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和尚說完話語，徑直往外走去。走得片刻，調(diào)轉(zhuǎn)頭來，對著慧覺所在禪院輕嘆一聲，終究還是往那供著觀音菩薩的殿中走去。
“弟子智慧，自從恩師手中接過寶剎，可十年來，香客不增，民眾疾苦，和尚偶以奇伎開化教民，雖不懂菩薩般若經(jīng)文，但和尚所為不過也是給這荒僻村民一個活著亦或是來生的希望而已。和尚死后固當(dāng)沉淪地獄，受百般苦楚，可和尚生前卻要眾生威伏，百般頷首才好。”智慧說完話語，面目略顯猙獰。輕誦自己惟一懂得那一篇《般若心經(jīng)》中：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這么幾句，又開口道：“十年之前我有一禪。”
話說十多年前，這智慧和尚并未出家為僧，只是在家中無所事事，每日混吃混喝。仗著自己一身不俗身手，也沒少干過欺壓良民，逗弄婦女的丑事。那時間，村鄰街坊都喚他做過江龍韓正。
韓正那時雖然四十有余，但身體甚為孔武有力，每次與街上混混撕打，韓正都是沖在前列。每每相斗，大有不死不休之勢，周圍街頭混混地痞懾于韓正威勢，又加之韓正為人極為義氣，斗毆所得好處絕不獨占，大多歸順韓正，認(rèn)其為主。十里八鄉(xiāng)無所事事之輩聞其義名，零星投靠而來，于是韓正趁著大楚與吳越戰(zhàn)事膠著，落草為寇，占山稱王，一時間官府懾于吳越軍力無法傾力圍剿，故而對于韓正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拉攏許以大義，韓正卻愈發(fā)桀驁，自詡為將軍，招兵買馬，年年蓄力，大有要做亂世梟雄的姿態(tài)。
話說那年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雖則戰(zhàn)事頗劇，四處死傷不計其數(shù)。但本村有個老爺頗識得詩書禮儀，又加之女兒生日恰為這月圓之夜。老爺雖然不敢大張旗鼓籌備女兒生辰，可依舊備得佳釀?wù)洳仄谂畠焊ｌ怼Ｒ患胰苏』I交錯齊樂融融之時，一隊零散官兵因前線吃了敗仗灰頭土臉不好與都尉交差，幾人思得良久，相互商議一番決定打殺幾個村民來交上差事好加官晉爵，封妻蔭子。
幾人籌劃得當(dāng)，又恰逢之這老爺家正辦喜事，如何不正是“佳遇”。那伍長殺了這家一家七口，見小姐青春正好，起了歹意。幾人正欲凌辱這小姐時，恰逢韓正下山劫舍籌備糧草。
韓正孔武有力，加之此次所抽調(diào)人手都是土匪之中的佼佼之輩，零散官軍自是不敵，過得片刻，一伙官軍死亡殆盡。幾人略一思忖，見殺了官軍，自是驚怕，本欲殺了那小姐滅口。可韓正雖為匪首，也頗有慈悲。平素雖打家劫舍，卻不傷人性命，自詡“義匪”。見小姐孤苦伶仃，無處可歸，又加之這渾渾亂世，無處安家。思忖一番，將小姐帶上山寨撫恤優(yōu)待。久而久之，二人日久生情，也為良眷。
后來，楚國與吳越聯(lián)姻修好，官軍舊賬新算，調(diào)轉(zhuǎn)軍力以剿內(nèi)匪，韓正自是闌海縣守重點關(guān)注的對象。那時，小姐已有身孕在身，行動頗為不便。韓正會同諸匪左進(jìn)右突，終是不敵，準(zhǔn)備帶小姐下山遁逃，可眾多官軍緊盯不放，小姐為救韓正被官軍戕害，韓正卻是逃到了這落鶩村中。
