伢子會有這種反應完全在蘇云預料之內,他與盛田達人不和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每次盛田達人訓斥打罵盛田清時,倘若她在場,兩人是肯定會吵的不可開交。大概和盛田清一樣,長谷川伢子作為他母親的姐姐,對那個不負責任的中年男人有著恨意。
接下來,長谷川伢子這么說道。
“不是阿姨不愿意告訴你,小清,我也沒有你爸爸的私人電話,只能聯系到他的助理。你稍等幾分鐘,我這就幫你找到他,過會我讓他親自給你打過來!”
“好,麻煩了。”
掛斷電話后,蘇云看著被自己捏得燙的聽筒,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自己究竟是有多少年沒體驗過了?
只有失去后才會懂得珍惜,雖然長谷川伢子的關心會令許多人覺得甜到膩,可對于蘇云來說,即便這份關心并非是給他自己,而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卻也仍然讓他感到珍貴無比。可相反,在盛田清的記憶里,這個廢柴對于伢子的感情似乎也就只有蛀蟲般的依賴了,而并不存在什么感恩,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般,否則他也不會再來到鎮守府后,有了吹雪的照顧,就連個電話都懶得往家里打。
總而言之,對于自己占據了盛田清身體的事,蘇云是越來越沒有歉疚感了。性格或許會受到外界的影響,但若是一個人連基本的感恩都不懂得,那他也就沒有什么活著的價值。
大約五分鐘后,電話鈴聲響起。
守在電話旁邊的蘇云立刻接通,但對方顯然不是盛田達人。
“清公子您好,老爺目前正在忙于事務,我是他的私人助理東里久,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請現在向我反映,我會在稍后代為轉達。”
這是個干凈利落、雖然使用敬語但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蘇云并沒有示弱。
“我需要直接與我父親通話。”
“恐怕不行,老爺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我可以等。”
“這不是幾分鐘就能等到的,建議您直接告訴我事情的內容,我必然會一字不差地代為轉達。”
“我可以等很久,多久都行。”
“清公子,這不符合……”
蘇云打斷了他,幾乎一字一頓道:“我是你老爺的兒子,我認為我有資格和他直接對話。”
對方沉默了兩秒。
“清公子,我無意冒犯您,如果您堅持的話,容我花費幾分鐘時間再次向老爺請示,稍后我會給您答復。”
“謝謝。”
再次掛斷電話時,蘇云神色已經徹底恢復平靜。
有私人助理,并且聽起來排場不小,這個盛田達人怎么也算是一號人物,只是不知道究竟能耐到什么地步,能不能吃得下自己手里的大家伙了。
大約三分鐘后,鈴聲響起。
“盛田清,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給我個接電話的理由。”
聽筒里傳來的終于是盛田達人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蒼老而氣場均勻,與盛田清記憶中那個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形象很符合。
“我是向您道謝和致歉的。”
“哦?道什么謝,致什么歉?”
“為我給你帶來的麻煩而致歉,為您替我解決了麻煩而道謝。”
“你不是盛田清,這可不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蘇云微微一笑:“沒錯,我已經不是那個盛田清了,人總是會成長的,爸爸。”
“呵呵。”
盛田達人在電話那邊同樣輕輕笑了笑,只是這輕笑中不知包含著怎樣的意味,欣慰?嘲弄?有趣?喜悅?或者仿佛聽到了個笑話?
這些意味蘇云仿佛都能聽的出來,卻又好像都不是。
只是笑一笑就耐人尋味,果然有氣場的人就是不一樣。
笑完后,盛田達人很快恢復了平靜,道:“如果你只是為了這兩件事要求和我通話,我恐怕會對你很失望,你最好再告訴我點好消息。”
“當然,您猜我現在怎么樣了?”
“能穿上艦裝?這是很有趣,我本以為你會早幾天就會給我打電話來炫耀。”
雖然盛田達人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比,但蘇云能夠隱約聽得出來,最開始時候那幾分肅殺與凝重感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消失,而現在他所說出來的話,更像是個嚴厲的父親對兒子說話時候的語氣。這種語氣,在盛田清的記憶里很少存在,僅有的一次也是在他任職提督的前夕,盛田達人專程趕到了他和長谷川伢子的家里——那次,這位嚴厲的父親罕見地沒有對盛田清打罵,而是對他苦口婆心地交代了一番接下來要注意的事。
當然,完全沒被盛田清聽進去就是了。
在蘇云看來,盛田達人絕對不是什么合格的父親,但他也并非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沒有感情,只是這當中恐怕另有身不由己的隱情。
正因如此,他才敢打這個電話。
“我之前所在的環境不允許我和外界聯系,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但事情不只是您想的那樣,爸爸,我還有其他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蘇云做出了決定,果斷說道。
而盛田達人則保持沉默,似乎在靜靜等待著他接下來的陳述。
“今天下午,我弄到了一只‘棲’級幼體,并打算將它出手,用做鎮守府的初期展資金。”
“是么。”
盛田達人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驚訝。
“那就先把它留著,明天我會派人來找你。”
這回答是如此有底氣,竟讓蘇云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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