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apr 08 19:40:29 cst 2016
教授總是要走在前頭，河邊沒有路，需要借助著樹枝藤蔓進行攀爬。教授或跳或躍，身體輕巧，猶如二三十歲的小伙一樣輕捷。河水清澈無比，青蛙不時被驚起，躍入水中，小魚群在水草中穿行，在卵石縫里穿梭。岸邊的藤草茂盛得遮住了人頭。平緩一點的，人工種植的，斜坡，巖縫中的植物就自然生長。人站下來，一動不動站立幾分鐘，就只聽見水聲，鳥鳴聲，顏面旁邊悠忽而過的蟲豸聲。
教授直搖頭說：“沒有比這再好的地方了。”
幾個人佇立在一片青翠之中，被純凈的空氣緊緊包圍，空氣的濃度還帶有一點壓力感，令呼吸也變得細微，無需大口吞吐。身后傳來人聲，疑惑間回頭一看，又來了三個人，是馬運昌和秘書，還有上坪區的余蘊，副區長。
六個人聚齊在小河邊，真是巧遇呀。
張敬民趕緊把農教授介紹給馬縣長，又給農教授介紹了他們三位。
站前面的秘書往后埂退，接著成峰也跳到一邊看風景，讓馬副縣長走出來。馬運昌握著農教授的手說：“歡迎教授呀，真是腳踏實地的好作風，也不休息一下，一來就下鄉。”
農教授興奮地說：“真沒想到，會在這么一個地方遇見縣長�！�
馬運昌說：“是呀，能在這里見到教授，別有一番景致，感受就不同了。”回頭給張敬民說了一句，“剛從上坪過來，余蘊副區長剛好有空，就叫上一起來看看。雨季就要來臨了，我們的小流域到底經得住經不住這個考驗。這心里還沒個底呢�！�
張敬民笑了笑。他也有這個想法，去年算是經歷過了，但去年的雨水不太大。今年氣象局那邊分析，雨量可能要大一點。
需要邁過一道小溝，馬運昌熱情地伸手攙了農教授的臂膀，教授借力一個小縱步，過了。馬運昌看農教授，五十來歲，走路舉止與年齡一點不對稱，腳下有溝坎，毫不猶豫就跳過來，比二十多歲的小伙一點不遜色。馬運昌嘖嘖夸贊：“好身手，教授經常鍛煉？”
農教授說：“鍛煉談不上，是經常在下面走，上山下河，走慣了�！�
“好好好。”馬運昌興致勃勃，領著教授往藤草深處又走了一段。一邊走一邊交談。
農教授說：“山水林田土，藤草竹灌木，好一個十字方針�？h長呀，很有頭腦呀，這個方針定的好啊�！�
馬運昌說：“哪里哪里，教授過譽了。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好呢�！�
“做得不好？好得很呢，在處理農業發展和生態環境建設上面，你們這是一條路子呀。”
馬運昌有感觸說：“是呀，在解決吃穿用住的問題上，我們面臨的一個棘手問題，就是燒火柴，用煤。這是一組矛盾，該怎樣解決，我們正在動腦筋呢�！�
“你們還有煤炭？這真好呀，煤代柴就是一條出路啊�！�
成峰靠近張敬民，輕聲說，省里有人對煤炭開采感興趣，正在了解蘊藏量。張敬民說：“現在還不到時候�！�
談到煤炭資源，馬運昌興致高漲起來：“我們貴山縣有一半區鄉地下藏有煤炭，我們請了地質勘探隊來了，勘探了一年多，初步查明，蘊藏量數十億噸以上。下一步還須做進一步精準勘察，搞清楚到底是多少。”
“是呀，我看好多地方，山上光禿禿的，改成了坡地，不要說樹木，灌草都挖掉了。植被被破壞了，水土就保持不住，就算種上了莊家，到時候除了干旱，就是水沖沙壓，得不償失呀�！�
“教授說到點子上了，問題很大呀，希望教授多看看，從科學發展的角度，為我們好好脈 ，指點指點�！�
“指點談不上，這種情況也不光是你們縣，我看縣縣都有，多少點而已，你們的問題看上去是也很嚴重。不過，我是沒想到，居然來到這里，看見了這么一片地方。你們有遠見，已經有這樣行動，還見到了效果，山區農業發展中怎樣保護生態環境，這里面一定有文章可作�！�
“哎喲，我們其實只知道埋頭做工作，沒有很好加以思考，歸納。好多東西，經教授這么一指點，茅塞頓開，敬民呀，這件事情真的做對了。要歡迎教授多來才是，要讓教授多看多說，這就是在指教呀�！�
教授真有點興奮：“難道不是么，解決溫飽，這是第一件大事，在這同時，又搞出這么一小片綠洲，不光是治山又治水，這是從長計議，是一種可持續發展。得有這樣理念的人才會做這種當下不出政績，今后才會有效果的傻事呢。”
