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may 25 20:18:59 cst 2016
人武部安裝了暖氣管,算是一大進步。不過羅大放還是堅持燒鐵爐子,在辦公室的桌子下面,柜子背后,放了兩個大木箱,煤球就裝在里頭。吃過晚飯,看到頭頂云層很厚,要下大雨,就跑來搬煤。剛把木箱裝滿,大雨就下來了。
他洗干凈手,站在走廊上甩干,觀看雨腳,這里還可以看見大門口的動靜。有一個人立在那里,和門崗說話,大約是要找雨傘,門崗沒有,要到樓上去找。那人隨即抬頭往上看,看見羅大放站在走廊上,扭頭就要走。羅大放大聲喊:“成經理,要傘不是,我這里有。”
成峰本來想冒雨跑走算了,樓上這么一喊,停住猶豫一下。肖光皓又說:“你稍等。”轉身進屋找傘。這么一來,成峰就更不好邁步了。
成峰有點不好意思,是因為兩人曾經干過架。
那時成峰還沒有承包公司,還在當保管員。武裝部修庫房,定了四噸水泥,貨來了,成峰上車,和駕駛員商定,直接把車開到武裝部卸貨,不用中轉,節省時間也節省運費。車快到武裝部的時候,被公司開票員小王追上來攔住了。
小王氣喘吁吁說李經理很生氣,責問為什么不把貨卸在自己庫房里,要直接運過來。成峰說這樣兩邊都方便,沒必要那么中轉一道。小王說:“不行,還是趕快倒回去。”
成峰說:“都來到武裝部門口了,再轉回去又要折騰了。”堅持要進去。
小王說:“你這樣固執,經理要怪我沒有通知到你。”
成峰道:“你不要管,卸了貨我自會去交待。”
小王還是不肯讓開,成峰火了,下車抓了他的衣領,強行把他推開。指揮汽車開進武裝部院子。
院子里停著一輛車,停的不是地方,把進到庫房的路給堵住了。
成峰過去協調。隔了玻璃看見駕駛員在打瞌睡。成峰看了看車牌號,不是本省的,再看車上,全都是家具被褥鍋瓢碗筷之類。這是長途搬家,路途遙遠,駕駛員睏了。可是再睏也得把車挪挪,讓出通道來呀。成峰就敲玻璃,敲輕了沒感覺,敲重起來,敲了兩下,就聽身后一聲大叫:“你干啥!”
回頭一看,一個軍人快步走來,一把掀開他,怒氣沖沖道:“干啥要砸車?”
成峰道:“這車為啥停在這里,擋道啊。”
軍人道:“不停這里停哪里?”
成峰道:“我管你停哪里,快讓開。”
軍人道:“你快讓開。別在這里搞影響。”
成峰還要去敲窗,手腕被軍人抓住,掙不脫,一時興起,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他衣領。那軍人的衣領豈能被抓,就動起手來。兩人就在院子里扭打。男人打架不會喊叫,只聽骨頭關節的碰撞聲和呼哧呼哧的出氣聲。
那駕駛員被驚動了,趕緊開車門跳下來,沖到兩人中間來隔,并且大聲喊。很快就有人跑來,把他兩個架開。
成峰大喊大叫,問你們武裝部還要不要水泥,不想要的話,他把水泥卸丟在地上就走人。后勤科長跑來了,賠禮加說情,又忙喊衛生員來給他臉上擦藥水。告訴他那位是剛剛調過來的副部長,因為路遠沒有提前通知我們,突然就來了,所以還沒有安排好住處。他就將車子停在院子里等待,人也是正在氣頭上。成峰在門口被小王阻攔,心里也窩著火。兩團火碰在一起,不爆炸才怪。
搞清楚事情緣由,成峰氣消了。心里存下一個念頭,再有機會碰面,給他解釋一下,不知道他剛來,沒有安排房子,心頭窩火,也不問三四,稀里糊涂和他打了一架。
羅大放拿了傘出門,成峰已經上樓來了,他不想讓羅部長為這點小事下樓去。
成峰伸出雙手接傘,說:“謝謝了。”
羅大放說:“雨太大,不如先進來坐一會?”
成峰看了看天,稍微猶豫,羅大放把傘接了回去,抓了他的臂膀:“來吧,早就想和你吹一吹了。”
成峰進去看見幾大箱煤炭,說:“羅部長要燒火爐?”