韓正左右無親無故，惶惶如喪家之犬，寸息不得稍安。一日，腹中饑餓，實無他法便去偷食寺廟后面種的瓜果蔬菜。韓正吃的大飽，又想起昔日兄弟妻子俱被官軍戕害，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淚如雨下。一老僧被這哭聲驚擾，待得出門看時，只見一個中年漢子獨坐大哭，身旁盡是瓜果殘羹。老僧不問從來，又取來飯食，只讓韓正待在寺廟打坐參禪。
過得一年，韓正雖于佛理不甚精通，但經(jīng)營香火管理寺內(nèi)諸多事物已有獨到之處。那老僧于是讓韓正主持寺內(nèi)諸多事宜，還賜了個法名智慧。有一日，老僧喚來韓正，說自己欲往名山大川訪問僧侶，以求精益，就此辭別。老僧走時，取來筆墨，將寺廟改名為凈香二字。
智慧跪坐在蒲團之上，回想往時遭遇，看著面前菩薩順眼低眉，眼含悲憫，屈臂上舉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結(jié)的卻是一個無畏印。無畏印本是為讓眾生心安，無所畏怖，可韓正十多年焚香禮佛，每每睡夢，皆是恐懼。
“我韓正削發(fā)十余年，朝夕禮佛，晝夜讀經(jīng)，可菩薩結(jié)印無畏，那為何我韓正每每夢回，皆是怖懼。這菩薩結(jié)印無畏，可我韓正偏要右手覆右膝，指頭觸大地。”智慧怒聲開口，結(jié)印降魔。
李知宇與趙晴柔等得片刻，還不見章云暉回來。二人久坐無聊，可四周逼仄，無甚活動之所，李知宇心中無聊尤甚，只好看著對面少女消遣時光。
趙晴柔雖然性格大大咧咧，喜四處玩耍取樂，可畢竟是女子心性。這么被李知宇久瞧，心中羞澀，但又不好言語，微微側(cè)過身去。
屋外，章云暉跑得滿頭大汗，手中拿著一個竹籃，過不多時跑進(jìn)了屋來。
趙晴柔正略覺尷尬，心中微有不適，見章云暉進(jìn)得屋來，心中一喜，站起身來接過章云暉手中竹籃，拿出一個饅頭大呼好吃。李知宇看見趙晴柔站起身來去拿饅頭，這才清醒過來，心中略有自責(zé)，見趙晴柔站在竹籃旁食用那個饅頭，自己一時間也不好起身去拿，依舊蹲在原地不動。
章云暉看李知宇靜坐而不動，心中不解，笑問道：“小居士為何不拿饅頭充饑，莫非是怕貧道在這饅頭中做了手腳。”李知宇聽見章云暉話語，臉色一紅，快行兩步，從那籃中抓過一把咸菜大呼好吃。
趙晴柔噗嗤一笑，吞下了口中饅頭笑道：“怎么？這卻是將這咸菜當(dāng)作墨水，吃下好增長學(xué)問。”李知宇聞言，小臉一紅，又從籃中抓過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說道：“這咸菜經(jīng)百般浸泡，多時晾曬方成，食之雖不漲學(xué)問，但卻能多長幾分酸甜。”
趙晴柔吐了吐舌頭，又用力啃了兩口饅頭，過得片刻方覺不對，一雙眼睛盯著李知宇說道：“李知宇，這一段時日你倒是長本事了。居然敢與本姑娘頂嘴沖撞。”少女抬手，作勢要打；少年慢退，以示要逃。
“你們兩人不是前生比翼，也定是今生連理，卻是極好。”章云暉看著笑言道。李知宇兩人聽的章云暉如此言語，二人臉頰發(fā)燙，微微側(cè)身。章云暉輕笑一聲，走出門去。
屋外，晨光已起，樹木青郁，草色青青，眼前所見風(fēng)景具是生機勃勃。章云暉看了會這大好風(fēng)光，心中微嘆。這對青年男女，怎能埋骨在這青郁田野間中。