幾個人都呵呵笑起來。
教授指點著：“你看，以河流走向，沿河邊一點范圍劃片，這樣一個流域一個流域的進行，搞一個成一個。最后若干個連成片。這個辦法真好。值得很好總結。”
馬運昌說：“是呀，真的值得總結。敬民同志啊，花點腦筋，這事呀，可能要引起省地的重視。趁早，有些準備。好好總結一下，可能要在全縣推廣呢。到時候你可要主講哦。”
馬運昌不能陪教授往前走了。把張敬民和成峰叫到一邊，簡單交代幾句：“好好陪著，不要讓教授感到我們不熱情，我們雖然條件差，但熱情不能淡。這是很重要的一點。具體談到什么事，你們就實事求是吧。見機行事就行了，需要縣里支持，就大方一點，該表態就表態，需要協調區鄉，你們就盡力而為。如若談到經費，你們就客觀一點，反正縣財政就是那副樣子，保工資是大頭，其他的慢慢來，不要太急，心急喝不下熱稀飯。到時候拿不出錢來，事情辦不了，還會讓人家笑話。也會讓教授感到灰心�！�
回頭握緊了農教授的手：“真不巧，是在對不住教授了，按說教授到的地方，我是一定要去的，可是真的不巧，行署來了電話，指名道姓要我過去。怎么辦？教授都能到的地方，我卻去不了，這豈不鬧笑話。還當什么父母官呀�！�
農教授說：“沒事沒事，他們兩個陪著就行，你是父母官，事情多，你忙吧�！�
吉普車在彎子中轉向，行進半個小時，到了三叉溝，是上坪高坡兩地交界處。高坡區民政助理站在路旁朝小車招手。他接受他們齊書記的安排，大早就下到花石頭村，找那塊所謂的七彩石頭。他和上坪的司機是戰友，得知他的車經過三岔溝，正好順路捎帶一段。
為了搞七彩石，高坡的齊書記花了近半年時間在下面跑，區里大多數人都以為他在蹲點，只有駕駛員知道底細。
那七彩石頭是給龔縣長準備的。而龔祥興本身并不喜歡石頭，而是受地委副書記蔣建琪的安排。
龔祥興一次在蔣建琪辦公室，閑談喝茶，看到茶幾上一本畫冊，刊載了一些奇石的圖片。蔣建琪翻開其中一幅圖片給他看。是一塊綠色，有白色類似臘梅的點狀物的石頭，形態非常好看，微妙微俏，評為金獎。那石頭下面有幾個字標明產地是貴匯南部，沒有具體說明是哪個縣。蔣建琪就問龔祥興，南部地區兩個縣，貴山和貴土，我問過貴土縣長書記了，都說不會是他們那里，他們貴土別樣沒有，就有好土，并以此為榮。依照這種說法，貴土有土，貴山靠山，好看的石頭就應該出在你們縣里了。
龔祥興也不知道，也沒聽說過有這等事。當時也就搖搖頭，笑了笑。
蔣建琪接下來說了，省里有一個領導專門問過他，他是在鄰省的奇石博覽會上發現貴匯彩石的，很搶手，一塊籃球大小，且圓不圓方不方的，竟開價八千塊。要他查一查哪個地方有。他一直為這個事發愁。龔祥興也知道這不是蔣建琪自己的愛好，但他看得出來，為了給省領導找到石頭，蔣建琪為這個事下了決心�，F在蔣建琪又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了，讓蔣建琪副書記失望，不是他的選擇。龔祥興當下就答應下來，回來后就給幾個區的書記區長打了電話。
余蘊還不知道這是齊國慶的安排，就請馬副縣長下車觀賞石頭。
馬運昌對奇石不太了解，也不想耽擱時間，后天要到省里參加全省農村工作會，明天一定要先報到，相關資料還得準備一下，就說，放在車上回去慢慢看吧。民政助理趕緊把余副區長拉去旁邊，附耳細聲說：“是送給我們齊書記去的呀。”余蘊皺了眉頭：“那你為什么要攔住我們呢？你直接送去不就得啦？”民政助理說：“我是想請我老戰友幫忙帶一段路。”余蘊說：“現在讓馬縣長遇見了，你卻說要帶回去給你們齊書記，你向馬縣長去說明吧�！泵裾韲槈牧耍骸拔也桓已��！庇嗵N又說：“我問你，是你們齊書記大還是縣政府馬縣長大？”民政助理哪里還敢多說，眼睜睜看著石頭裝上后備箱，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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