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勇眼睜睜看著邱燕，邱燕回他一個微笑：“怎么樣？聽明白了嗎？你們兩個很快就是搭檔了。”
陳長勇撕了一塊雞肉，放在嘴里咀嚼，感覺就像干柴棍，一點味道也沒有。這個消息來得也太快了點。本來，龔祥興兼這縣委書記的時日也不長了。受人關(guān)注的倒不是書記這個位置，因為按慣例，書記走了，縣長接任。而備受關(guān)注的，是這個縣長的職務(wù)，現(xiàn)任縣長馬運昌，他接任了書記，他那縣長位就出缺了。誰來接他呢？盧躍進？可惜這個節(jié)骨眼上調(diào)走了，誰呢？張敬民？他上面沒人，不可能。還有，最有可能的，副書記，副書記當(dāng)縣長，天經(jīng)地義，可是誰會為他說話呢？任職時間這么短，這種情況發(fā)生過么？沒有……所以沒有人議論到他，自己也還沒有這樣想過。要想也是一兩年以后的事。最終結(jié)果，外面來人。王副秘書長的話是當(dāng)著邱燕說的，雖然喝了酒，也因為喝了酒才道出這些真東西，是真話不假了。副秘書長，王秘，好個小青年，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就這樣，隨隨便便就來了，就像進自家的小菜園。搭檔？我這個專職副書記，抹桌布，配菜，下手……什么搭檔？邱燕用錯詞了。哎，貴山縣的干部，就這樣永無出頭之日啦？要怪就怪上面沒有人，從來就沒有誰為貴山人說話，爭取一點待遇。貴山人窮命，只知道埋頭拉車不會抬頭看路。
王副秘書長回來了，陳長勇佯裝笑臉，問：“什么時候能夠到位呀？”
王副秘書長說：“半年吧，差不多了。我到行署當(dāng)這個副秘書長有半年了，按慣例，滿一年他們才會放行呀。”
陳長勇“哦哦。”地應(yīng)承，心想你才當(dāng)了半年副秘書長，搖身一變，就要當(dāng)縣長了。它本來就不該是你的，我要是去年就當(dāng)?shù)母睍洠�輪得到你！這也怪自己，超前意識薄弱，著手晚了，錯失良機。
想著無意中看了一眼墻紙上面的燈光投影，那上面的他腦袋卻像個貨郎鼓，這是怎么啦，明明是點頭，怎么會變成搖頭？搖頭就搖頭，憑啥這么年紀輕輕，就要去當(dāng)縣長。要當(dāng)也可以，別再貴山去當(dāng)，其他地方老子不管，真不該說貴山好，貴山不好，給老子滾去貴土貴石。
“來，來，喝，喝。”邱燕殷勤地招呼。
陳長勇又喝了一杯，這外國酒，玩的是后勁大！他看見邱燕的手被王副秘書長拿住了，拉近了貼在那張長著短毛須的嘴邊，他決定轉(zhuǎn)臉不看，沒來得及，就聽得“啵！”一聲，也看見邱燕的手快速抽了出來。陳長勇一個激靈，鼓圓了血紅眼珠，情不自禁，伸手去摸邱燕那顆胸花，眼睛是花的，不知抓到了哪個部位，感覺倒是肉嘟嘟的，富有彈性，像個皮球。不過，他的頭緊接著被什么東西狠狠拍了一下。
王副秘書長唬臉道：“你干啥？想吃邱總的豆腐？”
陳長勇嬉皮笑臉：“我要吃什么，邱總都會給。”
王副秘書長罵道：“給你個球，給老子規(guī)矩點。”
陳長勇渾身一陣燥熱，額頭鼓起了一股青筋，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邱燕見狀不妙，趕緊站起來用身體擋了，說：“陳書記，你喝差不多了吧，不喝了，我們?nèi)コ瑁俊?br />
陳長勇伸出手又要抓，卻接觸不了她的身子。陳長勇的舌頭粗了許多，艱難地轉(zhuǎn)動：“你，你不讓我摸……我就……不信……”
王副秘書長站起來：“今天到此為止，走了，小心，下次再惹了老子……”
王副秘書長后面的話，陳長勇沒有聽到。回來的路上，迷迷糊糊，對著車窗吼：“什么東西，和我氣粗？哼！”
葉永福說：“陳哥你是說那個王輝吧。”
“王輝是誰？”
“他原來在扶貧辦，一個小小辦公室主任，現(xiàn)在成副秘書長了。我都搞得清請楚楚。才幾天，就大變樣了，一步登天……”
“媽的，就一個破副秘書長，服侍人的角色，還想當(dāng)縣長，嘿喲，好大喲，我好怕怕。你說，小葉，你說你搞得清楚，那你說說，這種人，為什么官運這么亨通，年紀輕輕，就當(dāng)縣長，他有啥球本事？”
葉永福道：“他要當(dāng)縣長啦？還能是什么呢？有人唄，除此之外，他還能有其他什么本事？”
“你說得對，小葉，你聽說有個段子嗎？寡婦睡覺。”
小葉接道：“上面沒人。”
“我就是一個小寡婦。”
