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apr 04 23:32:14 cst 2016
馬運昌這是第三次進果木林村了。離村口一里路,感覺就不對頭了,仿佛走錯了地方。房子陳舊無比,墻壁斑駁脫落,屋瓦稀疏,掉落不少,用油氈和茅草替換。石板街還在,卻遍地流淌著污水,腥臭難聞,路人要像青蛙,跳著行進。
到了村中一戶瓦房前,早有幾個人迎接出來,馬運昌看到前面一張笑嘻嘻的黑皮臉,一個瘦小個子,四十多歲。陳進勇介紹說是果木林村的支書,叫周華山。這個人馬運昌沒有印象,后來提的吧。
周華山也不認識馬副縣長。馬運昌來蹲村的時候,他被區農站借去黑龍江搞大豆種子試驗去了。周華山原來衷心企盼財政局長,現在又多了一個縣長,喜不自勝。跑過來和領導一一握手,說:“歡迎歡迎。鄭局長馬縣長,你們可是貴客,第一次來我家喲。”
周華山去年底擔任了村支書,按他的說法,都是陳區長的運作。區里的干部包干到村,果木林村就在陳區長份下。村子里大事一年到頭道不會發生幾件,就是些雞毛蒜皮,偷牛盜馬的行為。還有就是支書主任扯皮,坐不到一條板凳上。這也不稀奇。全區三十多個村,一半以上都這個屌樣,不扯皮的,要么都是家人,要么一強一弱,一個霸道一個忍氣。槽內無食豬拱豬。區里還不是這樣?李書記和他陳進勇就明和暗不和。當書記抓全盤,手上權力大得很,偏偏還不滿足,天天盯著財政簽字權,口口聲聲說一把手抓經濟,怎樣抓?就要牢牢把握住重大項目的審批簽字權。要不是因為龔祥興親自過問,找他去談了一次,他早就下手了。
頭頭扯皮,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過得去也就算了。陳進勇下到村里,一家蹲一天,連吃帶喝,讓他兩個輪流坐莊。你家做什么好吃的,我家就得跟上。區里幾個頭頭交換意見,認為這個辦法好。像這樣的村寨,不求有多大變化,只要穩住陣腳,社會治安方面不出大事,不出殺人放火等就行。至于小偷小摸,抓拿騙吃,慢慢消化。要維持現狀,只消發現和使用村里威信比較高的那個人,讓他站出來,拿住了大頭,有什么事由他出頭去解決。年前,村支書不知何故,獨自一個人打起背包走了,丟下一句話,去浙江打工,脫離這是非之地,從此杳無音信。這下好了,不扯皮了,陳進勇思考,也不考慮再找人了,都由周華山一人負責了事。讓他當了支書,主任的職務也沒有明確免去,就這樣,村子里大和小事,都攬在他一個人身上,千斤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不過他心里還是很高興。
周華山和區長關系好,關系就是生產力。他想告訴人們,他不傻,比起河對面沙子村的任何人,打從心底看不起,從未出過遠門的土人。他周華山是個想辦事的人。既然區長這么瞧得起,讓他一個人作主。一心也要搞出點名堂,給區長臉上掙點光,于是給區長提出要求:“承蒙區長看得起,要我一肩挑兩擔。我可不能眼看著別的村上去了,我們還在原地踏步,這樣下去不行,熬了若干年,還是老樣子,寨林里的七老八少要咒我祖宗。”
陳進勇問:“那你說怎么辦?”
周華山說:“瞧人家上坪,那沙子村有啥能耐,我周華山出出進進,和他們村干部都熟,那些人幾斤幾兩我清楚。好像是我比他們要傻一點似的。他們又不是三頭六臂,還不是憑借經常有縣里部門聯系,干部們來來去去,有外力相助,才會有今天的變化。你幫我們去找一兩位干部下來,出好的點子,再那么有力地支持我們一把,我不相信干不好,三年五年,果木林村不大變樣,我就把這周字倒過來寫。”
陳進勇說:“縣里農口這一塊我熟人不多。”
周華山說:“干嘛非要和人家去爭搶?找別的路子走啊。財政局的局長不是和區長你很好么?”