三清殿中，溫知良從一布滿灰塵的香盒中取出了三柱大香。香上刻畫著龍鳳圖案，雖不精細(xì)，卻也有大致雛形。只是此香上所畫龍鳳，都不是面目祥和，祥云圍繞的祥瑞模樣，而是面目略帶猙獰，指爪滴血的惡獸樣子。
溫知良微微一笑道：“世間有三般苦楚，一曰聚。聚散本無常，世人皆想化無常為有常，當(dāng)真如這霧中觀花，只是春夢。第二苦卻是樂。觀這寰宇內(nèi)外，有人及時行樂，有人苦中作樂。殊不知世間諸事苦樂相隨，單獨取其一卻不荒謬。第三苦嘛.....”溫知良說道此處稍稍停頓。又看了看三尊神像，緩聲道：“第三苦，還是你啊。”
溫知良輕聲說道你時，眼神凌厲，隨即眼中又滿是失落哀傷之色。將那三柱大香輕輕一抖，又說道：“昔聞救苦天尊居于東方妙嚴(yán)宮，貧道到要看著救苦天尊是否真能救的人間疾苦，看我溫知良是否真能解脫。”
溫知良說完，從案上取過火折，將這三柱大香全部點燃，一時間青煙裊裊，可接扶搖。
偏殿中，老道沉聲一嘆，搖頭不語。
“云暉？”溫知良輕聲喊道。
“弟子在。”章云暉腳步輕踏，從屋外走來。
章云暉既進(jìn)得大殿，不敢抬頭，只是等著溫知良吩咐。
“十多年前我有一緣，而今緣滅，不知這可是道法自然么？”溫知良輕聲問道，還不等張云暉答話，袖袍輕拂，將這三柱大香卷袖而起，徑直往東方而去。章云暉面露不解，看著遺留的幾縷青煙若有所思。
溫知良羽袖飄飄，繞街而過。周圍村民正燒火調(diào)羹，見溫真人身后漂浮著三支碩大的蠟燭繞街而過，一個個略顯疑惑的望著前面那仙風(fēng)道骨的道士，不知真人今日這是為何。
李知宇在密室中正與趙晴柔嬉笑打鬧，忽聽得窗外人聲沸騰，喧鬧非常，二人疑惑間。只見得一個黑衣大漢當(dāng)先而入。
那漢子一身黑衣，臉上有一條長痕，嘴角微翹，眉目之間隱有戾氣。漢子走進(jìn)屋來，看著李知宇二人臉滿是錯愕之色，心中微喜。他王玉成就是喜歡別人對他滿是驚懼畏怕。
且說王玉成原是梅屏縣人，整日只以欺負(fù)良善為樂。一日，王玉成會同幾個無賴潑皮在山中游玩。見溫知良腳步踏空而行，步履瀟灑，進(jìn)退之間盡是風(fēng)流。身旁彩氣成虹，紫意浩蕩便以為仙人。苦苦哀求溫知良收為門下，溫知良拗不過王玉成苦苦相求，問道：“你做得幾番惡果。”
王玉成心中愕然，回想自己所做所為，諸多惡事只要力所能及，那自是無事不做。王玉成想著自己罪孽，心中忐忑不安，以為仙人此番言語是要問清自己罪孽，好來替天行道，王玉成支吾而不敢言。
溫知良見王玉成吞吐不語，打量王玉成片刻，見其頭發(fā)稀疏，眉目斜彎，兩顆門牙外露如吐，臉上橫肉直顫，卻是惡人惡相。過得良久，溫知良才笑到：“你久思不答，貧道今日遇你也是有緣，既然有緣對無言，卻是極妙、極妙。”溫知良說完這兩句極妙，飄然而去。
王玉成見仙人踏空而行，并不回首，心中焦急，上竄下跳的大呼仙人且發(fā)慈悲，渡自己脫離這無邊苦海。帶自己去那仙境之中瀟灑自在，可仙人踏虹而去，自己仍留此地，心中好是焦急。
過得許久，才有一句話順風(fēng)而來：“且來落鶩觀中尋我。”王玉成聽此話語，心中大喜過望，一路爬山涉水，歷經(jīng)諸多艱辛磨難，這才到了這落鶩村中，成了少數(shù)人口中的鷹犬。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