羅大放說:“過幾天就是重陽節了,九月重陽,魚火進房。我就喜歡用鐵爐子,燒起來,整間辦公室都暖暖的,暖氣片倒是干凈,一點也不熱和。”
羅大放給成峰倒了茶水。心里活動著,這個成經理,聽張敬民局長說起過,是條硬漢子,和他是二十年不變的好朋友,一副熱心腸,肯幫人。羅大放對張敬民很尊重,不光有知識,看問題還很有遠見。這幾個人都好相處,既然是一見如故,今天就不提干架的事。
成峰看著茶葉在水里展開,心頭掠過干架時的影像,兩人個頭差不多,年紀,力氣也不相上下,又都在氣頭上,那天要是沒有人來勸隔,還不知要打成什么樣子。常言說,梁山好漢不打不相識,我兩個算是好漢了。事情后來被張敬民知道了,說你們這就算認識了,很特別的方式呢。張敬民給成峰講了他出面找公安局,為那個考生改名的經過。尤其讓成峰感慨不已。
雨下得特別大,嘩嘩嘩的聲音很響。羅大放關上了窗子,這樣講話的聲音就清楚了。
成峰看著羅部長的舉止,性情剛直的人心里是容不得事的。成峰主動找話說:“這雨只要下上一天一夜,貫城河的水就會順著廣場過來,你們這里地勢低洼,水就進來了,要超過膝蓋,有時候一淹好幾天呢。”
羅大放關窗子的時候在想,我先開口,絕不提那事。成峰說起來,一時還有點緊張,不過聽到說出來的是充滿關心體貼的話,放心了,跟上他的意思說:“成經理你不說,我還沒有這樣的感覺,你這一說我就感覺到了,確實我們這邊地勢低洼得很,水往低處流,這時間一長的話,就成問題呢。你說,該怎么辦?”
成峰說:“貫城河的堡坎高度不夠。”
羅大放說:“那貫城河堡坎還是我們以勞養武的項目呢,我們就沒有想到這方面。”
成峰說:“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廣場,四面的房子基礎都加高了,廣場還是原來的水平,不適應了。”
提到廣場,羅大放突然想起傳單的事,就問成峰知不知道?
成峰說滿城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還嘿嘿笑了幾聲。
羅大放想起傳單上的打油詩?一邊就念起來:“官不大不小,人無功無過,去不悲不喜,留無所無謂。”念完道:“有人說是針對龔祥興縣長要走的消息而出現的,是不是這回事喲。”
傳單就那么隨便丟在廣場上,起早鍛煉的人撿到了,就在那里看,感覺不對勁,就報告了。傳單雖然很快就被收繳了,但是因為好記,有不少人背了下來,口口相傳,于是街頭巷尾都有議論。
因為流傳龔祥興要走了的消息,接著就出現打油詩,其動機和目的顯而易見。龔祥興他要走了,要離開貴山了,去哪里?有說行署機關的,有說到人大工委的,最后說是去政協工委,到此就沒有新的版本了,因為這個版本比較靠譜。
兩個人就你一言我一語,梳理起來:官不大不小,指的是誰?縣長呀,你看啊,在縣里是一把手,官不小吧,可是往地區一放,還大嗎?人無功無過,說的就是無任何政績,工作不見有起色。這有點要求過高,這過去的幾年里,國家處于什么時候,百廢待興,要錢無錢,要人才無人才,好多新鮮的事物還處在醞釀之中,只能是穩住陣腳,穩定前行,不求什么大的改觀,過得去就算,別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去不悲不喜,留無所無謂,這兩句也好解釋,既然什么也沒有做,什么功勞也沒有,那你要走或者繼續留任,都沒有什么意思,沒必要惋惜,走就走了,不會挽留,也不會放鞭炮……
“放鞭炮?”
羅大放突然對放鞭炮的事感興趣。他好像聽說過去有放鞭炮歡送縣領導的。成峰點頭印證了此事。
放鞭炮的事發生在好幾年前。是現任的前任的前任,那位縣長干了三年,要走了,他在任的時候,不辦事光整人,有人還被整進了監獄。他要走了,消息很快傳開,到下半夜,大街上突然鞭炮震天響,還有人高喊:“熱烈歡送某某出境!貴山人民得解放!”在一個地方當父母官,走的時候老百姓不是依依不舍,全城空巷,而是半夜起來放鞭炮高喊口號歡送,這意味著什么?
雨下到半夜才漸漸稀疏,關于歷史上的縣長去留的故事,還有現任縣長去留的消息,說了又說。直到成峰要走了,羅大放都還憂心忡忡地說:“姓龔的縣長還沒有走,就這么議論紛紛,真的到走的時候,會不會發生什么事喲。”
成峰說:“不會的,什么事都不會發生,現在對易燃易爆物品的管理更嚴格,所以不會有人放鞭炮。法制社會已經開始建立,都不會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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