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勇有心要程放跟了去，那五里香有的是地方安頓她，想玩什么都可以，不想在外面，那就找一個房間，看電視，等辦完事就過去陪你，讓你舒服。不去那就欠著，還會讓你跑了不成？
陳長勇今天要去見一個遠客，勞總的助理小房。小房還在路途，就打電話問他貴山的賓館條件如何，他準備住兩夜。陳長勇很干脆回答：“什么賓館？普通招待所而已，跟一般人家住處差不多。吃的也不好，沒有海鮮，也沒有山珍，就普通的大白菜，土豆燴四季豆。你就住五里香好了，那是貴匯地區最高級的賓館。”
隨后陳長勇趕緊就通知邱燕，要她先出面，見到小房后解釋一下，說我因為還在鄉下，不能親自去車站接他，先住下來，我下午一定趕來見面，一起共進晚餐。他要邱燕找機會提前打聽一下這回勞總有什么要求，然后見機行事給地委領導匯報，看領導會不會親自出面。他記著上次領導的態度，因為是勞總的的助理，想見也可不見也可。
五里香聚賢居位于貴匯城南門外，省道118公樁處，沿公路邊一溜磚砌花墻，透過墻孔看得見里面的花已經開放。小葉不只一次來過這里，無需指點，把小車直接駛上門庭，然后快腳快手跳下來給陳書記開車門。陳長勇卻搖手不下車，要小葉把車開下門庭，轉到后院去。小葉從陳長勇的眼神里看出了內容，回駕駛室時稍稍回頭，大堂里有三四個人，正站著聊天，其中一個是衛佳華，縣計委主任。
小葉會意，開車下了門庭，轉彎停到了后院。這兩位肯定是不過招，因為一個先到了，后來者自然不愿意進去撞見。
陳長勇穩坐車里，問小葉愿不愿意為他做事。小葉連續回答了兩個愿意。陳長勇就讓他去打聽一下，衛佳華來這里是要見什么人。
小葉從后門繞道到前門，鉆進值班室，值班老頭看見他剛才開車，朝他點頭。他摸出一包香煙遞給老頭，說車載電話壞了，來這里打個電話。老頭拿了煙到外面抽去了。
他把電話打進大堂，要服務員叫旁邊貴山計委的同志接一下。
服務員喊：“誰是貴山計委的？”
衛佳華就接過話筒說：“喂。”
小葉用手捂著嘴巴，拿腔拿調道：“是佳華嘛？”
衛佳華說：“是我，請問你是—”
小葉道：“我是哪個——真聽不出來嗎？那好……”
衛佳華吃了一驚，好像是龔書記的聲音，感覺不太那么渾濁，大約最近精神好多了，話音也清朗了許多。趕忙說：“龔書記呀，我，這邊有點吵，沒有聽清楚，對不起……”
小葉道：“是啰，你很忙嘛。”
衛佳華道：“不忙不忙，書記，你有事？你說，我聽著呢。”
“也沒啥大事，就問你一下，你接的客人到了嗎？”
“我接的客人？我沒有接客人呀。”
“沒有客人來？那你去行署招待所干啥呀？”
“書記，你聽我解釋，我不是到行署招待所，我現在到了五里香。地區計委不是新成立電子計算機中心嗎？各縣計委的人都來了，他們發了請柬，不來不行。來的都是個縣的計委主任，個個都送了禮，兩千到五千不等，我們居中，三千。送了禮就集中拖到五里香來了，要在這里聚餐呢。我現在就在五里香的大堂里，我要不要請大堂經理給你說一下？”
“知道了，我剛才在想，要是來了貴客，不出個面，怕不行呀，無論如何，得給我們小衛繃個面子啊。那是他們給我報的消息錯了。行了，那就不說了，你玩吧。”
衛佳華直搖頭，感覺這老頭精力真的充沛，地區政協工委副主任兼縣委書記，兩頭的事都要管，而且事無巨細，這不？節假日還查崗嘞。
小葉回來匯報，地區計委計算機中心成立，衛佳華來送禮，計算機中心在這邊舉辦答謝宴。
陳長勇說：“那就好了，我們互不干擾了。”
隨及就用車載電話給邱燕打，問她接到人沒有，幾樓幾號？邱燕說：“接到了，四樓八號，快點上來。王秘也到了。”
他問：“哪個王秘？”
“王秘就一個，你來見了面就知道了。”
小葉一旁聽得清楚，插言說：“是不是行署副秘書長，王輝。”
見陳長勇不說話，小葉又說：“王輝原先是旅游局副局長。現在是行署管后勤的副秘書長。”
陳長勇道：“我只知道原來扶貧辦有個王輝，不知道這個王輝……”
小葉說：“就是他。”
陳長勇嘆息：“好家伙，厲害，都當了副秘書長啦？”
小葉道：“朝中有人，加上隨機應變。”