葉永福說：“陳書記玩笑開大了，你上面沒人，但你有本事呀，有能力呀，像你這樣的有能力的干部，貴山?jīng)]幾個呢。”嘴上這樣說，心里卻要唱反調(diào)，貴山縣比你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他們?yōu)槭裁礇]干上？人心不足蛇吞相，當(dāng)了副書記還不滿足？說這種話！
車子進了貴山城，來到街上，陳長勇指了車載電話說：“去錦繡餐廳吃宵夜，給你們車部長打電話，叫他來買單。”
葉永福遲疑說：“找他買單？”
“怎么？要為你們車部長省錢？”
“不是，我說出來陳書記你可不要上心，這類事情找他買單實在是找錯了人。”
“為什么？你說是我叫他不就行啦？”
葉永福搖搖頭：“還是找別個保險，被拒絕時我怕掃了書記你的興。”
“他拒絕我？這么厲害？我倒要看看……那好吧，你往區(qū)里面打，叫童火寧來。”
葉永福還是沒動。陳長勇說：“叫你打城關(guān)區(qū)呢，你怎么啦？”
葉永福朝前一指說：“書記，不用打了，有人了。”
陳長勇往外看，就見餐廳門口站著李紅專，正朝兩頭看，吃完了要走人呢。這還能便宜了你？以前你跟趙盧躍進，鞍前馬后的，沒少往這里來，現(xiàn)在他不在了，你孤單啦？盧躍進用你十回，我就不能用你一回？陳長勇推開車門，腳尖蹭地就喊：“紅專！你在哪里干啥？”
李紅專應(yīng)聲一看，是陳長勇，心里說，正想找機會接近呢，這么巧，就碰上啦。微笑道：“喲，是陳書記，下鄉(xiāng)回來？”嘴上問著，腳下快步走近，伸手去捉陳長勇的手臂。
陳長勇也順勢讓他挽了手臂，說：“累一天了，晚飯沒吃好，肚子里面一顆糧食都沒有，過來搞點夜宵。”
葉永福跟在后面，李紅專看他一眼道：“今天是你陪陳書記下去？”
葉永福說：“是呀，今天有點特殊，陳書記沒帶秘書，就帶我一個駕駛員。”
“咦喲，輕車簡從，陳書記帶了一個好頭呢。”
女老板見李紅專掉頭回來，還多了兩人，一看也不陌生，笑臉相迎道：
“歡迎，大部長，要吃點什么？”
陳長勇故意擰著脖子不答應(yīng)。
葉永福在后面道：“老板喊錯人了，重喊一遍。”
女人朝陳長勇擠眉道：“我哪里喊錯？我還不認識大部長？不說一遍，十遍都可以，大部長大部長大部長……”
李紅專說：“真的錯了，你是生在街巷，不知政界上的事。”
女人盯了陳長勇看：“怎么錯啦？你難道不是貴山縣統(tǒng)戰(zhàn)部陳大部長？”
陳長勇并不看她，徑直走到桌邊坐下。見葉永福要開口，搖搖手制止：“讓她猜吧。”
女人再看李紅專，李紅專擠眉弄眼。女人醒悟過來，拍著巴掌：“喲！升啦？不是部長啦？好啊，今天的宵夜本店包了。”
陳長勇說：“要你包？你是說我沒有人管？”
女人道：“哪里話喲，你是貴人，現(xiàn)在又升了官，管你的人還會少呀，大家搶都搶不贏呢，我家錦繡餐廳今天算是來了貴人，福星高照呀，我請你吃頓宵夜算個啥喲。”
葉永福道：“老板娘你想賣乖？還沒有猜出來呢，快猜呀。”
女人說：“那還用猜呀，縣長唄。”
葉永福將要說，又被陳長勇制止了，舉起手道：“免談，到此為止，快搞東西來吃。”
女人轉(zhuǎn)身欲去，李紅專道：“就搞那個雙色湯片。”
十來分鐘，夜宵就端上來了。碗里面的湯半邊白色半邊油紅，陳長勇先喝一口白湯，再轉(zhuǎn)一下碗，喝一口紅湯，伸筷子夾出下面的紅燒羊肉，還有清燉白肉片，兩種肉片一起進口，口味不是一般的嫩脆。
女老板站在旁邊，看到了陳書記的神態(tài)，微微一笑說：“縣長呀，我今天就得罪一回別個了，把留給他們的給你們了。我給你們加了哨。”
陳長勇偏了腦殼問：“加什么哨？”
女老板說：“就是說多了些肉片，我家的肉片嫩滑爽口，縣長沒感覺？”
葉永福說：“還說什么，那就快點加來呀。”
加的全是紅燜的，看上去數(shù)量不少，顏色油紅，陳長勇夾吃了一口，說：“這樣加的話，會折本的喲。”
女老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只要我們大縣長喜歡這味道，以后經(jīng)常來就是，我們縣長來得多了，我們就可以多賣一點，薄利多銷嘛。”
陳長勇聽到女老板連說多次縣長，太刺耳了，口感全沒了，剩下半碗湯也不喝了，推開碗，什么話也不說，邁腿就走出去了。
李紅專簽了單追出來，小車已轉(zhuǎn)彎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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