陳進勇眼珠子鼓起來:“你想財政局長給你錢?你是想錢想瘋嘍。”
周華山說:“縣財政的錢用在全縣,我們果木林村難道不屬于貴山縣。區長說過,關系就是生產力,現成關系不用,等人走茶涼了才想起來,那就完了。區長幫我們村找了關系,幫助村子搞發展,到時候,我們不會忘了區長好處,去縣委給你送面大錦旗。給你請功受獎。全村人都當你是靠山。”
陳進勇經不住周華山糾纏,攤開實話說:“你說我和財政局長好,我也不否認。你只看到表面,你不知那鄭局長表面光鮮,內里面也是個空殼殼。”
周華山就說:“幫我先牽線搭橋,下步該怎么做我會慢慢來。”
陳進勇被他糾纏不過,只好說:“好吧好吧,等有了機會,我會通知你。”
三天前,聽說有人搞到了一條大魚,周華山趕去看,心里一動,就買了下來。馬上就通知了陳進勇。陳進勇不吃雞鴨,偏偏就喜歡吃魚,聽說有了大魚就來口水。周華山說:“就趁這個機會,帶財政局長一塊來吧。”
鄭季局長聽趙區長說搞到了條大魚,必須就地取材,用那河里的水煮,味道才叫鮮。也不知是個計謀,興致勃勃帶來了馬副縣長。
進了周華山家,馬運昌欲往左邊一個單人沙發坐下,卻被周華山攔腰抱住:“縣長坐這邊,那個沙發彈簧斷了。”鄭季忍不住去試坐,果然屁股連帶腰桿一起掉下去。鄭季站起來拍拍屁股說:“你這是陷阱,慢一點就害了馬縣長了。”
周華山嘿嘿笑起來。馬運昌沒有笑。陳進勇見馬副縣長不悅,自己也不笑。鄭季是第一次來這個村,不知道是這種境況。陳進勇沒少來,周華山家的碗沒少端。
區里領導分片的時候,書記把果木林推給他,他接受了。最差勁的地方最容易出成果。他一點也不畏懼。陳進勇早有打算,搞了一個全村發展規劃:改造路面鋪水泥,改造輸電線路,裝新的變壓器,安裝程控電話,植樹造林,打造一個現代化新農村。三年完成,計劃總投資一千萬。他這個打算只告訴了龔縣長一個人。當時龔縣長不相信他說的話,以為是開玩笑,板起臉孔準備訓斥他,他就試著把浙江一位叫勞總的大公司想來貴山考察,準備投資搞大項目的消息透露了一點。龔縣長更是不高興了眼里都冒出火來。他依然笑瞇瞇,等到龔縣長控制了情緒,開始認識到他確實不是玩笑,就和緩下來,要聽他講講是什么情況。他繞了一個圈子,說:還是等勞總來了,你和他見面時再具體談吧。龔祥興問他知不知道縣里的引資政策。他答非所問,說他有絕對把握,讓勞總看上這塊土地,不干則已,要干的話,總投資不會少于兩個億。龔祥興興奮起來,莊重地強調:我們說話算數,你是區長,也一定按標準兌現獎勵。他輕輕搖一下腦殼,強調了一句:“我帶勞總來貴山發展不是為了錢。”“那你為了什么?”問過之后,龔祥興很快就明白過來,沖著他點點頭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果木林村,一千萬建設一個村,當然高檔!”
他依舊微笑,不置可否。他沒有告訴龔祥興他的真實目的,相信龔縣長的智商,會慢慢明白過來的。明白了也就曉得該怎么做了。他相信有這么一天。給龔祥興說過以后,又與勞總電話磋商了兩次,勞總說了:“沒問題,都按你的安排進行,你覺得什么時候我去,我就什么時候去,你安排我和誰見面,我就和誰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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