陳長勇安排小葉：“等會兒你去見衛佳華，參加他們吃飯。”
小葉有點遲疑。陳長勇問：“怎么？不方便？”
小葉說：“不是我不方便，是你要找我的時候不方便。”
“那你就跟我去。”
“不，不能因為我掃了你們的興。”
“你不餓？”
“書記你忙你的大事，我這點小餓，算不了什么。再說，守著一個大賓館，還愁找不到吃的？”
陳長勇不再要求他。看看衛佳華已經離開大堂，就一個人徑直上了四樓。
王輝，邱燕和小房正說著話。邱燕給陳長勇介紹：“這就是王秘書長。”
王輝握著陳長勇的手說：“跟你一樣，都是一個副字。”
邱燕道：“副轉正還不是遲早的事？”
王輝呵呵笑起來：“邱總說話就是好聽。”
邱燕說：“又錯了，是邱副。”
王輝道：“什么邱父？是邱母。”
小房聽著奇怪，問：“誰是父，誰是母呀？”
王輝道：“我們三個都為父，她一個為母。”
小房東看西看，還是不解。陳長勇敲打他肩膀一下，學他口音：“你的兒子怎么叫你？”
小房說：“爸爸。”
陳長勇指了邱燕：“她兒子怎么叫她？”
“媽媽。”
“這不就對啦？”
一陣哈哈，把小房笑得更惶惑了。
邱燕相貌雖然一般但裝扮時髦，頭發黑亮整齊，偏到一邊成一塊瓦，小翻領西裝，佩小蜜蜂胸花，身上散發很濃的蘭花香味。她的職業需要她這樣裝扮，十分吸引人，還加上她特別的熱情，好說愛笑。五里香還有一塊金字招牌，行署第三招待所。總經理副總經理兩人均由行署任命，邱燕原來是行政處外事科副科長，前年去了上海辦事處，一年以后回來就到了這邊，副總經理（享受副縣級待遇）。總經理由地委行政處沈副處長兼，沈總主要在那邊辦公，這邊總經理室經常空著，要不要來休息一下，住一夜。
陳長勇怎么看王輝，都覺得變化大，哪有在扶貧辦的時候，是個身形標致的小伙子，現在看起來，長胖得太多，臉上皮膚因為上火，長了好幾顆痘，喉嚨還有問題，不時吭吭兩下。語音也低沉諳啞了許多，不過這語身份倒還很符合。王輝調行署任副秘書長，跟隨符副專員協調工業系統。他和勞總還沒有接觸，與小房也是初次見面。他吭了一聲問：“勞老板這陣忙什么？有什么新的招數？”小房說了，勞總這會很忙，那邊因為辦新區，要他參與規劃設計，并且還要保持與國務院專家小組的密切聯系，所以一時還走不脫哪里。這次來看地，安排進入業內規劃設計，就由他代勞了。
王輝也說，蔣專員說了，他要等省長的電話，也是商量開發區建設的問題。王輝說：“所以，今天就有我代勞了。勞總也不來，你是他的助理，我這邊呢？代表專員，規格夠了。”
因為沒有多少需要深入交談的，不到營銷師，雙方就把近期安排的要點交換了。反正項目從開始考慮到現在，這么多時間也都花去去了，你說有什么變數吧，人家在銀行的錢好好地放著，又沒有偷梁換柱把錢弄回去，都以億元為單位計數了，誰還在乎這點錢？可是要進度呢？除了那一片土地上的野草瘋長，里面的野兔已經傳了三代。不過陳長勇的協調小組長前面，統戰部長換成了縣委副書記，這恐怕是項目最大的變化了。
該談的都談了，陳長勇就主動說：“今天我做東。”
王輝說：“這是你的地盤？”
“我昨天就給邱總說好了的。”
邱燕說：“是有這回事，我解了陳書記的電話，當時就說，我們這里會安排。可是他說，這個機會一定要給他。”
陳長勇連連點頭，那么真切地看著邱燕。邱燕沒有說他早就要來感謝她的那句話。給這個機會，就是針對她的這層意思說的。心有靈犀的人體不會沒有感覺。邱燕表面倒是若無其事。陳長勇的內心著急不已了。他貼胸衣袋立揣著一件禮物，是要送給邱燕的。沒有她那次精心安排，他陳長勇可能會在統戰部長位置上到老。這件禮物他是頗費心思的，現在剛談完工作，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什么時候合適呢？沒有他人的時候，兩個人都喝得微醉的時候，黃昏過去夜色明朗時候……他等待著，相信這個時間一定會來，不會讓他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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